第9頁 文 / 季可薔
雲霓流轉眸光,迎向一張冷凝的俊臉--是羽帆。他幹嘛老是對人板著一張臉啊?果真是個陰陽怪氣的男人!
「我在看風景啊!這也不許嗎?」她又無奈又好笑,皺皺俏鼻,朝他扮了個小鬼臉。
他沒答話,似是讓她精靈的表情給驚著了,腦海霎時空白。
直過了好半晌,他才抓回飄散的神智,「天冷,妳還這樣讓風吹?不怕又染上風寒嗎?」板起一張臉怒斥,「快給我放下簾子!」
「不要!車裡好悶。」乾脆的拒絕讓羽帆臉色一變,更讓一旁的雪色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我能不能也騎馬?」彷彿還嫌給兩人的震撼不夠似的,雲霓進一步請求道,「我的騎術很好的,你分給我一匹馬騎好不?」
「不好。」羽帆氣惱地擲回她的請求。竟在人前當場漠視他的命令,這女人不想活了嗎?
「我保證,不會傷害那匹馬一絲一毫的,你允了我好不好?」
「我說不行!」
「真的不行嗎?」雲霓幽歎,翠眉揪著,櫻唇嘟著,撒嬌般的神態好誘人。
羽帆瞪著那愛嬌的俏顏,方寸一牽,不知怎地,竟有些不捨,真想乾脆答允她算了,可眸光一轉,車內雪色驚愕的表情卻讓他怎麼也拉下下臉。
他驀地一甩頭,手上長鞭一揮,駿馬昂首嘶鳴,載著他搖晃的心往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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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日奔馳,一行人終於趕在日落時分進了羽櫻外城門。
進了城,羽帆便命屬下將剩餘的米糧酒肉全給了難民,又分給他們一人十兩銀子,好讓他們在這邊城附近或開墾田地,或做些小生意,自行營生。
難民們對此恩德,一個個感激涕零,叩頭離去。
「我說你對這些人,也真夠仁至義盡了。」東方傲坐在馬上,目送著難民們逐漸離去的背影,搖扇感歎道,「不但有糧食,連銀子都給了,起碼幾個月不愁吃穿了。」
「反正這些東西留在身邊也是多餘。」羽帆淡道,「進了這邊城,齊威將軍自會慇勤招待我們。」
「那倒也是。供吃供住,還送禮呈貢,以後的路費也有著落。」東方傲詭笑道,「他鎮守這邊城,油水撈得不少,咱們從他身上沾點也不算過分。」
羽帆冷冷一哂,「叫大夥兒上路吧。」
「遵旨∼∼」東方傲戲謔地應道,手一揮,車隊魚貫往羽櫻內城門前進,剛來到檢查哨,只見齊威將軍已率領一隊威風凜凜的騎兵,親自來迎。
「殿下駕到,下官迎接來遲,還請恕罪。」一見面就打官腔。
「將軍大人何罪之有?」羽帆也面無表情地說起客套話,「是我不識相,在齊將軍百忙之際還前來打擾。」
「哪裡哪裡,殿下光臨是老夫的榮幸。」齊威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請隨老夫往府裡去。」
「那就勞煩齊將軍帶路了。」
在齊威的導引下,一行人來到位於城東懸崖邊的將軍府,宏偉的府邸佔地廣闊,背山面海,景致絲毫不遜皇宮內苑。
這府邸,羽帆並非第一次來,每回這訪,總發現某些地方又改建了,比之前更精緻了幾分,顯見齊威這幾年鎮守這商貿邊關,確是賺進大把銀兩。
「齊將軍真懂得過日子呢。」他不冷不熱地讚道,「瞧你這兒小橋流水,雕樓畫棟,既氣派又優雅,連我都想乾脆搬出皇宮,一輩子在這兒定居了。」
「殿下您說這哪兒的話!」齊威心下一驚,表面卻是呵呵笑道:「不過是邊關小城罷了,哪能跟咱們羽竹的皇城比?我這小小的將軍府又怎比得上皇宮內苑?」
「你這兒是沒宮裡大,但精巧細緻我看猶有勝之。」羽帆盯著他,似笑非笑。
「這個……」齊威老臉一顫,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一個精巧,一個豪華,我看是各有千秋,各擅勝場啦。」東方傲笑著插口,似足打圓場。
「東方公子這話言重了!下官這陋宅……怎敢與皇宮各擅勝場?」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齊將軍別繃著臉啊。傲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將軍府固然富麗堂皇,比起皇宮是還遜色一點。」逗得夠了,羽帆閒閒收手。
「是、是,當然,殿下說的是。」齊威這才鬆了一口氣,陪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該累了吧?殿下最愛的那間西廂房下官還一直空著呢,料想著今年殿下可能也會來,前日剛命人打掃過,就請您先行移駕歇息,待老夫命廚房準備酒宴,晚一點為您接風洗塵。」
「嗯。」羽帆點頭。
齊威忙命家僕們扛行李,命府邸總管帶路,安排羽帆和東方傲在面海的西廂住下,隨從武士只留幾名同住西廂,其他人仕在較偏遠的的廂房。
「殿下的侍女們也要一同住這間房嗎?」總管問道。
「把雨兒帶來。」羽帆指示道,「其他人隨你安排吧。」
「是。」
總管退下,羽帆推開窗屝,眺望遠方蒼黯的海平線,海濤聲在夜色裡傳來,聽來格外令人心曠神怡。
「那就是海潮聲嗎?」一道清脆嬌嗓在他身後揚起,蘊著雀躍。
他方寸一動,回過頭。「是啊。」
「真是海潮?」雲霓興奮不已,秀影翩然如蝶,飛撲而來,撐著窗欞,她俯身往外看,遠處卻是一片幽蒙。她看不清海,卻確實聽見了幽幽翻滾的浪濤拍岸聲。
雙手屆在耳蝸前,她細細聆聽,良久,櫻唇一吐,逸出甜蜜的歎息。
「我第一次聽海潮,原來如此動聽。」她瞇著眼,好生享受。
他震顫地望著她。
「怎麼啦?」她察覺他異樣的眼神,丁香舌俏皮一吐,「是不是我太少見多怪了?」
他忙別過頭,一聲不吭,胸膛裡卻是猛烈跳動。他是怎麼了?他竟有些不敢看她嬌麗的容顏,女人他見多了,更不乏傾國絕色,但要不是端莊的大家閨秀,便是扭捏的小家碧玉,如她這般清靈可喜的,卻是生平僅見。
他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回應那生動的表情,靈動的眼波。
他咳了咳,掩飾自己的不安,「只不過是海嘛。」語氣有意粗魯,「值得那麼大驚小怪嗎?」
「人家第一次看海嘛。」她拋給他一記不服氣的眼神,嬌嬌地為自己辯駁,想了想,又噗哧一笑,「不過也難怪你們會笑我啦。海的兒女竟沒看過海,的確不可思議呢。」
「妳爹爹從前都把妳關在屋裡,不讓妳出門嗎?」羽帆一愣。
「我爹爹?」雲霓稍稍一愣。她父王早在多年前便去世了,現下能管束她的,唯有那個嚴厲的風表哥,但她自然不能說實話,「我從前……確是很少出門,爹爹怕我危險,不許我四處亂走。」
「他是對的。」羽帆點頭附和,「一個姑娘家本就不應該拋頭露面。」
「那是你們羽竹人的想法,我們千櫻可沒這樣的規矩。」雲霓皺了皺鼻尖,反駁道,「我們千櫻連王位都能由公主來繼承了,何況讓一個女子外出行走?」
這倒是。羽帆劍眉一揚。千櫻王室的傳承確實與眾不同,在羽竹,三宮六妃想的都還是怎樣生出皇子,誰也不希望辛苦懷胎九月,只弄來一片沒用的殘瓦。
只不過就算生出皇子又如何?不是嫡長子,想當上太子仍是難上加難。
他那親生的娘也是因此成郁,纏綿病榻。念及此,俊唇冷峭一抿。
「你好似不太開心的樣子?」雲霓敏感地瞧出他不愉的臉色。
「沒事。」他袍袖一拂,轉開話題,「齊將軍等會兒會設下接風宴,妳和我一道出席吧。」
「我?」她訝異。
「怎麼?有疑問?」他橫她一眼。
「貴國將軍大人為你這個二皇子接風洗塵,關我什麼事?不必帶我赴宴吧?」
「妳、妳、妳……正如妳說的,我好歹也是個皇子,妳這樣你呀、我的,成何體統?」他板起臉斥她。
又生氣了。雲霓輕輕歎息,「是!小的僭越了,請殿下原諒。」她畢恭畢敬地改稱謂。
只是他聽了,卻更不高興,劍眉揪攏。「妳故意氣我嗎?」
「嗄?」她無辜地眨眨眼,「小的哪裡冒犯殿下了?」
尋什麼小的、大的!」他肝火上升,「妳有意諷刺嗎?」
恭敬不成,不恭敬也不成,他到底想要她怎樣?
雲霓好無奈,「敢問殿下,我該如何是好?難道您要我自稱一聲奴家嗎?」
他瞠瞪她,她鎮靜地迎視他,啟唇輕聲道:「我不喜歡這麼稱呼自己,不過若是殿下堅持,我會照做。」
他驀地語窒,胸窩沉悶。「罷了罷了!」懊惱地一揮手。「妳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隨便妳。」簡直莫名其妙!他竟拿這麼一個丫頭毫無辦法。羽帆暗暗氣惱。
雲霓靜靜瞅著他那忽青忽白、陰晴不定的臉色,櫻唇淺抿,微微地笑了。
「我可以不赴宴嗎?」她柔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