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狼鬼的海妻

第20頁 文 / 雷恩那

    「連環島的船上岸了嗎?」她問,走出石屋眺望海面,金陽下的海瀰漫著薄塵,拂揚她雪發薄身的風滿是硝煙味。

    大魁自然是眼巴巴地跟出來,大歎——

    「他們的主船發第一聲炮響,其他已就定位的船隻立即回應,紛紛發動突擊,不到半個時辰就轟掉六、七艘倭船,早搶上岸來啦。所以霍大姑娘,這霞美大島現下已亂成一團,棠少要咱兒護著你乘小翼離開,是怕那些倭寇、浪人趁亂傷害了你,可不是擔心連環島的人。」

    「他人呢?」

    霍玄女心扯緊,呼吸急迫,那不安感越來越重,她不禁來回踱方步,腦中急思,「他是不打算要這霞美大島,才放任連環島的武裝船發炮轟擊,讓底下那些倭人自求多福嗎?」陡然一頓,她小臉出現從未有過的狂亂——

    「不行,按他的脾性,根本懶得向誰多解釋些什麼,若然和連環對上,肯定要打起來的。」

    大魁心一狠,決定放棄繼續勸說,暗中選著時機出手,打算將這姑娘直接扛著跑,嘴裡道——

    「甭掛心,棠少有他自個兒的安排,一切全按著計畫進行哩!咱兒這廂先對不住啦!哇啊∼∼咦?!耶?!」他突然撲向姑娘,卻是抱了個空,還因用力過猛跌個狗吃屎,連翻兩個跟頭。

    這一廂,霍玄女早已撩起白衫裙擺跑得老遠,往大島炮火連連的那一端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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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腔漲痛,心口狂跳,霍玄女奮力跑著,大口、大口地喘息。

    原泊在岸邊的大小倭船不是被轟垮,便是被島上倭人用來逃命,紛紛往海上去,四散流離。

    景況雖亂,但已明顯受到掌控。

    「大姑娘!」有人驚喜地喊住她,一側眸,是連環島上幾名追隨在霍連環身邊多年的手下。

    「大姑娘,找到你實在太好了,鳳家那寧芙姑娘也給尋到,就安置在那兒,你倆兒都平安無事,二爺心裡一塊大石終能放下啦。」

    此時見到霍玄女,鳳寧芙如同遇見救星,忙跑了過來,急道:「霍姊姊,你同連環說,要他別和善棠哥哥斗了,好不好?他聽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霍玄女沒心思多說,劈頭便朝著那名手下問:「你二爺呢?」

    那漢子尚未回答,不遠處,另一名手下匆匆跑來,邊揮著大刀揚聲急嚷——

    「喂∼∼二爺在崖岸上逮到東瀛狼鬼!正與那廝大戰三百回合,眾兄弟們,快過去給二爺吶喊助威啊!」

    兩姑娘相互一覷,臉容同時慘白,隨即提裙往崖岸邊疾奔。

    十不辭冰雪為卿狂

    這便是他要的結果嗎?!是嗎?!

    不戰、不防、不走,讓霞美列嶼的勢力一夕間崩潰,即便那些乘船逃離的倭人很有可能集結勢力,又一次東山再起,但經過此役已然大傷元氣,亦得花上一段極長的時間休養生息。

    那他呢?

    在這整個亂局裡,又得到了什麼?

    難道,就只為了與稱霸南洋海域的「五色火」做一次私人的對決?

    他就算瞧連環不順眼,也不到使出這般可惡復可恨的方式,讓她的心糾結再糾結,憂懼得恨不得插翅飛向那崖岸,擋在他倆之間。

    腦中亂烘烘,霍玄女使盡全身力氣往前奔。

    雪絲在風中飛揚,在她背後凌飛,腳下步伐已亂,在石坡間跌跌撞撞,她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了。

    然後,焦急眸光終於有了落處——

    她瞧見那光禿禿的崖岸上,一大片的藍天鋪作背景,兩條身影飛竄來去,招式盡險,而氣勁凌厲,彷彿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

    「霍連環——」

    跑在她前方的鳳寧芙揚聲喚出自個兒心愛男子的名字,她唇掀動,也欲喚出,可是卻發覺喉頭不僅乾澀不已,也像被無形的硬塊狠狠堵住,她胸口好痛,鼻腔發酸,而霧眸漸漸朦朧。

    她什麼也做不到,只能拚命地往那男人跑去。

    「住手,別打了,霍連環!注手啊——」鳳寧芙又叫。

    聽見叫喚,鳳善棠回掌將對方逼退寸許,厲聲喊道:「寧芙兒,別過來!」

    隨即,他眉目陡抬,這一瞧,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玄黑雙瞳在電光石火間與追在鳳寧芙身後的那抹清影相接。

    她如銀緞般柔致的雪發打亂在狂風中,也瞬間打亂在他心裡,那澄眸浸淫在霧光裡……她哭了嗎?

    她因何落淚?

    又是為什麼傷心?

    這一分神,霍連環適才教他逼退的掌勁再次罩來,已然近身——

    「不——」霍玄女終是喊出,用力地嘶叫出來。

    此際,鳳寧芙已不顧一切撲上去,從身後抱住霍連環的腰,激切地阻止著,但霍連環早被狼鬼激得打紅了雙目、喪失理智,那勁力十足的掌風仍往前送出,朝狼鬼擊下。

    霍玄女頭暈目眩了,好似有誰正發狠地掐擰她的心。

    恍惚中,只見霍連環雙掌狠狠地擊中了那男人,力道之大,氣勁之猛,將對方整個震飛出去,如斷了線的紙鳶終要墜落,而崖底卻是滾滾驚濤……

    「不要——」那瘋狂的聲音從她唇中喊出。

    心痛到要碎了,她討厭心痛,那滋味多麼、多麼難受,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為著他心痛。

    她不在乎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在眾人驚恐大叫中,那雪影衝上了崖岸。

    她隨著男人縱身往洶湧碧波飛墜,伸長藕臂,只盼能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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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極的驚駭在玄目中驚爆開來,鳳善棠眼前泛出團團的紅霧,把那抹隨他飛墜的薄身染作殷紅。

    鳳善棠明白,自個兒是氣瘋了。

    在所有環節全都按著他意念環環相扣、一一成就,她偏要做唯一的例外,把他嚇得心痛如絞,幾要魂飛魄散,彷彿神魂抽離肉體,已在鬼門關前來回了無數趟。

    她非得這麼折騰他嗎?!

    這姑娘啊……愛也不成,恨也不成,拋不下又捨不掉,去了半條命般強令自己對她撒手,讓兩人回到原處,她……她她倒好,她倒好!她的不要命,讓他足以嘔出三升血。

    澎——

    澎——

    噗噗噗……

    兩具身軀一前一後跌進拍岸的激浪裡。

    由高處壁崖飛墜而下的力道,讓兩人一時間沉得極深,那海水扑打在身上猶如切膚,痛得教人瞬間屏氣。

    咬緊牙關,鳳善棠敏捷地在水中翻旋過來,焦急萬分地梭巡隨他而下的那抹纖身,她就在離他約莫兩臂之距,臉容微揚,雪發任著水流牽扯,裹著她漂浮的身軀。

    阿女……

    他無聲吶喊,心似要撞出胸膛,雙臂一撥,他游得快極,瞬間已緊緊摟住她的腰,往海面上帶。

    「棠少!」一架中型的快翼輕船一直等候在崖壁間的水洞裡,發覺有人由崖上墜落,連忙過來接應。

    見海面上冒出兩顆頭,負責接應的舵子和阿瓦兩個已夠吃驚,又發現除自家主爺外,另一個卻是白髮蒼容,額角八成摔下時被巖礁給刮傷了,還見了血,竟是連環島的大姑娘。

    哇啊啊∼∼這是怎麼回事?!儘管疑問有天那麼大,可一瞥見主爺臉色,便嚇得什麼話都問不出口了。

    這一邊,鳳善棠單手攀住快翼輕船的邊緣,陡地運氣翻躍,將懷裡的姑娘倏地帶上船。

    毋庸下令,兩少年風帆一扯,俐落操縱,駕著快翼切入那秘密水洞中,洞的另一方直通大島北側,直出兩百里外,「海蒼號」就等候在那裡。

    心臟怦怦亂跳,直覺態勢不是普通的嚴重,舵子深吸了口氣,仍壯著膽偷偷地回覷身後兩個濕透身軀的男女。

    鳳善棠坐擁著姑娘,讓她泛寒輕顫的身子緊偎在臂彎中。

    那張雪容慘白得毫無顏色,斂下的眉睫顯得闐黑無比,然後是她額角上的刮傷,血絲不斷地滲出,拭了又流,流了再拭,那口子似乎不淺。

    鳳善棠幾要瘋了,想讓她平躺下來止血,才動作,姑娘的小手忽然扯住他黑衫襟口,抓得好牢、好緊。

    「阿女?」他雙目瞪大,試探地喚著。

    「不要離開……不、不要走……不要……」

    霍玄女喃著,掀睫瞅了鳳善棠一眼,又虛弱地合上,而鼻頭一酸,淚便從眼角溢流出來,爬滿霜腮。

    他心臟激絞,動情又喚:「阿女!」

    再無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理由能夠阻擋得了他想得到她的決心,再也、再也沒有了。

    一切的遲疑和矛盾全在她那聲「不要離開」、「不要走」中化為鳥有,這既是她所選,他必遵從。

    低吼一聲,他猛然抱住她,熾熱的唇吮住她額角傷處。

    他學著獸類溫存與療治的方式,以唇舌溫柔舔吻,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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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翼輕船在水洞的礁石間婉蜒速行,衝出霞美大島的北方洞口後,前方陡地海闊天空,更能讓快翼發揮驚人的航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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