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織華
這次莫追風清楚的看見了,那怵目驚心的傷痕讓他的心猛一緊。
他是醫生,很明白那是被火燒傷後痊癒留下的痕跡,其實他曾經料想過她可能是咽喉嗆傷,卻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我的聲音,我的聲音也變得這麼恐怖,我……我還是我嗎?」淚水目蔚藍的眼眸中淌下,她驚惶的望著他,「爸爸死了,媽媽也死了,玄哥哥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是嗎?所有人都死了嗎?」
「珍,你清醒點,你還是你,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麼美麗。」莫追風急切卻溫柔的說著,他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進他懷中,輕輕搓揉著她的頭髮。
他全然不知她在說什麼,也沒心情問明白,他受不了她如此傷心驚懼,看著她一臉淒楚,他的心如千刀萬剮。
珍抬頭傻傻的望著他,他趕緊再次用大浴巾裹住她,將她打橫抱到床緣邊坐著,此刻他再也無心忌諱男女之別,幫她穿上他乾淨的T恤與牛仔褲。
「沒有你的衣服,你就暫時湊合穿我的T恤,雖然穿在你身上有點大。」莫追風一面擦拭著她的長髮,一面語氣輕快與她說話來緩和她的情緒,「這是我第一次幫人擦頭髮,如果弄痛了你,要告訴我喔。」
珍不答腔,突然又安靜下來,任憑他照顧她。
看著她慘白的臉,一股油然而生的不忍讓他駭然。
她必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與傷害才會如此精神不穩定,現在問她不是更加重她的負擔?但是,收留她已經是很糟糕的事,他怎能不問明她的來歷?
莫追風擱下毛巾,蹲跪在她面前,一手輕撫著她白玉似的臉頰,既煩躁又矛盾的喃喃自語。
「珍,你到底是誰呢?」
珍的雙眸緩緩聚焦在他臉上,輕輕的說著:「我叫珍·諾裡,我的父親是皮耶羅·諾裡,我……我的家人都死了,死在一場大火裡。」
莫追風皺起眉,他記得黑手黨的各大家族,但是並沒有諾裡,而高層中也沒有人叫皮耶羅。
「你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路邊?沒有親戚收留你嗎?」他依循著她的話試探。
「收留我?」她歪著頭,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也許珍無法表達她心中的想法,莫追風凝視她迷惘的神情想著,如果由他提問題讓她回答,也許會容易得多。
換個方式,他又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小島,你還記得嗎?」
珍遲疑了會才點點頭,「那裡是……暗之嶼,迷幻之境……」
她還記得地名!莫追風心中燃起希望,緊接著問:「那是你的親戚家嗎?你認識那裡的人嗎?」「不,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她緊張的咬起唇瓣。
「那是誰帶你到那裡去的?」
如果不是認識的人,那麼她可能是被擄去的,只要知道是誰,那麼她的身份就好確認。
「我、我不記得了。」珍害怕的雙手交纏,目光左右飄移。
「你再想想!」莫追風捧著她的頭,強迫她的眼睛看著他,「這很重要,你一定要想起來。」
珍被他認真的態度怔住,她的思緒混亂、記憶翻滾,在她的腦海中,片段片段的影像像飄落的照片,掠過她眼前又很快的消逝。
「我的頭好痛!」她突然尖叫,雙手壓著額際,整個人往前撞。
她的衝擊毫無預警,莫追風摟著她的腰被她的衝勁撞倒在地,就在同一時刻,一顆銀彈劃破夜色,射穿玻璃,在牆上射出一個彈孔。
玻璃碎落的聲音引起珍的驚恐,她放聲尖叫,瑟縮著身體躲在莫追風身後。
莫追風是慣用手槍的人,看那彈道就知道是衝著他來的,如果珍沒有撞開他……
接著一連串掃射,將地板打出一排洞。
「該死!」
莫追風將珍護在身後,掏出隨身手槍,根據彈道判斷狙擊手的方向連發射擊,這種手槍可自動調整遠近距離,是莫逐日的傑作之一。
對面大樓一個人影中槍墜落,可是他很清楚狙擊他們的不會只有一人。
「快點,我們走!」他趕緊拉著珍的手臂,衝出房間。
旅館內的房客因為槍聲而慌亂四竄,正好給了他們極佳的掩護,莫追風冷靜的拖著珍的手臂快步走著,遠離了人群一段距離,閃躲進一條隱蔽的巷子。
珍渾身顫抖,不住喘息,渾身無力的倒在莫追風身上。
「我想起來了……」她的聲音本就沙啞難聽,經過一陣嘶吼尖叫更是恐怖,「羅伊……他是羅伊,他說『羅伊·卡麥隆,我的名字。』一隻金色、一隻藍色眼睛的人。」
聽到羅伊的名字,莫追風渾身一凜。
珍一說完,就不住的抱著後腦勺直喊頭痛,在他懷裡搖晃。
「珍,珍。」他既心疼又自責,只能緊緊的摟住她。
也許是痛得太劇烈,不一會她就昏厥,他打橫抱起她往暗處走去。
此刻,莫追風腦中一片混亂,他一直將自己的行蹤藏匿得很好,是誰能發現他又狙殺他?羅伊嗎?他已經發現他了?而羅伊和珍又是什麼關係?如果是他將珍擄進黑手黨,這五年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珍的存在?!
汗水不停從額際滴落,莫追風從未如此焦慮煩躁,他彷彿墜入一團迷霧,身處危險之地,卻又不知敵人在何方。
西西里是受阿拉伯影響很深的地方,這裡的雪糕很有名,鬆軟香甜,內餡不是豐富的軟酪就是開心果製成的奶油,再加上杏仁醬和水果糖做裝飾,十分適合當作飯後甜點。
在帕納裡雅島的別墅內,羅伊在享受過豐盛的晚餐後,心滿意足的看著瑪莉太太剛端上她最拿手的雪糕。
「主子,行動……失敗了。」單膝跪在地毯上的男子西裝筆挺,卻面如死灰。
羅伊專注地用刀子切割他的雪糕,淡淡的啟口:「說說看。」
「他躲過狙殺,我們下天羅地網,盡力的搜查,但就是找不到他的下落,讓他跑掉了。」
「天羅地網?」羅伊冷笑一聲,跪在地上的男子雙腿不住的抖動,羅伊見狀,笑得更是張狂,他手一揮,「下去吧,你的樣子實在太難看了。」
男子連滾帶爬的離開餐廳後,一個美麗冶艷的女子翩然而至。
色雅·貝提,歐洲當紅的室內設計師,她的美是野性的,充滿著南歐陽光熱情般的膚色與五官,一襲橘色沙龍簡單的罩著全身,那肢體與裸露肌膚所呈現的狂野,叫任何男人都難以將目光移開。「果然給你料中,畢竟是亞洲第一殺手的首席弟子,不是這麼容易擺平的。」色雅掠著她紅色波浪似的發,雙手撐在餐桌上,一瞬也不瞬的瞧著羅伊,「不過,也有出乎你意料的事,『她』居然還記得你,把你給供出來了。」
羅伊一口一口將甜點送進口中,對於色雅說的話不甚在意。
他的冷淡反應,色雅早就習慣,她揚揚細眉,款擺腰肢自顧自地在餐桌旁坐下來,拿起桌上瓷盤中小餅乾品嚐。
「倒是有一點是讓我比較驚訝的,聽他們的對話,好像他們早就認識,他對『她』還挺關心的。」
「他們的確早就認識。」羅伊擱下銀叉,拿起餐巾優雅的抹著嘴。
「原來如此。」色雅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你轉性了,居然用起美人計這樣不入流的手段。」
羅伊勾唇一笑,「美人計?那我應該派你去才對。」
「承蒙不棄呀。」色雅咬著餅乾,巧笑倩兮,「不過寧槐也太看不起你了,我還以為他會親自動手,沒想到派了個小鬼來。」
「太過輕敵,你遲早會吃到苦頭。」
「你的意思是說你怕那小鬼嘍?」色雅偎近羅伊,手指不安分的畫著他的臉頰,「沒想到你大名鼎鼎的羅伊·卡麥隆,西西里之豹,也會怕一個小鬼頭。」
羅伊笑著偏過頭,燦金眼眸似黑暗中的妖火閃爍,「色雅,我是不是對你太過縱容,否則你怎麼會以為這世界有令我害怕的人?」
一般人要是看見羅伊這種表情,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但是色雅是何許人也,她輕輕收回她的小手,又拿了塊餅乾,一面咬著一面吃吃的笑。
「平常人都把你羅伊當神似的,以為你當真天不怕地不怕,事實上呢……」她媚眼瞧了眼羅伊,沒再把話接下去,語鋒一轉,「根據『她』身上的發射器,我已經追蹤到永夜在西西里的據點,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色雅,你永遠學不會內斂。」羅伊淡淡的說,面對她的調侃,他一點也沒有被激怒,「該怎麼做,我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
「你真的要我親自去監視他嗎?」她輕蹙眉頭,「只是監視、跟蹤,什麼都不做?!」
「不要打草驚蛇,他不是你可以應付得來的角色。」羅伊啜了口餐後酒,又說:「近期他一定會有行動,想取我的項上人頭,明晚應該是最好的時機。」
「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色雅嬌嗔,豐唇噘得高高的,「已經知道永夜的重要據點,連他們的對話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你還在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