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曉筠
「你——」
「我已經準備要離開你了。」她起身、暫時還沒有拿起她的旅行袋。「我那些東西、衣服、化妝品,零零星星、瑣瑣碎碎的東西,都請你丟給垃圾車帶走,我什麼都不想留了。」
「蘇情……」他又驚又呆。「你——不是說真的,你只是氣昏了頭,你只是在說氣話!」
「衛世恆,你看清楚了,我這個樣子像是氣昏了頭的樣子嗎?我像是在說氣話?」她的音調不疾不緩,沒有一點盛怒的成份在。
「我——」他的心愈跳愈快,他的胸口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喘息著。
「現在真的什麼都不必說了,大家好聚好散的,至少……」她撇開臉。「我們不必辦離婚手續。」
「我不能讓你走!」他擋到了她的面前。
「你憑什麼留下我?」
他無言以對。
「我真的沒有心情再等你的下一次,你永遠都不會變的,你會收斂個幾天;但是幾天之後,你還是那個外面比家裡有趣的衛世恆,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我很清楚你能維持多久的耐心!」她沒有朝他大聲吶喊,但是她的冷靜更顯出她的理智。
他想反駁,但是立場實在不夠堅定。
「趁現在大家還沒有撕破臉,還能和和氣氣的說再見時,我們友善的分開,不要弄到不可收拾或已經相看兩相厭的地步,那就太沒有意義了!」她主導著整個狀況,心意已決。
「不!」他斷然的否決她的話。
她不為所動的一笑。
「蘇倩,很多時候我是身不由己,一些團體行動我不得不應付,現代的台北人,那有可能一下班就往家裡趕的?」他提出申辯。
「我不指望你天天一下班就往家裡趕,但至少在一些特別的日子……
「特別的日子?」
「你並沒有放在心上,是不是?」她有些感慨的一歎,和衛世恆一比,張立群有心多了。
「今天是……」
「昨天。」她更正。
「昨天是你的……」他猛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昨天是你生日,我竟然
「忘了?」她粗嘎的說,心情沮喪。「實在枉費我們已經同居了一年多,或許就因為我們同居久了,你不再去在意一些事,很多事你也沒興趣再去在意了,對不對?」
「蘇倩……」叫他說什麼好?
「我知道自己不該期待太多,我知道自己應該看開一些,否則苦的人是我自己,但是……」她有些不甘心的。「如果一個普通朋友都會去注意到的事,為什麼你卻不能呢?」
「普通朋友?」他警覺的一問,這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沒有這麼單純,蘇倩也不是在使性子,可能是真有那麼一個男人。「蘇倩,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什麼『普通朋友』?」
「你叫我說什麼?」
「是你有了……」
「其他男人?」她怒目以對。
「不然……」
「衛世恆,不要把別的男人扯進我們的問題裡!我不可能沒有異性朋友,不要拿別人當擋箭牌或是借口,你要面對事實,問題是出在你的身上!」她朝他失聲的說著。「我們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衛世恆瞥著她,他知道她不是那種會借題發揮或是無理取鬧的女人,事情弄到這步田地。看來他得去面對了,無法再避開。
「你這一走——」
「我不會再回來!」
「蘇倩!」他上前去抓住她的肩。「好!我有錯,我承認自己錯了,我承認我要負大部份的責任,但是你懲罰我幾天也就夠了,我會好好的反省我自己,一去不回?這太說不過去了!」
「再彼此糾纏下去,一點意思也沒有。」她輕輕的撥開他的雙手,去提旅行袋。
「不准你走!」他扯著她提旅行袋的手。
「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約寺著我,只要我想走,我隨時可以走。」
「蘇倩……」他的手一滑,心裡敲起了喪鐘,真的無可挽回了?
「衛世恆,我們既然是成熟的成年人,就讓我們用成熟的態度去解決這件事。」
「你真要走?」他最後問。「我已經拉下自尊,放棄自己的顏面,低聲下氣的求你了,你還是堅決要走?」
「我要走!」
衛世恆的怒氣正取代他原先的懇求、憂慮。他的心一橫,他已經能求的都求過了,總不能要他向她下跪求情吧?他做不到。
看著他那模樣。她毫無留戀的走向大門。
「蘇倩!」他帶著怒氣和情感,最後一次的挽留她。
「鑰匙我放在梳妝台上。」
「我不會去求你!」他警告她。
蘇倩沒有回頭,所以衛世恆看不到她嘴邊那傷心又解脫的笑;這不是她任性的行為,而是經過一番思考、一番掙扎所下的痛苦抉擇,她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她不要他來求她。
大門關上的那一剎那,衛世恆有股衝動的想要去抓回她,想要再求求她,但是他沒有那麼做,他只是轉身走向他們的臥室,看著他熟悉的一切,突然的,他放開喉嚨的仰天長嘯!
★★★
崔品芃本來是不想赴約的,但是裘中平的語氣中有一絲得意洋洋的意味,使得她不得不勉強自己去赴會,她想知道他憑什麼得意洋洋。
見了面,她並沒有給他好看的臉色,屁股還沒有坐下,她就一副急著要走的樣子。
「你有話就快說!」她可是一句話都不浪費。
「你不叫點東西?」他的態度和她正好成強烈的對比,他是悠哉、輕快、得意的。
「不要!」
「隨便點些東西嘛,老闆維持一個店的開銷也不容易,如果每個客人都像你,那很多店都要關門大吉了。」他若有似無的損道。
「如果你再——」她一個起身欲走的動作。
「你走好了,不怕後悔的話你就走!」他連留都不留她一下。
崔品芃恨得牙癢癢的,但是依然坐了回去。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虛張聲勢,而且桌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不知道那來的預感,她覺得這紙袋裡的東西和她有關似的,她有一種不安的焦慮感。
「裘中平,你是個乾脆的人,所以請你乾脆一些!」
「你在誇我?」
「就算是吧!你到底找我來做什麼?」
「給你的!」他把牛皮紙袋推到她的面前。
她很快的拿起牛皮紙袋,打了開來,裡面是一些文件和資料,她並沒有細看,也不知道裡面的重點是些什麼,更不瞭解他要她看這些東西的動機,把資料和文件收好,她又把牛皮紙袋推回給他。
「我不懂!」
「你並沒有仔細看。」
「那就由你告訴我好了。」
「好吧!」他勉為其難的:「裡面是一些證據。」
「證據?」她更加迷惑了。
「你父親的犯罪證據!」
「你真的瘋了!」崔品芃亢本能的反應,手指直指向他,護衛自己父親的心表露無遺。「我父親沒有犯罪,你不怕我告你譭謗罪嗎?」
「裡面的資料很詳細的記錄了一些你父親和政府官員官商勾結的重大證據。如何包攬政府重大工程,如何從中牟利,甚至一些賄賂的款項、怎麼招待那些相關人員,都一清二楚的寫著,白紙黑字,你父親今天能有這樣的地位,可不是靠白手起家!」
崔品芃當然知道!她知道媽媽的娘家有錢,因為媽媽車禍去世而她父親並未再娶,所以她外公、外婆就把原本屬於她媽媽的那一份財產,全都給了她父親。更從中幫助他,否則她爸爸不會有今天。
「你並不無知,你也知道以你父親今天的成就,他不可能是『乾淨』的。」
「那又怎樣!我爸爸不是殺人、不是放火,就算他花錢打通關節或是拿錢買通官員,這也不是——」
「大罪?」他替她說:「反正在台灣的社會中,這是司空見慣的?」
「你說對了!」
「所以你認為你父親無罪?」
「什麼罪?賄賂罪嗎?那全台灣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商人都犯了罪!就拿你們的建築師事務所來說,你們不送紅包、不走後門的嗎?」她犀利的提出反駁,可不是軟腳蝦。
「如果事情公開,你爸爸的名譽會受損,一些和你父親有『利益輸送』的官員可能會下台,如果事件像滾雪球般的鬧大。那崔亦帆這三個字……」裘中平看著遠方。「可能就要在建築界消失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很多事是忌諱曝光的,尤其是扯到金錢、「利益輸送」那些的,更是敏感。
「我不想幹什麼,我可不是要利用這向你父親勒索,如果你心裡是這麼想的。」
「那——」她還是不放心,裘中平決不會無聊到只是讓她知道他有對付她父親的利器。
「我有其他的念頭。」
「什麼念頭?」她緊張的問。
「你父親好像有高血壓的毛病是不是?」他故意一派輕鬆的問。
「你最好說出你的目的!」
「我要你嫁給我。」
「嫁給你?」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