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林曉筠

    「你真的認為我可以改變他？」

    「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我是跟著媽媽的，你查到的資料不是這麼說的嗎？」她必須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如果我爸要我，那麼……」

    「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帶著一個女兒。」陸劍群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幫一個毒販說話。

    「我媽呢？我有繼父嗎？」

    「沒有！」

    「那我媽有沒有什麼同居人？」

    「我查到的資料，你媽一直都是一個人獨自扶養你，她沒有異性的親密友人，至於你們母女的生活經濟來源，我想是你父親提供的，因為你母親始終沒有工作過。」陸劍群必須實話實說。

    「所以我爸爸該算是一個有良心、顧家的毒販嘍？」古靈雖然是笑著說，但是眼中有著難堪，她知道子女無法選擇父母，就好像父母也無法選擇子女，但是這樣的父親……

    「我無法替他說什麼。」陸劍群歎了口氣。

    「你會因為我父親是個毒販而……」古靈試探的問。「而看輕我嗎？」

    「古靈，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

    「但我的家世不清白。」

    「你當這在演戲？」

    他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天人交戰」，女主角原本是個快樂的小婦人，每天和一群女人喝下午茶、逛街、扯八卦，開心的待產，結果有天她的丈夫因販毒被抓，她在一夕之間由天堂跌到地獄，根本沒有人再理她，不得已，她甚至接下老公留來下來的「事業」，也開始販毒，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你的家人會怎麼想？」

    「古靈，先別去想那麼遠的事，找回你原先的生活再說吧！」輕風拂過，把一些頭髮吹到了她的眼睛上，他直接反應的替她將那些髮絲撥到耳後。

    「原先的生活……」她低喃。

    「你總要過古靈的日子。」

    「是啊！我是古靈。」她自嘲。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陸劍群，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

    「我知道！」他沉穩的看她。「但是眼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我一直會在你身邊的。」

    「你會嗎？」她抿著嘴問。

    「我不會丟著你不管。」

    「那我可要等著看了。」

    ＊＊＊

    門鈴響起時，何中翰才剛洗完澡走出浴室，他連衣服都還來不及穿，只在腰部裹著條大浴巾，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邊前去開門。

    沒想到自己會看到衣著如此不整齊的何中翰，陸黛媚瞬間紅了臉，晃著手上的幾罐咖啡，她一副自己雖是不速之客，但也是「師出有名」，她答應過要請他喝咖啡的。

    「現在方便嗎？」趁自己的勇氣還沒有消失前，她很快的說出口。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何中翰是非常、非常的意外，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女律師會親自找上門。

    「查啊！」她說。

    「那你很有辦法。」他露出了一口白牙。「連掃毒組組長的住家你都能查得到，看來我既不能低估你也不能得罪你。」

    「我到底可不可以進去？」她晃了下手上的咖啡。「我答應過要請你。」

    「我還怕你不進來呢！」他向她挑戰。

    「我敢。」

    「那就進來啊！」

    陸黛媚沒有半點猶豫，雖然何中翰這會看起來既性感又危險，但是她一點都不怕，抬頭挺胸的像個女王般走進了他家。

    「我去穿個衣服。」何中翰絕對是個正人君子，雖然他挺喜歡這個女人，可是他們似乎還沒到他可以半裸著身在她面前出現的交情，於是說了聲，便走向自己的臥室，且不忘探出頭說要她隨便坐、隨便參觀。

    陸黛媚這會看著一個單身漢的住家，凌亂但有個性，隨意但頗溫馨，地板上有他隨手看完就放的雜誌，桌上也有一些啤酒罐空瓶，報紙看完之後就攤在原處，總之談不上是窗明几淨，但是非常的有人味，男人似乎就該這樣。

    「我只有啤酒。」何中翰邊走出來邊說，他穿了件短褲，加上一件白色的背心，看起來乾爽而有活力。

    「我說我帶了咖啡。」她淡淡的說。

    「好吧！就喝你的咖啡。」見她已經找地方坐下了，他便把他平日最愛坐的那張大椅子拖到她的面前，很自在的坐下看著她。

    陸黛媚拿出了自己帶來的罐裝咖啡，遞了一罐給他，表情有些悶悶不樂。

    「說吧！」他察覺有異的道。

    「我……」

    「沒事你是不可能造訪我這狗窩的。」

    「何中翰……」

    「而且很嚴重，是不是？」

    「古奇他……我想他真的是個毒販。」陸黛媚低聲道。

    「說些我不知道的吧！」他非但沒有乘機嘲笑她或是挖苦她，反而是一副同情她的表情，如果不是刺激太大，她又怎麼會放下自己的身段，低聲下氣的帶著咖啡要來請他。

    「我該怎麼辦？」她問著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向他求教的一天。

    「拒絕他，就說你無法再當他的律師。」

    「理由呢？」

    「拒絕一個毒販還需要理由嗎？」

    「就這麼簡單？！」

    「反正想賺他的錢的律師多得是。」何中翰喝著咖啡。「你最好和他劃清界限，免得哪天殃及池魚，受些無妄之災。」

    「這太沒有職業道德。」陸黛媚像是顆洩了氣的皮球。「而且古奇的女兒剛好是我哥的……朋友，我現在進退兩難。」

    「古奇的女兒是你哥的朋友？」

    「似乎是。」

    「似乎是？！」何中翰一向就不是很瞭解女人，現在他更是被陸黛媚弄得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一句話，你哥和那毒販的女兒是什麼關係？」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說來話長。」

    「我還以為你的腦筋一向是清楚的。」

    「你不要再調侃我了。」她突地發怒道。

    何中翰高舉雙手，一副投降狀，他知道可以惹熊、惹虎，但是千萬不要去惹一個心情不好的女人，現在的陸黛媚情緒是真的跌到了谷底。

    「古奇真的看不出是個毒販。」她喃喃自語，整個背住沙發上一靠。

    「你也不像是個冷血的律師。」

    「我不冷血！」她對著他吼。

    「那就拿出點人性來，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遭受到毒品的殘害，弄到家破人亡，有多少青少年因為身陷毒品的深淵而不能自拔毀了一生，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和殘酷的事實，這都是毒品造成的！」何中翰說得義正辭嚴，頭頭是道。

    「我知道啊。」她小小聲的回了句。

    「那你還在遲疑什麼？」

    「如果他這麼的十惡不赦，你為什麼不快點把他抓起來呢？」陸黛媚不滿道。

    「他太狡猾、太會鑽法律的漏洞了。」

    「所以都是你的錯，如果你能抓到他，把他定罪，那麼今天我也不需要這麼煩惱！」她把錯全往他身上推。

    「陸黛媚，你這麼說真是無知又沒有良心。」他惱怒的頂回她，但是隨即又聳聳肩的。「但既然你是女人，我可是好男不與女鬥。」

    「你閉嘴！」她吼他。

    「當心我轟你出去。」

    「何中翰！」她站起來，想和他打架似的。

    「幹麼？」他冷笑的看著她。「少自不量力了，要打架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我要回家。」她怒氣沖沖的說。

    「請便！」

    「這麼晚了……」她瞄他一眼，支支吾吾的，「我一個人……」

    「你沒開車？」

    「我不會開車。」

    「真是天大的笑話。」但是當何中翰接觸到她殺人的目光時，他很聰明的住了口，然後站起身。「我去換個衣服。」「你可以不送我。」陸黛媚這會又很驕傲的說。

    「我敢不送你嗎？」

    「我又沒拿槍押著你。」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何中翰只是微笑的看了她一眼，他從來不知道墜入情網是什麼感覺，但是面對陸黛媚……他總想著，這就是了！這就是了！

    就是她了。

    ＊＊＊

    將車子停在古靈的家門前，陸劍群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又不是從此見不到面，所以他可以受得了，如果想見她，頂多一通電話把她約出來，沒什麼好捨不得的。

    「到了。」他說。

    在回來的路上，古靈都不會開口說什麼，即使陸劍群和她說話或是問她什麼，她也頂多搖頭、點頭或是嗯嗯啊啊的回答，她想這會或許該是劃下句點的時候了。

    「再見！」她打開了車門。

    「古靈，沒事的。」可以想像她的心情，所以他用微笑來替她打氣。

    「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她淡淡的說。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再說吧！」她突然變得冷淡。

    「古靈，你有我的電話，隨時可以打給我。」

    但是她已經提著她的小包包下了車，這裡面的東西全是這些日子陸劍群買給她的，因為陸黛媚也不可能用，所以他堅持要她帶回家。

    他有些氣結，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得冷漠、無情和不理睬，她不該這麼絕情的，好像她是被他拋棄般，但他沒理由留她下來啊！

    見古靈一直沒有回頭，他終於才把車開走，反正還有機會，機會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