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林曉筠

    楔子

    董雲將一份已經蓋好印章、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推到古奇的面前，她的臉上有著些許留戀，但是眼神堅決，事實上她早就該這麼做了。如果不是深愛著這個男人，她早該在知道他販毒時就離開他，她曾指望他會洗心革面，會為了她和女兒改邪歸正，不過後來她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古奇不是第一次看到離婚協議書，但是這次老婆連證人都找到了，還在上面蓋了章，那麼……

    給自己倒了杯酒，古奇不慌不亂，因為他瞭解董雲，知道她到現在都還愛著他，也知道她為什麼要離婚，但是離婚就真的能解決問題？能斬斷他們之間的一切關連嗎？

    「你又來了。」他並不驚訝的說。注視著自己即使已經三十好幾，仍嬌艷如昔的老婆，他發現她的美隨著年齡、歲月反而更加誘人。

    「簽字吧！」她沉穩的回一句。

    「我並不想離婚。」古奇語氣堅決的道：「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離婚，我愛你，董雲，我更愛我們的女兒古靈，我沒理由離婚。」

    「那就停止販毒！」她面無表情的要求。

    「這個問題——」

    「你已經不缺錢了，而且你又不是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何況古靈已漸漸懂事了，你要她有個毒販老爸嗎？另外販毒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不是要說大道理，但董雲很自然的就脫口而出。

    「我不做，照樣有人做。」古奇有些鄙夷的撇撇嘴，他是個一臉冷酷邪氣的中年帥哥，成熟味十足，雖已經四十出頭，仍能令女人迷得五體投地。「自命清高沒什麼屁用。」

    「沒有人要你自命清高，但是販毒本來就是一件違法和令人唾棄的事。」董雲決定不再有任何的妥協與讓步，對她而言真的是夠了。

    「我不會被抓。」古奇輕啜著酒，輕鬆的說。

    「夜路走多總會碰到鬼，就算你不會被抓，但有一天古靈遲早也會知道。」董雲現在想做的也只是要保護女兒，她不要自己惟一的女兒受到任何傷害。

    「我可以跟她解釋。」

    「解釋什麼？」她不客氣的插嘴問道。

    「比我更糟的老爸多得是。」

    「對！你絕不會是最糟、最爛、最該下地獄的老爸，可是……」董雲愈說愈氣憤。「可是你覺得自己販毒是光榮、值得炫耀的事嗎？你真的敢讓女兒知道你是在做什麼的嗎？」

    古奇的眼神愈來愈冷，他知道董雲說的沒有錯，但是要他就這樣失去她們母女，那麼他寧可死。對他而言，這世上真正重要的只有她們母女兩人，照說他該回頭是岸，但他手下那麼多人要靠他吃喝、過生活，哪有這麼容易洗手不幹的？

    「董雲，給我點時間。」他決定採取緩兵之行，反正女人只要哄哄就沒事了。

    「不！你已經沒有時間了。」她這回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什麼也別想動搖她的決定。「這話我聽了快十年，古奇，可以了。」

    「你真要離婚？！」放下酒杯，他認真且嚴肅的再次確認道。

    「看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從來沒有騙過你。」董雲堅決的看著他。

    古奇這才知道這個女人是來真的，她是真的決定要離開他了，也清楚她要的是什麼。

    「古靈呢？」他平靜的問。

    「跟我。」

    「為什麼？古靈也是我的女兒。」

    「她當然是你的女兒，但是我確信我可以當一個好媽媽勝過你這個當爸爸的，如果你想跟我爭古靈，甚至不惜一切鬧上法庭，那麼……」董雲這會是為母則強，為了女兒，她也可以不擇手段。「我會毫不客氣的抖出你販毒的事。」

    「你敢？」古奇繃緊了臉吼了聲。

    「為了古靈，我敢。」

    「你真的會……」他由憤怒轉變成心寒。「為了爭取到女兒你真的會那麼做？」

    「女兒跟著我絕對比跟著你好，只要我有一口飯吃，古靈就絕對不會餓著。」董雲很有骨氣的說。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這個女人雖然愛他，但是她更堅持自己所決定的事，除非他不再販毒，否則他就要失去妻女。

    「好！」古奇終於退了一步，說：「我可以簽字，但是我有幾個條件。」

    董雲心中百感交集，他願意簽字，願意達她的願，但一個家……畢竟不再完整，為了要給女兒一個「乾淨」的未來，卻得讓她失去父親。

    「我在聽。」她感慨的回答。

    「我會負擔你們母女的一切生活開支，但是你也要答應我絕不再嫁或是有其他的男人。」

    「這……」她猶豫了下。

    「做不到？！」古奇冷笑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有多愛女兒，如果你做不到，那麼你就把女兒給我，也許我不會是個十全十美的父親，但是我會用我的一切及生命去愛她！」

    「但仍不願意為女兒放棄販毒？！」她的眉毛一挑。「我看你的父愛……」

    「彼此彼此。」他的笑容有些扭曲。「怎麼樣，你做得到嗎？」

    「可以。」董雲答應了他。

    「我想什麼時候看女兒就看，你不能阻止。」

    「但你不能讓女兒知道你在做什麼。」

    「怎麼告訴她我們離婚的原因？」他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即將成為「前妻」的董雲。

    「個性不合。」她淡淡的說。

    「就這樣？！」

    「還有……」歎了口氣，她才又說：「無法共同生活。」

    第一章

    古靈下了車，急忙的衝到車前的右邊輪胎，心裡還暗自祈禱不要是爆胎，千萬不要……但是，看著洩了氣的輪胎，她也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伸腳就是一踹，狠狠的踹上破了的輪胎。

    在陽明山上的這所大學念了四年的書，也開了四年的車，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畢業典禮這天發生爆胎事件，如果不快點把輪胎換好，她就要趕不及畢業典禮了。於是，她立即朝車後走去，她相信……換個輪胎沒什麼困難的。打開後車廂，她先拿出了工具和千斤頂，然後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出備胎，沒料到一個輪胎竟是這麼的重，搞得她身上這套雪白的洋裝髒兮兮的，天啊！她應該打電話叫拖吊車或是修車工廠的技師的。

    知道三字經並不適合文雅、高尚的女孩子來說，但她總可以在心中暗罵吧！所以古靈用唇形無聲的一連咒罵了數十句，哪天不爆胎，偏偏選在今天！

    陸劍群開著他的積架跑車由陽明山的家中要到市區去上班，自從林伶死後，他總是帶著一副冷酷的面具對人。這會開著開著，不經意看到路旁一輛暫停的車，而那拖著輪胎的女孩，她的臉……猛的踩住了煞車，他不能置信的直盯著她看。

    真是太像了，雖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且這個女孩也比林伶年輕，大不了只是一個像她的女孩，絕不會是林伶。

    然而陸劍群還是停了車，他知道這是一個冷漠的世界，更瞭解自掃門前雪的人多過熱心助人的人，可是像這個需要援手的年輕女孩，是任何有點良心的男人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何況她又長得這麼像林伶。

    打開車門下車，踩著穩重、自信的步伐，他朝那個年輕女孩走去。現在的女人是獨立、自主、強悍，連換輪胎這種男人該做的事都搶著自己做，實在是令人「佩服」。

    「需要幫忙嗎？」陸劍群出聲好心的問。

    古靈用一種充滿感激的眼神看著他，從他朝自己走來時，她就知道他絕不是壞人，即使他看起來酷酷的。

    比一般男人還高出許多的高挑身材，寬闊的肩膀，五官則是冷峻而顯得霸氣，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溫柔的味道，像是永遠不會被馴服般有著野性的力量。

    當然想要他的幫助，可是古靈很擔心他那件名牌白襯衫會和她雪白的洋裝一樣的下場，所以她必須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你的襯衫……」她有良心的提醒了他。

    「我的襯衫怎麼了？」他一時意會不過來的問。

    「會弄髒。」

    「反正我辦公室裡多得是替換的襯衫。」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視線停在她身上，林伶沒有她高。雖然兩人長相如此神似，但她多了份單純和清麗，雪白的肌膚、精緻的五官、利落的中長髮，甚至比林伶更漂亮了些，氣質也更脫俗點。

    「那……就麻煩你了。」古靈一邊扶著輪胎，一邊指著放在地上的工具。

    陸劍群挽起了袖子，臉上的表情是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他由她手中接過輪胎放在車邊，然後將千斤頂推到車下。

    「我能幫什麼忙嗎？」古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不用了。」

    「真的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沒有。」他直截了當的一口回絕。

    她的表情有些訕然，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有些礙事，但明明爆胎的車是她的，她卻像個沒事的人般站在一邊，甚至連遞上工具的用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