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假裝不是很在乎

第14頁 文 / 林淮玉

    范拓蕪緩緩地拿起李嫂留下的畫,正好就是那幅金瓜石的雲和他,是李嫂挑的還是她刻意要李嫂帶回來的?

    他的身後突然揚起瑪丹娜的聲音。

    「拓蕪,你站在門口和誰說話說得這麼起勁?誰送來的畫呀?這畫裡頭的人是你嗎?」她大驚小怪地嚷叫。

    「進去把衣服穿上,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上海之朝露見,還有,以後不論在夜總會或是在其他地方,請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叫我范老闆,我的名字不在你我的對話裡。」

    「好吧,就叫你范老闆吧,今天晚上我會注意這個細節的。」她以為還有今晚、明晚、無數個的夜晚。

    「今晚你不會在這裡,我不再需要你了。」他冷酷地說。

    這就是他對女人的態度。

    李嫂說薛佛住到春水畫廊蔣暮槐的家裡去了,他不相信她會作賤自己的身體去交換物質的享受。但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沖了冷水澡,他不打算回頭睡回籠覺,因為睡不著,把畫收藏在他的袖珍古董間裡,上了鎖。

    ***

    到車庫駛出了朋馳,準備讓陽光照耀他微寒的心。今天不是假日,街上少有嬉戲悠閒的人,多半是有工作在身的忙碌都市人。

    有一個身影倏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獨自一人。怎會有如此的偶然?她正朝他車行的方向迎面走來,似有急事,他隨意路邊停車,顧不得被拖吊開罰單,他大咧咧地立在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她一見是他,反應激烈地往來處奔去,好像做了虧心事怕他知道。

    當然是做了虧心事噦,蔣暮槐是她的金主。

    他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所以只追了幾步就拉住了她。她用力想甩開他。

    「別白費力氣了,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隨我上車——你自己用走的;二還是隨我上車——我用扛的。」他耍無賴流氓地說。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說要把她像押寨夫人似的扛進他的朋馳裡?他不要做人,她可還要做人呢!只得乖乖無奈地選了第一個方式——走的進車裡。

    才鑽進車內,他立刻鎖上安全鎖,車子立刻啟動,不等她抗議,唉!就算來得及抗議也是白費氣力,他根本不會聽她的。

    她聰明地閉上嘴,這是高明談判術裡所教的一步招術,談判時誰是先開口的人不論立場有多堅定,大都會是輸家。

    他走的是濱海公路,想來他要載她去金瓜石。

    去金瓜石做什麼?

    算了,還是別多此一舉吧,到了目的地,他自然會說,果然——

    「你讓蔣暮槐包養你,為什麼?」一停車他按下車窗劈頭就問。

    她雙臂交握於胸前傾側身看著他,被他如此的臆測所傷害。包養?多麼沉重的字眼,也是多羞辱人的字眼,所以她也準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挑挑眉學他冷酷的口氣說:「是的,我是被人包養了,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嗎?你喜歡包養女人不是嗎?就是要有我這種甘於被包養的女人和你們這種男人配合,才能供需平衡啊,這是功利社會的食物鏈。」

    「你——自甘墮落。」他臉色鐵青,為了她的不珍惜自己。

    「我自甘墮落?是的,這就是我,我的原貌,你忘了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嗎?海之朝露,記不記得?那是一家夜總會,可不是圖書館,我是到那裡謀工作的,不是去收會錢。雖然你認為我不夠資格賣弄色相,但天下也不是只有你這一種標準,我找到了願意好好調教我的男人,不行嗎?范老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瘋,才會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蕩婦,說了卡門的台詞。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人,方凱還不曾把她逼到這種境界的。

    「你該死,真是該死。」他捉緊她的手腕,捏痛了她。

    薛佛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但是她不在乎,總比他漠視她來得好。

    「我是該死,但你不也該死。」她不甘示弱。

    「我以為你是不同的,我以為你是純情忠貞的,我以為你知道《彩虹曲》裡所描述的樂土,為什麼?為什麼要打碎我的夢土?」他把她鉗制得更緊,狠狠地吻住她,猛烈的唇舌令她害怕,從來沒有人曾這樣的吻她,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似的,她應該推開他的,他的唇不是她的專利,她有什麼好快樂的呢?他的肉慾主義並不會因她而改變。

    他終於暫時吻夠她了,離開了她的唇有點下流地說:「你的唇嘗起來好得令人回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嘗起來味道如何?在我的車上應該會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不等他說完,她摑了他一巴掌、搶了他的白。

    「你可以讓蔣暮槐碰你,為什麼不能忍受我碰你?因為他付費的關係嗎?」他又戳了她一刀。

    「沒錯,他在我身上標了價,你忘了嗎?我是個拜金又敗德的女人,誰的價錢高,我就是誰的。」她實在氣極了,只好還以顏色。

    「他開出多少價碼?我出雙倍的價錢買你——我想起來了,你向地下錢莊借的兩千萬是他給你錢還的是嗎?兩千萬就是買下你的價碼噦?」他鼻息翕動粗嘎地說。

    「我的行情比你想像的更好,借我那兩千萬的人不是蔣暮槐。」她現在儼然是一個說謊高手了。

    「看來我是棋逢敵手了,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清高的女人,沒想到卻和我一樣是嗜欲而活的人。」他開始輕視她起來。

    「我從來不曾假裝自己是清高的女人,是你自己充滿不切實際的浪漫情懷。」她把這個拜金敗德的女郎角色扮演得好極了。

    「很好,非常好。」說完這句話後,范拓蕪發動引擎,一路沉默,不發一言,往北部疾駛去。

    ***

    那日,由金瓜石下山後,范拓蕪正確無誤地送她回到蔣暮槐的別墅,看來他也曾來過這個地方,放下她後連再見也沒說,掉轉車頭就走。

    她不知道事情怎會弄成這等慘烈的地步,這不是她要的重逢,她也不是什麼拜金或敗德的女子,她只是一個追尋真愛的平凡女子。

    進了畫室,才放下背包,戀戀哭啞的聲音突地響起。

    「怎麼了?別嚇我啊,戀戀。」平日樂天派的戀戀居然哭了,一定有驚天動地的催淚事件發生了。她今天已經脆弱得經不起任何打擊——尤其是同樣會催淚的故事。

    「禹詩知道是我和秦先生『共謀』破壞了又詩和范拓蕪的好事,唐又詩遷怒於我,告訴禹詩我八成是收了秦先生好處,不然為何請得動你替秦先生誘惑范拓蕪;現在可好了,禹詩說我不可靠,將來結婚後不知會在背後捅他幾刀呢!他要退婚。哇——」不甘心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戀戀,跑來找薛佛哭訴,看她能否想出妙計。

    「唐又詩怎會知道這事的?」

    「本來秦先生和又詩早解除婚約了,可是唐又詩突然不知哪根筋不對,又想吃回頭草,把秦先生弄煩了,他除了說出愛上你的事之外,還抖出了你們認識的過程。唐又詩女人的自信被你破了功兩次,心有不甘,想報復,看來這些話遲早會傳人范拓蕪的耳裡。」這是戀戀所擔心的。

    「也許早已傳人他的耳裡了,不過不要緊,反正我的罪行不怕再加上這一條。」薛佛苦苦地一笑,但是又能如何呢?早已一團亂是事實,她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會顯得欲蓋彌彰。

    唉!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戀戀歎了口長氣,很少聽到她這麼沮喪的。「有的時候真是不能不認命,本以為和禹詩的婚事不會有變數,我已經做了結婚的準備,也開始找婚紗禮服公司,誰知道到頭來為了這麼一件小事——也許我自己太有把握了,自以為是地設想禹詩愛我有多深。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不過這樣也好,結婚前早點真相大白,唐禹詩愛我不夠深,我不會自討苦吃巴著他不放。」

    戀戀一直想找一個愛她至深的男子結婚,總認為這樣比較不費事,既然唐禹詩不合她的標準,她也不想硬撐,怕結婚後苦的是自己,明智的女人不做這等不合邊際效益的投資。

    「你能這麼想也好,看得開的人比較幸福。」薛佛在某一種角度裡還是很羨慕戀戀的,就像這回的禹詩事件,她受傷的頂多是面子,不是心靈,而面子問題好解決。

    「剛剛幫我開門的先生就是畫廊的老闆蔣暮槐嗎?看他的氣質應該是,下人不會穿那種品味的服飾。」戀戀擦乾了眼淚不再提唐禹詩的事了。

    「他在家?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到畫廊去了。」薛佛有絲詫異。

    「你住在他這裡安心啊?他未婚,你單身,兩人都沒家眷在身邊,你不怕他色慾熏心對你上下其手。」戀戀的危機意識有時候是憑直覺。

    「不會有事的,年前我住在范拓蕪家,也沒發生什麼事呀,你也不擔心這麼多。」薛佛不解戀戀的白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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