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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林淮玉

    第一章

    渥太華麗都運河

    天寒地凍的加拿大首府渥太華,光是這大雪紛飛的日子有時竟會長達六個月之久,所有的巷弄街道,不論是羊腸小徑或是堂皇街道皆被積雪侵佔而變窄小。

    薛佛穿著一襲羽毛大衣戴著暖帽,雙手插入口袋,有些困難地行走於零下二十度的酷寒之中。蟄伏於有暖爐的公寓裡,深居簡出地待了一個多禮拜,實在是悶極了,再不出來活動筋骨,恐有生病之虞。

    她現在站的位置是人潮洶湧的麗都運河河道邊的肉桂甜燒餅屋前,剛享受完一杯熱可可和一份美味的肉桂甜燒餅,口頰尚留香。隨口呼出了一口氣,熱氣吹成了一陣輕煙,這裡真的是一個「冰」字不足以形容。

    每年在冬季快來臨前,當地政府即會先將麗都運河的水洩到只有一尺左右深;等到寒冬蒞臨之際,河水凍結,長達七點八公里的運河區,即形成一處天然的溜冰場。

    薛佛仍駐足在麗都運河,主要是想觀賞這首度於北美舉行的冰上馬球競技。

    今天與會的選手有來自美國、阿根廷、英國的冰上馬球好手,騎著穿釘鞋式馬蹄鐵的馬,以時速三十英里以上的速度,競逐著直徑四寸的球,馳騁於七百尺長的賽場。瞬間讓冰封的城市叢林為之生動起來。

    美麗的薛佛,深深為此緊張熱烈的競賽氣氛所吸引,忍不住鼓掌,為今日的參賽選手加油。

    若是你以為參賽的選手裡有她的好友知交,那可是猜錯了哦。因為她的熱情全是出自於她自然的天性。她真的是太寂寞了,才會一個人站在麗都運河旁為那些陌生的馬球選手當啦啦隊。

    熱鬧之後,她又一個人循著原路回下榻之處。

    凱,是她的未婚夫,在渥太華的市政府都市計劃中心任職,要不是他愛極了渥太華,說什麼她也不會考慮婚後搬到這將近半年都冰封在寒冬之下的冰之城。

    就是因為他愛渥太華,而她愛凱,所以她決定讓步,由她來試著適應渥城的嚴寒。在結婚之前,薛佛暫居好友珠兒的公寓,並非她過於保守,而是——以她對凱的瞭解,適當的距離和婚前的矜持,是十分必要的,就是因為她的堅持,愈發讓凱想早目娶得薛美人歸。

    珠兒是薛佛高中死黨,高中畢業後,薛佛選擇留在中國念大學;珠兒則在畢業典禮的隔日即飛加國,為追尋她的理想而來,先是在溫哥華念完室內設計,後又選擇渥太華落腳。

    今早見珠兒上班前清車道,刮除車上硬冰,薛佛蹙眉問她:「辛苦至極,為何仍愛極此處?」

    珠兒笑而不答。恐怕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吧!

    咦?凱的車怎會也停在車道上?拾級而上的薛佛不解地想著,看了看腕表,六點二十分,珠兒今晚有個教會團契,凱也知道她要去看冰上馬球賽,他在沒人替他開門的情況下,不是要做門外傻瓜嗎?

    可惜,有人不同意這個論調……

    她以為凱會在門口癡等;她以為家裡應該空無一人,但老天卻總不從人願。

    才開了門,迎接她的卻是一幅晴天霹靂的景象。

    凱正和她的好友珠兒,狂野地在她送給珠兒的阿拉伯地氈上瘋了似的做愛。

    她的心在那一刻碎成窗外紛飛的雪花。

    這——才是珠兒神秘一笑的答案。

    ***

    回中國的飛機上。

    素淨的一張臉,戴著墨鏡,萬念俱灰的薛佛心已死地搭上了返國的班機。

    自從開了那扇醜惡的慾望之門後,她幾乎是以淚洗面地度過後來的數天。

    一籮筐的解釋。

    一串串珠兒的眼淚。

    但她就是無法、無法、無法原諒。

    你可曾心碎過?如果你曾,哪怕是只有幾個小時,那麼你一定也能夠瞭解此刻薛佛心頭的至痛。她現在已瘦得只剩下一縷芳魂。

    機上的空中小姐又來把薛佛未啟動的餐飲撤離。

    薛佛想到早先在中國時為自己求的籤詩,還真透露了幾許玄機。詩云:姻緣之事莫強求,該走的會走;該來的才能來。莫非凱——就是該走的緣?

    下了飛機,她像行屍走肉地走著,無人接機,因為她誰也沒通知。她站在機場外車道旁,正準備攔計程車回T市。

    突然——

    「薛佛,薛佛,在這裡啦,對!對!就是我……」

    誰呢?是她,單戀戀。

    單戀戀趨向前,奔到薛佛的跟前。

    「這麼巧?」薛佛透著黑墨鏡喃喃地問。

    「是啊,我來接我老闆的,結果三分鐘前公司臨時通知說老闆改搭後天的飛機回來。這樣好了,反正我也沒別的事,你搭我便車吧,我們好久沒長舌一番了。」戀戀邊提著薛佛的行李箱,邊領著薛佛往她的公司車——酒紅色克萊斯勒走去。

    車陣中。

    靜默的薛佛和快樂的畫眉鳥——戀戀幾乎是對比強烈的藍與紅。

    說了十分鐘笑話的戀戀,終於發現了薛佛的不對勁。

    「怎麼噦?記得你是開開心心地到渥太華結婚去的。」戀戀舉起右手,摘去薛佛的墨鏡,想看她的表情。然而,看到的是腫得像桃子一般的雙眼,昔日一翦秋水已不復見。

    戀戀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追問好友事情原委。

    原來只想把痛苦塵封的薛佛,禁不起戀戀的逼問,只得把來龍去脈略為細述一番。

    「天啊!方凱和珠兒?怎麼會這樣?若他們早已勾搭在一起了,方凱又為何費盡心思向你求婚呢?他乾脆直截了當說要娶珠兒不就天下太平了嗎?也不用把你千里迢迢騙到渥太華來個捉姦在床。」戀戀想不透這一團謎。

    薛佛戴回了墨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說:「珠兒前年開刀拿掉了子宮,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而凱是獨生子。」

    「就因為方凱是獨生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所以他想先娶了你之後,然後讓你為方家留後,再想辦法逼你離婚,他再名正言順地娶李珠兒噦?」聰明的單戀戀,立刻跳躍式思考,把整個事件想了一遍。

    心裡被紮了一下的薛佛,不自然地換了個姿勢,清了清喉嚨後說:「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吸引力讓千里之外的情郎心繫在我身上,沒有料到,這一切都敵不過近水樓台的紅粉知己。」她自我調侃地吸了一口氣,苦苦地一笑。

    「好在你只是失了心,沒有失了身又失了財。」實際的戀戀,不愧是商界才女,「對了,還是回你姨媽家住嗎?」

    姨媽家?不!不能回姨媽家,古道熱腸的姨媽少不了會通告眾親友這則遭人戲耍的大新聞,因此薛佛搖頭對戀戀說:「等我先向正要啟程赴渥太華參加婚禮的爸媽解釋之後,再讓姨媽知道較妥當。」

    「你的意思是說,你爸媽現在正興致勃勃地將從美國到渥太華參加你和方凱的婚禮?」戀戀側頭問。

    薛佛無奈地點點頭。

    戀戀拍了拍額頭誇張地搖頭歎氣,「好慘。」

    「更慘的是,我現在除了無恆產之外,連工作也得重新找。都怪我自己,對一切都太有把握了,賣了房子,辭了工作,現在必須從零開始。」薛佛由此學到教訓,以後凡事要為自己留後路。

    戀戀轉動慧黠的雙眼,瞇著眼睛試探地問:「住的地方我可以替你申請公司員工宿舍。」

    「我不是貴公司員工,並不符合住宿規定吧?」薛佛問。

    「如果你願意考慮我的提議的話,你將立刻成為公司的一員。」戀戀故意賣了個關子。

    「什麼提議?」

    「我的老闆秦學平先生,有個國色天香的女朋友,這個女朋友有個老情人,剛由英國回來。」

    「然後呢?」薛佛屏息靜聽。

    「秦先生希望找一位和唐又詩足以媲美的女子絆住那位英國回來的翩翩佳公子。」戀戀說到這裡即打住,等著薛佛問問題。

    「唐又詩?」薛佛輕問。

    「秦先生的女朋友。將要論及婚嫁。」戀戀解釋道。

    「既是要論及婚嫁了,又為何擔心那位英國紳士呢?」薛佛不解地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許他怕節外生枝吧。上星期送他到機場時他問我可有合適的女性朋友可以幫他這個忙,剛才我突然靈光一現,最適當的人選不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戀戀熱心地朝薛佛猛點頭。

    「戀戀,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就算是餓死,我也不會為了五斗米折這種腰的,何況我現在是一點心情也沒有。」薛佛意興闌珊地說。

    「我知道你的心情很不好,可就是情緒低落才要找些事來做做,才能分散注意力呀,總不能成日愁雲慘霧的吧,何況這是做善事,就算是幫我老闆一個忙嘛。」戀戀放軟語氣哀求道。

    「奇了,你對你老闆可真忠心,在這件事上你又扮演什麼角色呢?」她好奇地問。

    「本來我是想毛遂自薦的,可惜又詩認得我,不然我也不用拜託你噦,或許你會很不以為然,偏偏唐又詩是我未來的大姐,我當然巴不得我的老闆能順利娶妻成功。」戀戀滿懷期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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