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林淮玉
苗小綠擠出一個笑容,「真的不是我偷懶,或是同你有仇,實在是因為我沒有空!」
「為什麼沒空?」卓妙仙又想咆哮了。
「老夫人要我念幾篇鄉野傳奇給她聽。」聞老夫人成了她的擋箭牌。
「念鄉野傳奇的差事用不著你,一會兒我會過去伺候著,你只管替我端山藥排骨湯。」
卓妙仙又不是呆子,有親近聞老夫人的機會她自己不會去嗎?她正苦無機會討好未來的婆婆呢!
「好啊,全聽卓姑娘安排,我沒意見。」
苗小綠走進繕房端了山藥排骨湯正欲往東廂房走去,一抹黑影由她眼前飛過,身手不是普通的利落。
太陽剛下山,賊兒不可能這個時候進府偷東西,要偷也應該在三更天啊。
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聞冀東突然出聲。
嚇了她一跳。
「卓姑娘要我端一盅山藥排骨湯到東廂房去。」
她據實以告,心裡思考著那抹黑影和聞冀東可有關聯。
不可能有關啊,聞天府是他的地方,他愛讓誰來就讓誰來,沒必要穿著黑衣跳上跳下,正門不走往屋頂飛去。
「依你的脾氣,會這麼順從真是奇事一樁。」他忍不住要取笑她一番。
「這也沒什麼。」她聳聳肩。
「伺候人可是丫環做的事,你能忍住不發脾氣可也不容易。」他不信她能熬下去。
「只要能嫁給你,上刀山、下油鍋,我都願意。」她打定主意,沒有失敗,只有放棄。
「為了嫁給我,做如此大的犧牲真是難為你了。」他調侃道,一副看戲的表情。
「聞冀東,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問啊!」他大方地道。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娶我?」她單刀直人地問。
他愣了下。
「你真的這麼想嫁給我?」他問。
她點頭如搗蒜。
「因為仰慕我的才華?」他再問。
「不是。」她答得直接。
「因為愛慕我的外貌?」他又問。
「不是。」怎麼可能?
他頓了頓後,慢條斯理的道:「那是因為愛上了我囉?」
「當然不是!」她哈哈大笑。
他面有慍色,「你笑得這麼高興幹嘛?小心盤裡的排骨,斯文點。」
「你問的問題實在太好笑了嘛!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你呢?你這個人硬邦邦的,一點都不溫暖,愛上你不就等於愛上一塊大石頭?」
「你說的是什麼話?」
實在太狠毒了,居然把他聞冀東與大石頭提在一塊兒,這個女人未免太明目張膽,不會討好人了吧!
「不好意思,實話總是傷人的,下次不想聽實話請早告知,不然我苗小綠說的就只有真話。」
她知道聽完她的真話後,他的臉色不會太好看,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誰教她話說得太快、太直接。
「你既然沒有一丁點喜歡我,為何苦苦求我娶你為妻?」
她不想提及報答姑姑恩情之事,只好說了次要理由,「聞老夫人拜託我嫁給你啊!」
「胡扯!」
「你忘了,綠色能夠幫助你逢凶化吉啊。」
她一直告訴自己,要相信姑姑的解命推理,她真的可以化解聞冀東的危難。
「你中你姑姑的毒太深了,如果綠色真能讓我逢凶化吉,我哪裡需要你呢?現在整個天香鎮的女人哪個不是穿著一身綠衣,連聞天府的丫環和家丁都穿上了綠衣,有沒有你並沒有你姑姑說的這麼神奇。」
「那不一樣,她們穿綠衣是被迫的,我不同,我從小就愛綠,是天生的。」她試圖分析兩者之異。
他冷凜一笑,「湯冷了,快端去東廂房吧!」
說時遲,那時快,榕樹上跳下一隻黑貓,喵喵地叫了兩聲,哪裡不跳偏往苗小綠手上的托盤跳去。
匡啷一聲——打翻了托盤裡的山藥排骨湯,伴隨著她驚惶的尖叫聲。
「吱!哪裡來的黑貓,聞天府裡沒有養黑貓啊。」他不解地蹙眉道。
「我最怕黑貓了,姑姑說看見黑貓是不祥的預兆。」她打了一陣哆嗦。
「瞎說,沒這回事。」他糾正她。
「是真的,聞天府恐怕是要出大事了。」她不想危言聳聽,可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苗小綠,這事你要是再對別人說,我會把你趕出聞天府的。」他惡狠狠的警告她。
「不說就不說,你不要這麼凶嘛!」她一肚子委屈,說真話也有事。
「我不凶一點你哪裡會知道怕字怎麼寫,總之,這些怪力亂神的話在聞天府最好別說一個字,明白嗎?」他簡直不敢相信娘親會要他娶這個信命理、信鬼神如此入迷的小妮子,這樣相處幾十年沒有瘋病也會被激成瘋子。
「明白了。」
「還有,以後和我娘話家常時,也不許再念什麼鄉野傳奇給她聽。」
「可是老夫人愛聽啊。」
「你可以告訴我娘你不識字。」他說。
「老夫人知道我識字,我不能欺騙她。」而且鄉野傳奇也沒什麼不好。
「你不會想點變通的法子嗎?」
她抿了抿嘴,「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念鄉野傳奇給老夫人聽就是了。」
「我娘年歲大了,受不了驚嚇,聽多了鄉野傳奇對身體沒有好處。」
「鄉野傳奇又不全是鬼怪之說,何況老夫人只是把那些當作消遣罷了,不會真的相信那些事。」
她就半信半疑。
「如果我娘是個理性之人,你認為你會站在這個地方嗎?我娘就不會相信你姑姑的一派胡言了。」
說來說去又怪到她頭上了,自知理虧的她也不想巧辯,姑姑確實為了能將她送進聞府,玩了點花樣。
「姑姑沒有惡意。」只是自私了點。
「害人不淺還說沒有惡意。」
第四章
櫻花落盡階前月,像床愁倚薰龍。
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
雙發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
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五代李煜謝新恩
一語成懺。
聞天府果然出了大事,府中一名廚娘於昨日夜裡產下一名畸胎,貌似犬狗,嚇得接生的產婆突然暴斃身亡。
苗小綠一聽這個消息,身子一僵,僵在原地半晌。
怎麼會這樣?
生下畸胎的廚娘整個人神情渙散,到現在不言、不食、不動,只呼吸著。
「真是造孽哦,也不知道是跟誰生的,怎會生下像狗兒的孩子,難道孩子的爹是咱們聞天府裡的一條狗?」卓妙仙掩嘴一笑。
「卓姑娘,請你最好留點口德,你非但沒有同情心,還落井下石,這是會遭天譴的。」她橫了卓妙仙一眼。
「要你管!我說的是實話,韓菁菁還沒成親卻挺了個大肚子,也不知誰是她的男人.我的懷疑非常合理。」
「那你也不能說菁菁腹中的孩子是狗的孩子。」
「可那死胎本來就像一條狗,像人又像狗的死胎,連產婆都嚇得魂歸西天了。」
苗小綠實在聽不下去了,飯也不吃,就走出聞府到街上透透氣去,沒想到聞府廚娘生下畸胎的消息傳得那麼快,轉眼間,全天香鎮的人都在討論這事。
苗小綠走進花彫樓,谷璐璐立刻趨近她探詢此事。
「是不是真的?鎮上的人都說聞府有人生下像人又像狗的死胎?」
苗小綠哀傷的點點頭,「我很同情菁菁,她的模樣像是快要崩潰了,卻沒有人可以幫助她。」
「韓菁菁?」谷璐璐問。
「是啊,她不哭、不笑,也不說話,如果她放聲大哭宣洩一下情緒可能會好些,可是她現在的樣子完全像是一棵沒有任何動靜,只剩下生命的樹。」
「她年初才到天香鎮,一個人,身無分文,是我哥介紹她到聞天府工作的,她來天香鎮時就已經懷了孩子。」
「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她想起卓妙仙的譏誚。
谷璐璐聳聳肩,「只有老天知道和韓菁菁本人知道。」
「鎮上的傳言是怎麼說的?」
「有同情的,也有難聽的,產婆死了,產婆家裡的人很不冷靜.一早就在花彫樓裡討論要向聞公子索賠多少銀子,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態勢。」
人死了能拿到一些安家費也是好的,不拿白不拿。
「聞冀東這點銀兩應該不會省。」
「他們獅子大開口,聞公子也不省?」
「多少錢?」
谷璐璐比出一隻手指頭。
「十兩?」
「怎麼可能?是一百兩黃金,產婆的子女本來就都很不孝,平日挖了不少產婆的養老本,現下逮著機會不猛敲一番?」谷璐璐為產婆不值。
苗小綠想起昨日傍晚在聞天府裡遇上的黑衣人,會不會和韓菁菁產下的畸胎有關?
「會嗎?」她喃喃自語。
「小綠。」谷璐璐喚她。
她才回過神。
「想什麼?我叫你叫了老半天你都沒回應。」
「聞天府昨兒個傍晚潛入一名黑衣人,我懷疑他和這件畸胎案可能有關。」
「會有什麼關聯?頂多是巧合,無巧不成書嘛!小小廚娘會惹出什麼大事來?」谷璐璐不以為然。
「也許韓菁菁惹的人是個大人物,知道她快臨盆了,所以派人進聞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