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甄情
他遲疑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你勇於揭發弊案,為什麼不勇於接受愛情的挑戰?」
她抿緊嘴,搖了搖頭,以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我一向是愛情的絕緣體。我說過了,是我的錯,我情緒失控,太放蕩了,才會讓你誤以為……」
他搖頭打斷她的話。「不,平時的你太壓抑了,那個真情流露的你,才是你真實的自我。」他又把她拉進懷裡。「別想就這樣打發我,我不會讓你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會迫使你坦然面對你的內心。」他的唇尋找她的唇,她慌亂的閃躲,乏力的喃喃。「不要,蔡警員在等了。」
他的鼻子抵住她鼻子。「讓他去等。」他的唇攫住她的唇,給她一個溫柔深情的長吻,藉著這個吻告訴她,不要再懷疑他的愛,也不要輕忽他愛她愛到底的決心。
☆☆☆☆☆☆☆☆☆☆☆☆☆☆☆☆☆☆☆☆☆☆
若芸設法躲避陳凱。他打電話來,她總推說她忙;她也拒絕見他,要他有空就多陪陪他父母。她已父母雙亡,他應該珍惜得享天倫的機會。
超貸案在龔自強被槍殺的第二天就由檢察官主動偵辦,那些當事人因彼此不信任而立下的契約書,成了檢察官起訴涉案嫌犯的最佳證物。柳超群立委、七海幫幫主金世凱、永平財團的余總裁、信友銀行的廖董事長等人,都在被偵訊後收押禁見。向龔自強開槍的那兩個摩托車騎士也被警方找到,那得歸功於見義勇為的計程車司機,他在目睹龔自強挨槍後,暗中跟蹤摩托車,後來雖然摩托車闖紅燈揚長而去,但計程車司機記下了車號報警。
由於超貸案已公開,龔自強與若芸已無被滅口之虞,他們不再受警方保護,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陳凱在電話中懇請若芸在他父母離開台北之前,和他們一起吃頓晚飯。若芸以若芷的兩個孩子感冒發燒,她必須去幫忙照顧為由婉拒。她知道她已留給他們不禮貌或甚至不近人情的印象,但她無意和他們修補關係,她甚至希望他們能勸陳凱和她疏遠,另外尋覓合適的媳婦。
那天晚上,在幼稚園裡被傳染感冒的夢蘭和夢竹吃了藥提早睡覺,睡眠時間一向較長的夢菊也睡了,夢梅自己洗澡,若芷和若芸兩姐妹難得能清靜的談話。
「我看你這兩三天好像悶悶不樂。」若芷一邊燙明天客人要來拿的衣服,一邊瞟著若芸。
若芸低頭幫忙縫一件小禮服的裙擺。「大概是那天晚上被嚇到了,餘悸猶存。」
「叫你暫時來我這邊住,你就不要,你知道夢竹房間有張單人床空著,沒人睡。」
「我知道姓彭的來的時候,你等夢菊睡著了,會把她從你的雙人床上搬去那裡。」
雖然和彭可風生了四個孩子,可算是老夫老妻了,若芷的臉還是紅了一下。「我覺得你好像不是餘悸猶存,而是一種……」她拿開熨斗,傾頭想了一下。「我不會說,好像是一種更深沉的悲哀吧!」
若芸以為她掩飾得夠好了,沒想到若芷在忙她的工作、忙著照料四個孩子之餘,還能觀察到她的細微變化。她聳聳肩。「我在哀悼我的貓。」
「我看你是在哀悼你的愛情吧!」
若芸表面不動聲色,心裡暗驚。她沒有抬頭,莫名的有些鼻酸,但她手上的針只頓了兩秒鐘就繼續縫,希望自己能表現得若無其事。「沒那回事。」
「陳醫師這幾天打過三次電話來找你,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感覺他有些緊張、有些著急。剛才你還沒來,他打來,我說你可能會來,還沒到。我說等你來了,再叫你給他回電話,他歎氣。我問他為什麼歎氣,他說你躲他都來不及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會給他回電話。我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的心冰凍好些年了,他得有耐心,慢慢把你心裡的冰山溶化掉。我說都怪我這個壞榜樣,使你害怕戀愛、害怕結婚。」
「你說的未免太多了。」若芸涼涼淡淡地說。「我早就跟他說過我是獨身主義者,他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他還要自作多情的話,我也沒辦法。」
「真的只是他自作多情,你對他一點都沒感情?」
若芸頭也不抬的、毫不考慮的搖了搖。
「真的一點都沒有的話,你這幾天不會一副愁腸百結的樣子,連一絲笑容都沒有,話也少得奇怪。」
若芸不語,懶得再為自己辯解,想趕快把裙擺縫好,趕快走人。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管有什麼問題,談開來就沒事了,否則誤會會愈積愈深。」
「沒有誤會。」她半自言自語的低喃。
「沒有誤會就好辦了,你幹嗎躲著他?」
「姐,你不要管啦!」若芸不耐煩的輕嚷,手指也因自己粗魯的動作而被針刺到。自從若芷開始做裁縫,若芸一年至少有兩百五十天多少會幫忙縫扣子、縫褲腳等,七八年來少說也被針刺幾十次,但沒有一次像這次,痛得教她想掉淚。
「我怎能不管?陳醫師是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對象,你錯過他,會一輩子後悔。」
「我已經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這輩子不要結婚。」
「別那麼鐵齒,甭說一輩子,明天會發生什麼事,誰知道呢?又沒有人叫你現在就趕快結婚,你們可以先談幾年戀愛。」
就有人。若芸在心裡嘀咕。終於縫好了,她把線打個結。
「我要走了。」她慢慢的起身,覺得自己好像變老了。這幾天很容易累,沒什麼精神,當然也可能和睡眠品質不好有關。她每次好不容易入睡了,卻老是夢到一些不該去回想的、兩情繾綣的鏡頭。夢醒一場空,令她更加心煩意亂。
若芷把她燙好的衣服掛起來,走到門口在換鞋的若芸旁邊。「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即使你堅持不結婚,談個戀愛也不錯,不至於老來孑然一身,連個甜蜜的回憶都沒有。如果你是因為我遇人不淑而封閉自己的心,那我會一輩子對你和陳凱感到歉疚。」
「已經跟你說了,不關你的事嘛!難道還要我對天發誓?」若芸像個浮躁的孩子那樣,用手指耙過自己的頭髮,抓一下發尾,便和若芷說再見,走出門。
中秋節都快到了,台北的夜晚仍然悶熱沒有風。
因為頭有點痛,從若芷家到她家這段平常不超過十分鐘的路程,今天走起來似乎特別長。
如果有個人,譬如說像陳凱那樣溫柔體貼、隨和風趣的人,陪她一起散步,那麼她的心情應該大大的不同吧!
不!她不能這麼自私。他是他們家傳宗接代的希望,她怎能霸佔他,又不想負起當媳婦的責任,害他的父母傷心,害他成為不孝的逆子!
可是,如果她為他著想,順著他的需要,幫他做個孝子,那她又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自尊心?她實在無法容忍自己成為生產的工具,萬一她生不出來呢?萬一她生的也是女孩呢?那麼他父母是不是會逼他離婚另娶?
愈想愈頭痛,痛得她又想流淚。以前自詡堅強的她,這幾天像水做的,獨自一個人時,常常怔忡著,無端就滾下淚來。她早就知道愛情這種東西沾染不得,比毒品還可怕,她應該趁癮頭還不深時,趕快戒掉。
快到她住的那棟大樓了,她無精打采的拉開皮包的拉鏈掏鑰匙。
突然步出一個人影接近她,嚇得她差點尖叫……
第十章
「陳凱!你想嚇死我嗎?」若芸微慍地叫道。
「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他誠惶誠恐地說。
他那副惟恐惹她不悅的表情,真令她不忍苛責。她有那麼可怕嗎?
「有事嗎?沒有的話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長痛不如短痛,不慧劍斬情絲的話,藕斷絲連,徒增彼此的痛苦。
「我們需要好好的談一談。」他蹙著眉頭的模樣比他平日的笑臉多了幾分老成。
「沒什麼好談的,我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要再說一遍也是同樣的話。」她板著臉、抿著嘴,避開他凝注著萬斛柔情的眸光,去看地上兩個人的影子。「謝謝你以前對我和我家人的照顧,對不起,我浪費你太多時間,請你去找別的和你較速配的女孩。」
「你就是和我最遠配的女孩。」
「你錯了,我和你最不速配。」
「我們可以站在這裡argue到天亮……」他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她,低聲說:「當我們親吻的時候,你覺得我們不速配嗎?」
「放開我!」她又羞又急又氣的漲紅臉,拚命想推開他,他們所站的地方雖然不是熱鬧的大街而是巷弄,但仍不時有行人經過。她眼睛所及之處就看到四個人,其中一個是樓上的鄰居。「你再不放開我,我就一輩子都不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