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梁虹
「好痛!」鍾筱的腳險些扭傷,望著被鉗制的手臂,疑惑的看著風見徹。
「我腿痛,扶著我。」風見徹面無表情的將手搭上鍾筱的肩膀,洩憤似的將她纖細的肩膀愈摟愈緊。
鍾筱將另一隻手繞過風見徹的腰部,讓他能夠保持平衡。走了幾步,她仰起小臉——
「要去那裡?」
「醫院。」風見徹繃著俊臉,眼睛直視前方。
鍾筱皺眉。好端端的去醫院幹嘛?
啊!他該不會想通了,要去做復健了?
「去醫院做復健嗎?你跟醫生約好了嗎?有沒有問過醫生,一星期要去醫院幾次?下次你要去醫院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陪你!」鍾筱眉開眼笑的丟出一串問題。
風見徹的腦子停留在鍾筱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上。她說——她要陪他。聽起來還真是順耳得緊。不過,她怎麼老是在他面前提起「復健」這兩個字,他可從不認為骨折的人需要動用到復健才可以復原。
「沒有復健,只是去定期檢查,但是我不介意你陪我去。」風見徹定定的看著鍾筱,發現話一說完,她的小臉明顯的垮了一半。「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做復健?」見不得她不開心,風見徹不禁問道。
「唉。」鍾筱幽幽歎了口氣。聽他的口氣,似乎還是很排斥復健呢!看來,她還是再挑個黃道吉日來說跟他比較好。
「回答我!」
依舊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楊莘的頭一吋吋向上抬起,看向鍾筱著急的臉。
鍾筱被她緩慢的肢體動作搞得六神無主,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連連在心底抱怨楊莘為何不能正常點,非得問一句,才肯說一句。
方纔她和教授來到醫院,竟然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看到楊莘。一問之下,才知道左丹紅受傷了,至於被誰所傷或傷勢如何?根本問不出所以然。
「別擔心。」楊莘不帶感情的語調,如同在談論天氣般。「她不會有事。」
鍾筱當然擔心,尤其在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她的恐慌更是升到最高點。
「我現在要知道她為什麼會受傷,現在!聽清楚了嗎?別再說些她不會有事的廢話!我有眼睛,她有沒有事,等她手術完我自己會判斷!」與楊莘對峙多時的提心吊膽全在一瞬間爆發,鍾筱氣得口不擇言。
「冷靜點。」一旁的風見徹輕輕按住鍾筱的肩膀,連忙安撫道:
「我沒有辦法冷靜!她不告訴我丹紅的情況,我實在沒有辦法……」一想到丹紅正躺在手術台上,鍾筱的眼裡滿是霧氣,話梗在喉嚨裡出不來。
風見徹輕柔的扳過她的身體,緩綏將她擁進懷裡,任她放心的靠在他胸前淌淚。
「你休息一會,我來問。」
埋在他懷裡的鍾筱點頭,眼帶紅絲的離開他懷抱。
「你問,我聽。」
風見徹略略歸納現下所知道的情況,才開口道:
「她——左丹紅受傷的時候,你在現場?」
「是。」楊莘簡潔的回答。
「你應該看見了誰傷了她。」既然楊莘目睹一切經過,事情就好辦多了。
「大概。」楊莘模稜兩可的答案,令風見徹挑高眉頭。
「你不能確定是誰?」風見徹臆測道。
「沒錯。」
「為什麼?」風見徹大約可以猜出原因,但猜測的結果需要由楊莘來證實。
「安全帽。」楊莘漫不經心的回答,眼睛仍盯在手術房門上。
「喔……那個人戴了安全帽。」風見徹略略提高了聲量,像是自問,又像是發問的低喃,「這麼說來,肇事者不會正好騎著摩托車吧?」
「正是。」
鍾筱聽完他們的對談,隱忍了幾刻鐘的火氣全爆發出來,她口氣很沖的抨擊:「你一口氣說完不就得了!『丹紅被不明人士撞了』,總共只有九個字,你一次吐出來會要你的命嗎?」
若不是風見徹拉著鍾筱,恐怕她已經惡狠狠的撲向楊筆了。
楊莘似笑非笑地給了鍾筱一眼算是回答,充滿惡意的一瞥像在嘲笑她受情緒擺佈的愚蠢行為。
楊莘的眼眸化作陣陣陰風吹向鍾筱,令鍾筱心中的怒火為之結凍!
鍾筱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的癱軟在風見徹身上。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指責楊莘,畢竟楊莘不多話的個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不能因為這樣而遷怒於楊莘。只是發生在丹紅身上的意外令她失去理智,她無法思考太多。
風見徹摟著鍾筱的腰,讓她軟綿綿的身子不致滑向地板。
手術房門突然打開,一個穿著白衣、半張臉被口罩遮住的中年男人走出來。在鍾筱同過神來時,楊莘已經站在那男人身旁,低聲詢問左丹紅的情況。鍾筱甚至來不及向前詢問,楊莘的身影已消失在手術房門外。
鍾筱皺起眉頭!何時,楊莘的動作變得如此迅速、不拖泥帶水?
「醫生,她還好吧?」拖著白衣男人問話的是風見徹。
「膝蓋和腳踝有骨折現象,輕微的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較大的外傷——額頭部位已經縫合,其它部分的傷口對身體沒多大影響。」醫生公式化的答完,隨即走開。
鍾筱和風見徹進入手術房裡的恢復室時,楊莘正站在左丹紅的病床邊,刀刻般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反應,直而挺的站立姿勢讓人聯想到僵硬的屍體,修長的手指不使力的握住左丹紅的小手。
風見徹兩眉困惑的聳起。若他不知道楊莘的性別,他會認為楊莘眼中流露的摻雜了深情與心疼。
風見徹回頭看看鍾筱,她正趴在左丹紅的病床旁,眼中只容得下躺在病床上的左丹紅,根本無暇注意楊莘怪異的舉止。
左丹紅的臉色蒼白,額頭、手腕上有多處擦傷,左腿裹在石膏中,全身上下有三分之一包在繃帶裡。或許是麻醉藥效未退,或許是受創之後的疲憊,左丹紅原本充滿活力的雙眸只剩下渙散。
「紅紅。」鍾筱輕輕喚著左丹紅的小名,難過的鼻酸。
左丹紅失焦的雙眼移向鍾筱,望了一會兒,立即閉上眼呻吟。
鍾筱伸出手欲撥開左丹紅眼睛上的瀏海。
楊莘飛快的接住鍾筱的手,制上她的打擾。鍾筱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馬上抽開自己的手,戒備的注視她。
「做什麼?」
楊莘一言不發的凝視左丹紅,根本不將鍾筱看在眼裡的表態令鍾筱火大極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環繞整個恢復室。
不知何時,躺在病床上的人兒已逐漸甦醒。
「我……口渴。」左丹紅氣若游絲的喃語。
「等等。」楊莘放下左丹紅的手,緩緩踱開。
本來兩眼死瞪楊莘的鍾筱,興奮的轉移目標。
「丹紅,你還好吧?要是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我會把醫生拖過來看你!」
左丹紅露出虛弱的微笑,蒼白的唇異常乾澀。
「你真的不要緊嗎?你看起來……好……」憔悴!鍾筱硬生生吞下那兩個字,免得丹紅聽了心裡難過。丹紅向來最注重自己的形象,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跟鬼有得比,定會傷心流淚。
楊莘拿了杯水走回來,她一手扶著左丹紅的脖子,慢慢讓杯中的水滑進左丹紅半開的嘴。
「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可能要住院觀察,而且也幫你把額頭上的傷縫起來了,你……」鍾筱熱心的向左丹紅解釋她的病況。
左丹紅忽然被水嗆到,劇烈嗆咳起來。楊莘迅速拿開杯子,拍撫左丹紅的背脊。
左丹紅驚恐的抬起病懨懨的臉,手吃力的摸著額頭上的傷口,顫巍巍的開口:「鏡子……給我鏡子。」
楊莘小心避開左丹紅的身體側坐在床上,兩手拉下左丹紅胡亂移動的手,唯恐小手觸及額頭上的傷口。
「別緊張,不是大傷口。」
堅定的語調適時平復左丹紅的驚懼,任楊莘幫她躺回床上。
似是無意,又似有意的,楊莘意味深遠的瞥向鍾筱,嚴厲的雙眸飽含殺氣,讓鍾筱深切明瞭多話的下場。
鍾筱驚懼的退到風見徹身後,避開楊莘的注視。
目睹一切的風見徹,眉頭微蹙的擋住楊莘駭人的眼光,護衛著鍾筱。
「她不是有意的。」
楊莘興味的斜睨風見徹,衡量他與鍾筱的關係。半晌,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左丹紅身上。
「筱筱,明天幫我請假,好嗎?」左丹紅說道:
鍾筱的聲音從風見徹身後傳出:「要請幾天?」
「一個星期。」左丹紅用眼神徵詢楊莘的意見。
「一個月。」楊莘否決道。
「不需要那麼久,你不是才說我的傷勢不嚴重嗎?」左丹紅低呼。
「是不嚴重,」楊莘轉頭看向左丹紅,補充道:「石膏一個月後才能拆。」
「那也不需要請太多天,我可以撐枴杖上學啊。」
「上課筆記自然有人會幫你抄。」楊莘的眼光瞟向鍾筱。
「是呀,你還是等身體康復再來學校,不用擔心上課的進度會落後。」鍾筱會意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