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梁虹
左思右想的結果,最好的方法就是等上課鈴響再出系館。所以,上課鈴聲一響,她並不急著出去,反倒在廁所裡磨菇了一會,並在心裡計算時間,五分鐘後才從洗手間門口探出頭,瞧了瞧四周圍的狀況。
很好,走廊沒人,正對廁所的樓梯口也是空空如也。
徹底巡完一遭,鍾筱才躡手躡腳的走出廁所,飛快跑到樓梯間,以不要命的速度俯衝下樓。
「鍾筱?」一個聲音自她頭頂上方響起。
鍾筱猝然停住腳步,回頭一望,李承先站在離她三步遠的階梯上。
「學長,有事嗎?」她火燒屁股的問道,祈禱突然蹦出來的李承先不要拉住她閒話家常。
「上次跟你們提過,期中考結束後要辦一次家聚。我剛才哈巧在樓上碰到大四的學長、學姐,他們告訴我這星期只有今晚有空,大一、大二的學抹、學弟我先前問過了,他們也是今晚才空得出時間。」
鍾筱苦著臉聽完李承先的話,心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但顯然李承先並沒有太注意她的臉色,仍舊慢條斯理的道:
「你如果能夠挪出時間,今晚七點,我們十五號家族就能一家團聚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說完,鍾筱迫不及待的點頭應允,無異議接受他的安排,並準備舉手跟他道別。
誰知她舉起的手還未超過頸部,李承先又開口了:
「學妹,這件事……我曉得自己沒權利過問你的私生活,畢竟每個人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有人能干涉另一個人的思想、行為,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李承先話完,欲言又止的停頓半晌。「所以我聽說這件事後,雖然情緒很激動,巴不得馬上向你問清楚。但一想起我所聽到的不過是別人告訴我、根本沒經過證實的話,這種謠言怎麼能夠輕信呢?」李承先面紅耳赤、情緒激昂得很。
鍾筱很想問,他口中的「這件事」倒底是哪件,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從他的話中猜出來!而且,他難道看不出來她正在逃命嗎?非得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候和她討論這麼不著邊際的話題?
但礙於他是學長,平常又滿照顧她的,鍾筱只好咬緊牙根繼續聽下去。
「古人說得好:『謠言止於智者』,又說『道聽塗說』。這兩句話的涵意都在在揭示傳聞的可信度有多低。」這會,李承先又變成了國文老師,不斷闡述種種關於「謠言」的諺語,聽得鍾筱心急如焚!
就在她發揮過人的意志力忍住打斷他的衝動,她眼尖的看到樓梯口走進兩個女孩子,一個神情氣憤,另一個則聲淚俱下的哽咽著。
其間,鍾筱聽到她們的講話內容摻雜著「風教授」,還有「不要臉的女人」,再來就是「一定要找她算帳」之類信誓旦旦的話語。
鍾筱心想:她們口中的「不要臉的女人」可能是指她本人,「一定要找她算帳」中的那個「她」,無庸置疑——就是她這個倒楣鬼了。
鍾筱的眼皮加速抖動,而李承先還一直處在亢奮的狀態,發表他的演說——
「因此,我決定了!」李承先高叫,差點嚇得鍾筱心臟無力,她緊張的望向那兩個轉過頭,隔著一層階梯看向這邊的女孩。
「學妹!」李承先一把捉住鍾筱的雙手,逼得鍾筱不得不回視他。
「我相信你跟風教授之間是清白的,並且百分之百支持你!」
鍾筱慌亂的向李承先說聲:
「謝謝!」
抽出雙手,趕在兩個女孩追殺來之前,沒命似的逃下樓梯。
回到宿舍,鍾筱躺在床上,雙眼死瞪著天花板的花紋。雖然她昏沉的大腦不適合想任何太過刺激的問題,但還是勉強自己撐著幾斤重的眼皮,思考她目前遇到的特大號「麻煩」——關於她企圖勾引風見徹的謠言。
也許,對於謠言,不理會是明智的。但想起她一早應付的諸多人馬,就算她不聞不問,總是會有人敲鑼打鼓、唯恐全校不知的到處宣傳。而就算她暫時當個聾子充耳不聞,可以肯定一定會有人再來找碴、給她好看。
所以,她能不管嗎?鍾筱自問,然後懊惱的歎口氣。
這下可糟了!難不成要她提早實行她的留學計畫,飛往加拿大投入老爸的懷抱,或者,她可以請個長假,度個小假之類的,等閒言閒語自動消散再回來?更甚者,乾脆傚法自閉症患者,對來找她的人三緘其口?
不行不行!這些方法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讓事情更形惡化。
鍾筱煩躁的揮掉一堆想法,再度陷入沉思。
她不禁想念起以往的生活——除了書本、考試,恣意捧著書猛看,在假日期間不到必要不出門的單純日子。那時候真是愜意,雖然沒有高潮迭起的變化,但每天過得充實又自在。哪像現在,不是驚心動魄的突發事件,再不然就是比連續劇還誇張的劇情在她身旁上演。
怎麼辦好呢?她問過自己千百回,依然找不出答案。
也許該知會教授一聲,再怎麼說,他也是當事人之一,況且兩個腦袋總比一個強,也許可以想出較好的辦法來。對,就這麼辦——
鍾筱坐起身,片刻,又頹然倒在床上。
雖然他也是事件的主角之一,但麻煩是她引起的,她不能因為這樣就拖他下水,更何況他的腿傷已夠讓他煩了,她不能再拿這件事去煩他。
唉!不管了,先睡一覺再說。
鍾筱抱著枕頭,勉強自己暫時丟掉煩憂,一頭栽進睡夢中。
夢中,許多千奇百怪的怪獸跑向妯,嘴巴裡吐出一堆不堪入耳的字,那些字竟然在她面前幻化成幾斤重的立體圖像,兜頭朝她壓下來!她一直掙扎,一直掙扎,誰知堆在身上的字愈來愈多、俞來愈重,終於,她被埋在黑暗之中。
鍾筱尖叫出聲,從夢中驚醒。她靠在床頭,大口大口的喘氣,深怕一個不留意,會忘了呼吸一般。
鍾筱餘悸猶存的靠在床邊,安撫驚嚇過度的心臟。平復心情之後,她拿著換洗衣服和洗澡用具到浴室梳洗。
隔天一早,第一節上的就是微積分;鍾筱雖然百般不情願接受他人異樣的眼光,但向來以課業為重的她,遺是早早來到教室候著。
班上同學見著她仍一如往常的與她打招呼、嬉笑,直到風見徹進到教室,全班霎時爆出一聲歡呼,不時的看向眉頭微蹙的風見徹與恨不得將頭埋入地洞中的鍾筱。
此情此景,鍾筱只得拚命告訴自己別在意,將注意力放在課本上。
這一節課總算在平靜中結束,鍾筱整理好背包,正要離開教室,就被風見徹叫住。
「你等一下還有課?」
鍾筱渾身不自在的拉緊背帶,簡潔的道。
「沒有。」
「那你先去研究室等我,」風見徹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這是鑰匙,這一支是靠近電腦旁的櫥櫃鑰匙,你先把櫃子裡的資料拿出來,分門別類的整理一下。」
鍾筱防賊似的瞄一眼留在教室的人。不論男女,皆拉長頸子好奇觀望風見徹從口袋裡拿出來的東西。如果他們知道風見徹給她的是一串鑰匙,鐵定又會引起不必要的揣測。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她當然不能接受那一串燙人的鑰匙。
「我不要你的鑰匙!」鍾筱壓低聲量急急道。
風見徹劍眉斜挑,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含意,末了,他難看的牽動嘴角,殘酷的說道:
「原諒我對你的瞭解不夠深,我不曉得你有穿牆的本領,可以不靠鑰匙,身體就能穿越厚重的門進入我的研究室。」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能拿你的鑰匙,當然是有理由的。」
「哦?難不成這串鑰匙塗有劇毒,一碰到手就會要掉你的小命,所以你不能拿?」風見徹半開玩笑,眼裡卻找不到笑意。
「不是這樣,」鍾筱無力的辯解,隨即小聲的說道:「你看看後面那些人。」
風見徹依言望向講台下原本瞪大眼睛看向這邊,又在他抬眼的同時低下頭假裝在忙的學生,他下意識的看回手中的鑰匙,揣測道:
「拿了我的鑰匙,你怕會有人說閒話?」
鍾筱在心中哀號!並不是她怕,而是早已傳得風風雨雨了。她這麼做只是盡量別讓謠言擴大。但是,既然不想讓他瞠這渾水,還是別多此一舉的解釋太多。
於是,她點頭。
「沒錯。」
聽到她的回答,風見徹不知該高興還是生氣好。
「我不知道何時你變得膽小起來了。」他冷冷的諷刺道。
「我才不是……」鍾筱及時住口,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被他一激,險些把事情真相抖出。
「不是什麼?」我怎麼看都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符合『懦弱』這個詞。」風見徹不放過她,語氣裡的鄙夷不容錯辨。
鍾筱氣得冒火,正想大聲回嘴,後頭的耳語制止了她的衝動。要是在一大群人面前與他吵架,不就證明她與教授之間的確有著違背師生倫常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