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唐絹
蘇碧曼愣住,他從來不會對她這樣說話的!為什麼今天突然神經接錯線一樣,對她說出如此親暱曖昧的話?
「我不是那種女人,你不要把我當成那種女人--」然後她忽地哭了起來,用自由的右手拍開他的大掌。「你對我好壞,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根本從來就沒有想過什麼『麻雀變鳳凰』!」
調酒鬆開了她近來緊繃的神經和淚腺,讓她情緒激動,行為變得不可理喻,連剛剛不太敢說的話都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任應瑒自知理虧,卻說不出補償的話。他用暖厚的大掌摩挲著她的臉頰,享受著手掌下細膩如絲絹的觸感,像是正在無聲地說著抱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閉上眼睛,感覺他手掌內略為粗糙的繭,如泣如訴地問著。「你喜歡我嗎?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他沉默了,因為不知道她所指的是自己過去反反覆覆的言行,抑或是現在安撫她的動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她,於是乾脆不說話。
蘇碧曼等了半天等不到回答,她很快地睜開雙眼,那濃濃的失望目光直接射入他的眸中,刺痛他的胸口。
「你不說話?其實你不肯說也沒有關係。」她垂下眼,像在思量著什麼。
驀地,她用力踩著高腳椅,搖搖晃晃地爬上吧檯,跪在上頭,露出充滿決心、勢在必得的表情--
「既然你要這樣誤解我,那我今天就讓它變成事實--」她瞪著他,一字一頓地道。
下一刻,她驟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襯衫領口,使勁將沒有防備的他扯向自己,然後,吻了他!
任應瑒被她這膽大妄為的行為嚇得一愣,根本還來不及想到要阻止她,她就已經得逞退開了。
這絕對不是那個平時無辜乖巧、活像只小羔羊的蘇碧曼會做的事!
「妳喝醉了?」瞅著她紅得像番茄的芙頰,他皺了皺眉頭。「快點下來!不要跪在上面。」
他伸手要將她抱下吧檯,卻被她躲開。她爬到吧檯的另一邊坐好,兩隻腳還懸在空中晃啊晃的。
「我不要下去,坐這裡比較舒服……」她傻傻地望著他,綻出一抹甜美的笑,根本忘了自己剛才說過多麼驚世駭俗的話。
看見如此天真的她,任應瑒幽黯的雙眸瞬間閃過一抹慾望。他不由分說地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向自己,伸手壓下她的後頸,狂亂激情地吻她。
他們雙唇接觸的那一剎那,他聽見自己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而蘇碧曼則是嚇得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地任憑他為所欲為。
「妳不是要讓我的誤解變成事實?」半晌,他微微退開,抵著她柔軟嬌嫩的唇瓣說道:「接下來,妳想要怎麼做?」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他的表情眼神邪惡誘人,蘇碧曼只覺得自己體內竄起的熱度燙得驚人!
她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神情迷濛困惑地輕撫著他的鼻、他的薄唇,然後雙手在他頸後交握,與他額碰額。
「我不知道,我從來就不曉得要拿你怎麼辦才好……」她低低傾訴,聲音裡的傷痛隱隱紮著他如鐵石般的內心。
「那就繼續愛我,不准妳隨便搭上別的男人!」他似乎也有些醉了,竟然說出這種充滿佔有慾、近於告白的話語!任應瑒詫異自己的理智完全派不上用場,卻沒有後悔的感受。
接下來,因為不想聽見她的回答,他再次吻住她,趁著她被吻得意亂情迷、頭暈目眩的時候,托著她的臀部將她抱下吧檯,往客廳的沙發走去--
柔韌有彈性的真皮沙發承擔了兩個人的重量,發出了沉渾的噪音。這聲響讓坐在他腿上的蘇碧曼清醒片刻,回應他的動作稍有遲疑,但他帶有魔力的雙手溫柔地觸摸著她,很快地勾回她的注意力。
她隱隱約約知道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卻不想阻止。或許,她就是明明有預感他們會發展成這樣,還故意主動跑來找他--
這一夜,屋外冷風刺骨,屋內的兩人在沙發上熱情交纏,彷彿要將彼此燃成灰燼……
燦爛金黃的晨光之中,任應瑒習慣性地在六點半醒了過來,正想起身梳洗,卻發現左臂動彈不得。他轉頭看了過去,立刻瞧見一個小女人枕在他的臂彎之中,睡得極為香甜。
碧曼!見到她,昨晚火熱甜蜜的一切又浮上他的腦海,他忍不住摩挲她雪白無瑕的肌膚,愛上這光滑細緻的觸感。
彷彿在睡夢中感覺到搔癢,蘇碧曼翻了個身,原本擱在他胸前的手改為環在他的腰際,還移過一隻嬌嫩的大腿,嵌在他的雙腿間。
兩人緊密貼合,自然得簡直就像天生注定的伴侶……
任應瑒遽然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幸福,彷彿只要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理智終於回到他的腦中。他已經有裴苡荷這個未婚妻了,而且也即將和她的家人議定婚期……
只要娶了裴苡荷,他就能同時取得政商兩界大老的無條件支持,這麼一來,不但他從此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也能徹底杜絕那些對自己還有不服氣的閒言閒語。
然而此刻他卻突然發現,他想要躺在自己臂彎裡的這個小女人!這股慾望兇猛得幾乎讓他瀕臨瘋狂,同時他卻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夠要她。
任應瑒小心翼翼、絲毫沒有驚動她,從她頸下縮回了自己的手臂,躡手躡腳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到浴室梳洗。
打開頭頂的蓮蓬頭,他任由冰冷的水沖打在臉上和身體上,企圖藉由刺激來振奮清除腦中那些虛浮不實的幻想……
他們根本是兩條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線!他對她抱持的,不過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心理,不該在得到她以後,還蠢到對她如此深深迷戀!
他絕對不容許自己的人生出現一點失誤。在意亂情迷之下擁抱了她,就已經是他最大的任性,接下來,他必須讓一切都回到軌道上!
任應瑒旋緊水龍頭,走出淋浴間,看著鏡中濕透疲憊的倒影,他在心底對自己宣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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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中午的時候,蘇碧曼終於醒了過來。她緩緩插動長長的睫毛,睜開一雙惺忪的大眼,有些無神地環顧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裝潢擺飾。
她的房間……怎麼感覺突然比以前還要大上許多?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驀地,她驚坐起來,好幾個問題霎時閃過腦海--這裡到底是哪裡?現在幾點了?她上班遲到了嗎?
「妳終於醒了。」
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從她的左前方傳來,她不自覺地抬頭望去,看見一道眼熟的慵懶身影,昨天晚上的所有記憶便驟地在這瞬間湧入她的腦海中--
乍見到他,蘇碧曼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他們的關係會這樣一下子複雜起來,也從來沒有想過,她居然會淪陷得這麼快!簡直是人家稍微勾勾手指,她就傻傻地飛蛾撲火了一樣……
「我……我睡了多久?」猶豫好一會兒,她決定挑個比較不那麼尷尬的話題,也避開不去談論現下這曖昧難解的窘境。
「妳餓了嗎?我帶妳去吃飯。」不料,任應瑒卻沒有回答她,只自顧自地走出房間,留下她一個人手足無措地坐在大床上。
他……這是在躲避她?為什麼?他們昨天晚上才那樣親密地交換彼此的體溫,今天他就又回復先前那副冷冰冰的態度……
難道,是她太過青澀,讓他失望了,所以他才變得如此冷淡無情,急著想要擺脫自己?!
一陣尖銳的痛楚襲上心口,蘇碧曼臉色蒼白,彷彿丟了魂魄。她彎身撿起地上的外衣草率地穿上,又將床上的毛毯扯來披在身上,企圖驅趕那股從體內透出的椎心酷寒。
毛毯一被掀開,素色床單上那一灘象徵純真的血跡,立即映入她的眼簾--
那乾涸黯淡的顏色刺痛她的雙眼,她嗚咽一聲,匆匆擁著毛毯躲進浴室裡,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她真傻、她真傻……怎麼會以為過了這一夜,他們的關係就會有所改變?怎麼會這樣天真?
對他來說,她充其量不過是個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吧?不需要花費心力去呵護討好,想要排遺寂寞的時候,只要隨便哄騙兩句,就能輕易得手,她是這樣的存在吧?
原來,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唯有她,還一直傻傻地抱著希望、傻傻地相信他會對自己認真……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都已經被傷過那麼多次了,還不能看清事實嗎?
她癱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心痛得無法停止哭泣,臉上擦了又濕、擦了又濕,淚水像是怎麼樣也流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