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楚茜茜
吉妮也忍不住掉淚。「你好嗎?大家都好嗎?」
「不好,每個人都想念你。你不要再躲了,沒用的,我們早就下定決心,不管你躲到哪裡,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好不好?」
「我到維也納唸書是因為喜歡那裡的環境,來蘇黎世也是,這樣的環境適合我。蜜羿,你不要為我操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你不想念我們?」她紅了眼眶。
「想念當然想念,只是——往事不堪回首。」
「你誤會午大哥了,其實他是真愛你的。她——蘇姊姊已經結婚了,和別的男人結婚了。那時午大哥已經提出退婚了,她是存心破壞你們的。她是存心的。真的,你相信我。」她著急的跳腳。
「別提了,都過去了。我並沒有想要回頭。蜜羿,我們永遠是好姊妹。」吉妮摸摸蜜羿的頭。
「你不會再回台灣嗎?」
「不一定。」
「那你會不會離開蘇黎世?」
「暫時不會。」
「你永遠不見他們嗎?」
「你說誰?」
「媽媽,還有午大哥」。
「當然不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天,其實你母親一直有她自己的生活,分開這麼多年,我們的世界早已格格不入,蘇黎世很適合我,有瑪姬在,我不會寂寞的。」
「他們可以來看你嗎?」
「可以,如果他們想來的話。現在太冷了,又還不到滑雪的季節,再過兩個月等雪下得厚一點,我們可以去滑雪。」
「真的啊!太好了。你不可以騙我,絕對不可以騙我。」蜜羿高興的快跳起來了。
吉妮握緊她的手。
「好好的吃一頓,今天瑪姬請客。」
「當然,看到你們姊妹重逢,我今天特別開心。想吃什麼,盡量點。」瑪姬熱情的招呼。
午葉接到蜜羿電話時,人正在維也納,正在忙餐廳的事。蜜羿的聲音句句撞進他心裡,他真想馬上飛到蘇黎世。
「她怎麼說?怎麼說啊?」
「她說你可以去看她。」
「真的!你沒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不過,她也說往事不堪回首,她不想回頭。她現在不恨你,不過卻也心靜如止水。你——我看不樂觀。」
午葉沉吟了好一兒會,才說:「沒關係,只要能再見她,我就心滿意足了。你母親會不會到蘇黎世看她?」
「我想會吧,我母親喜歡瑞士,現在又到了雪季,她會去賞雪。」
「你會留在瑞士,還是回台灣?」
「我想待在蘇黎世,這個地方好美。」
「不是不放心吉妮,要幫我們盯著她?」
蜜羿大笑。「也是,不過這也是個好借口,可以留在瑞士的好借口。」
「蜜羿,如果你姊姊不再理我,你是不是可以考慮和阿磊先結婚?」
「你怎麼也變得這麼悲觀。」
「不是悲觀,是有自知之明。」
「什麼白知之明,你應該努力爭取她的。其實她的心很脆弱,即使她在我們面前總表現出她堅強的一面,我始終知道,她是脆弱而敏感的。
午葉沉默。
「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蘇黎世其實是個很冷的地方。你聽見了沒有?我相信她是想念你的,就像我現在已經開始想念阿磊一樣。你——要有信心。」
「我知道,謝謝你,蜜羿。」
「謝我什麼呢!傻瓜,我只是不希望叫別的男人姊夫。」
瑪姬在一旁聽蜜羿打電話。忍不住要問:「你姊姊是為了他才離開台灣的?」
蛋羿點頭。「吉妮這個人有點傻,你覺不覺得?」
瑪姬笑了起來。「你倒挺瞭解她的。」
「她做逗哪些傻事?」蜜羿好奇的問。
「她啊!她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有一次說要請我看歌劇表演,結果票都買好了,跟我約在歌劇院門口,但是等我到的時候,她已經將票送給別人。我問她,你不是請我聽歌劇嗎?怎麼可以把票送給別人。你知道她怎麼回答我嗎?她竟說那個男的比我們更需要那兩張票,所以她就送給他了。我們不看歌劇也沒什麼損失,可是那個男的會失去一個寶貴的機會。我真不知道那個男的怎麼騙她的,能夠讓她自願送歌票給他。像這樣的事還多得很,有時候真是不瞭解她。」瑪姬搖頭。
「還有一次,一個同校的學妹,我們不認識的,在校園鬧自殺,結果你一定猜不到,吉妮誇張的哭了一個星期。問她為什麼哭,她也說不上來,就是莫名其妙的想哭。過了一段時間,你再跟她提這件事,她就說她不記得了。」
「真的啊?還有什麼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多得很,說都說不完呢!對於難纏的追求者,她會告訴他們,她得了皰疹。」
「哈!哈!哈!哈!怎麼有這種事,真好笑。」蜜羿捧腹。
「我是離過婚之後才進大學唸書的。每當有人在說我閒話的時候,吉妮都會挺身為我。她這個人正義感過於充沛,愛管閒事,外表看起來冷得很,心腸卻熱。」
「你們怎麼找到她的?」
「怎麼找到她的?」
「我是說你們失散了這麼多年。」
「總有辦法的,緣分吧!緣分讓我們又碰在一塊了,我們是親人,怎樣也分不開的。」
第十章
蘇黎世的雪,在蘇黎世的湖上飄著。從碼頭餐廳眺望湖面,那遊覽船緩緩駛進,午葉看著碼頭上的吉妮,心裡漾著深深的情愫,他的視線始終無法移開。
下了船,他走到吉妮身邊,吉妮的笑容在雪裡格外迷人。他很想深深的摟她入懷,告訴她,他好想念她。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只說;「謝謝你來接我。」這麼生疏的客套話。
而吉妮只是笑,並且輕輕的點頭。
「你還好吧?」她問。
「我很好。只是找你找的有點累。」
他們並行在湖邊走,湖水很冷,雪片輕輕的點在臉上、發上,卻並不溶化。雖然心都是熱的。
「我從維也納來,去過你們學校。他們說你是個漂亮的學生——功課漂亮、德語漂亮、人更漂亮。」
「你在那裡設餐廳了嗎?」
「是啊!欠缺一位翻譯秘書。」
「需要我幫忙找人嗎?」她仰著頭。
「我只需要你,你是知道的,你一直是知道的。」
她的腳步加快走在前頭,不願意回頭的說:「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她的手擁抱著天,深深的呼吸。
「吉妮,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天,你不要強求。」
他們一直往湖的盡頭走。
稍晚,他們到崔下榻的旅館,在舊市街附近。貝魯比廣場到中央廣場的舊市街,中世紀的建築林立,景色秀麗如畫。
有神話的地方,向來是有夢的。崔不住飯店,卻願意住在這樣的小旅館,可見她是一個懂得享受夢想的人。
而崔還是崔,她的風采依舊,不因任何人事而改變絲毫,她那美麗的形象依舊,只是眼神有點憔悴。當她看到吉妮時是那麼熱情。
「我可以抱抱你嗎?」她問。
吉妮點鬥。
「我漂亮的女兒受苦了。」她揉揉她的頭。
「我一點也不覺得,反正人生如戲,而我們開演的不是悲副,是鬧劇。都過去了。」崔親吻吉妮的臉。
「肯喊我一聲媽媽?」
吉妮搖頭。
「你始終不肯承認我!我真的是你母親。」
「我知道,不過你不是我心裡的母親。我心裡的母親已經死了。雖然,我是喜歡你的。你是個漂亮的女人,也是一個談心的好朋友,我不想當你女兒。」
「這算是對我的懲罰嗎?」
「你認為呢?你已經有一個女兒了。」
「吉妮——」
「別談這個,你是來賞雪的,喜歡滑雪吧?我陪你到滑雪場去滑雪。格陵德華爾的滑雪場,你熟吧?過兩天我請假陪你。瑪姬在等我們吃飯了,走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一滴淚都下留,毫無表情的走。在太平盛世裡,人和人的感情有多薄?用一面紗可以衡量啊!她終於懂了「患難見真情」這句話的含意。
當年她那麼愛母親,那麼需要母親,和現在這麼恨母親,關鍵全在幼時的苦難。
而現在她對崔無愛無恨,她早能獨立面對人生,面對苦難,面對挫折。崔的感情對她來說是薄弱的,產生不了作用。地絲毫感受不到自己的殘酷,絲毫感受不到。
她並不覺得崔不開心,也許她冷血吧,也許。
崔的滑雪技術比想像中的好太多了,連瑪姬這樣的滑雪好手都要自歎不如。
瑪姬滑到崔的身邊。
「嘿!你的滑雪技術真不是蓋的。別告訴我,你每年來瑞士參加選手營。」
「哈!你太誇張了,別這麼抬舉我,我受不起啊!」崔搖頭。
「你真的是吉妮的母親?」
「是啊!我真是她母親。」
「她為什麼不肯認你!我真不瞭解,你跟她很像母親啊。」
崔滑到旁邊去,找一塊平坦的雪地坐下。
「也許是因為我們太像了。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是這樣嗎?吉妮這個人很重感情,也許你們之間有誤會需要解決。」瑪姬滑到崔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