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六月
「吻」是愛的表現方式之一嗎?若是,她那時對宸欹的吻毫不抵抗,是否代表她「愛」他……而他呢?
那夜他在她耳畔訴說的三個字竟躍上心頭,擾亂早已紊亂的思緒。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斷她的心緒。
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但在四周靜謐的屋子內卻顯得十分清晰。
腳步聲停在她的房門前,接著門被人很輕地推開,是宸欹,除了他,沒有其他人會如此。
官喬悠闔上眼假寐,卻管不住自己狂亂的心跳。
這麼晚了,他來這做什麼?
唐宸欹輕柔地將門闔上,不出任何聲響的走到床邊。
她還沒入睡,他知道;因她背對著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她在怕他嗎?
官喬悠拉緊身上的薄被,緊閉著眼,在黑暗中仍聽見自己規律的心跳聲,他一定也聽見了!
「我知道妳並未睡著。」他淡道,目光盯著她。「何必呢?故意躲著我對妳有好處嗎?」
她沒答腔。
「喬悠……」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吶吶地未能成言。
算了,他還是有時間,不必急於一時。唐宸欹歎口氣,轉身打算離開。
「我……睡不著。」她坐起身,不明白自己怎會說出這句話。
「呃?」他又走回她面前,整個房間漆黑得令他看不清她的臉。
「陪我一下,好嗎?」她抬起頭,同樣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會兒就好,我真的睡不著。」
「我也一樣睡不著。」他坐在她身畔。
她看著他。就這一次吧!讓她以為文之哥沒死的伴在她身邊吧!可以嗎?
真的僅此一次!她偎向他的胸膛。
「喬悠?」他不明白她的舉動因何。
「噓!」她點住唐宸欹的唇,靠在他懷中。「胸膛借我一下。」
她把他當成郝文之還是唐宸欹?「喬悠,我是宸欹。」
「我知道。」
她難得的柔順,尤其是在她恢復記憶,知道郝文之已死亡之後,和他總是針鋒相對,但現在的柔順卻教他吃驚。
他的懷裡真的好溫暖。「宸欹,你就讓我認為你是郝文之吧!拜託,這一次就好了。」也試試看她的感情……
「我不是他──」
「別說!」她拉過薄被,蓋住自己和他。「只有這一次讓我把你當成文之哥。」
她著實迷惘了!她已接受文之哥的死訊了嗎?已沒了那時氣憤、不信的情緒,倒是宸欹的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她到底怎麼了?難道她對文之哥的死亡只有不信、傷心,而那些全在她大吼、大哭一場後全隨風消逝了?什麼時候?
官喬悠愣愣地看著眼前愈來愈近的臉龐,感覺到他渾重的氣息拂在她臉頰上,引起她一陣燥熱,而他的唇竟貼上她的……
他的吻令她下意識有想回吻他的衝動,但他……不是文之。
「喬悠。」唐宸欹離開了她的唇。他原以為若她對他有一些情意的話,應該會有所反應,結果卻……難道真的不行嗎?
「我累了,好想睡。」她隨口扯了個謊以掩飾心中的失望。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他將她換個姿勢,讓她躺著。
官喬悠拉住他的手臂,看他似有些遲疑,她連忙道:「再陪我一下就好了。」
拗不過她的請求,唐宸欹坐回她身旁。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她咬著下唇,不怎麼自然地說出口。
「嗯?」已熟悉了黑暗,他隱約看見她的不安。
「在你懷裡……很暖和,能不能再借我一下?」她真的難以釐清亂成一團的思緒。
「有何不可?」唐宸欹輕笑著,躺在她身邊。
官喬悠順從地任他摟住,心想,到底她對宸欹是怎樣的感情?
「我好累……」身心都累。
「睡吧!累了的話就睡吧!」他溫柔的聲音好遙遠。
「你──」她攬住他,心想,抬頭看他。
「睡吧!我會陪妳的。」他再一次保證。
她這樣躺在宸欹懷裡,會不會對不起文之哥?最後一個想法閃過她腦中。
規律的呼吸聲傳入他耳中後,唐宸欹不禁鬆了口氣。
當懷中擁著心愛的女人,再有自制力的男人恐怕也難保坐懷不亂,更遑論喬悠一反近日的敵對姿態。
可是……現在太早了。
她愛的是四年前的郝文之,而現在的唐宸欹卻不知她心意如何。
只有等待了,也許在某一天他能將這秘密告訴她,但前提是,她不會為了這件事而再一次地敵視他。
第十章
從一個男人的懷裡醒來,該有怎樣的心情?
且不論他是郝文之或唐宸欹,這種溫暖安心的感覺令她捨不得起身。
官喬悠靠著他的胸瞠,抬眼看著他仍熟睡的臉龐,不禁漾起一抹微笑。
他熟睡的臉像個大孩子,有些稚氣未脫;額邊散落了幾綹短髮,看起來宛如鄰家大哥哥似的。
他,此刻夢見些什麼?她傻氣地想,會是她嗎?剛才出現在她夢中的,便是他。
「宸欹……」她輕喚。何時文之哥已成了宸欹?
「嗯?」他老早就醒了。
「沒事。」她不敢抬頭看他,怕他看見她的不自然。
「喬悠……」唐宸欹撩起她一綹青絲。此時她想著的人是誰?
「誰?現在在妳心裡的是誰?」笑望著她猛然抬起的驚愕臉蛋,他執起她的柔荑,覆上她的胸口。
是你!宸欹。心中的聲音又讓她不明白了……在台灣的家中,她是怨他的,但現在深藏內心的人卻被他取而代之。是否,這也算是一種迷惘?
「喬悠?」他要她的答案。
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問我這問題,至少,現在不要。」這問題已太過深入她的內心。
「妳不肯回答,是不是代表我仍不被妳放在心上?」他的聲音有些自嘲。
唐宸欹坐起身,她跟著坐在一旁。
只是一瞬間,似乎才剛建立起的橋樑又被洪水沖毀,努力,又是一場白費。
他的口氣竟教她一陣心疼。「我能如何回答?」在她也不懂時。
「至少,」他避開她的目光。「我知道,郝文之還是唯一的答案。」
「你如果知道,為何還要問?」官喬悠似洩了氣的汽球,只能無助地盯著雪白的床單,什麼也無法做。
同樣話題、同樣名字、同樣語氣,不同的是,她開始不懂自己。
「因為我在乎。」在乎她,她的人、她的心。
唐宸欹似發誓的話語在在撼動她的心,而他那如子夜寒星般澄淨的黑眸也總算對上了她的,一切深情皆訴著。
他的話、他的心、他的舉動全都表露無遺他對她的愛,自小呵護的小女孩已十八歲了,可是,她懂得郝文之對她的愛,卻無法正視唐宸欹的愛。
「在乎?」官喬悠低喃著,一顆淚無聲地落下。
他在乎她,她能在乎誰?文之哥死了,她能再在乎他嗎?
一根手指銜住她滑至頰邊的淚,隨即,她被擁入熟悉的懷裡。
「別哭。」
沒有多的了,僅一句「別哭」,竟奇異地使自己的淚又眨了回去,不至於接二連三地落淚。
閉上眼,官喬悠沒有抗拒地任他親暱地擁著她,將眼眶內的淚水淌在他的胸前。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擁著妳。」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耳畔,輕輕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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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
宸欹?
她的心愈來愈不照她的意思悸動,思索了近一個星期,卻是徒勞無功、找不出新的答案。
是太執著或太癡狂?她聽不見自己現在的聲音,只能去推敲。
信手摘下一旁的樹葉,卻又煩悶地將之拋落在地。
她仍在洛杉磯,唐宸欹的房子中。他顯然不願帶她回台灣。
官喬悠望了眼身後的房子,草草吃完晚飯她便到後院散心,而宸欹可能待在書房吧。
在乎他嗎?大概是吧!一星期來,她總是不自覺地追尋他的身影,似乎對於文之哥的感情真的淡化了。
「哈囉,妳好嗎?」一個好聽的女聲來自上頭的樹枝間。
官喬悠循聲抬起頭,在幾步前的樹上找到一個坐在樹幹上的女孩。
月光從枝椏間的空隙灑瀉一地,隱約看見她的臉,暈黃的月光似在她身上暈出一層迷濛。
有如屬於夜的天使,此刻正於林間嬉戲。
「妳是……」
「夏川吟菊。」女孩輕巧地跳了下來,及腰長髮在空中飛揚,揚出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
待她著了地,官喬悠也看清了她的臉。清純可愛娃娃臉,無邪且無害,看起來就像個可愛的洋娃娃。
「我不認識妳吧。」官喬悠不解地看著她泛起一抹甜甜的笑靨。
夏川吟菊友善地微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可是我認識妳,官喬悠,是不?」
嗯,唐四哥的眼光倒挺不錯的!她雖不是那種我見又憐,呃,好像是我見猶憐,反正這叫官喬悠的女孩給人一種由心想呵疼她的感覺,莫怪他會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在W.C.R.努力四年的成就。
那麼,怡雯還有希望嗎?怡雯的心情,她怎會不知?只是不想點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