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六月
她輕咬下唇,在腦海中尋找和這名字有關的一切。
她知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他曾在她生命中,佔了無法取代的地位……
噢!她的頭又疼了。
「喬悠!」他擔心地看著她。「對不起,林媽。能不能先讓我們進去休息一下?」他得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能讓她直想著這事。
「哦──好、好!快進來吧!」林媽急忙推開門,歡喜地擦掉眼淚,領著他們進屋。
「小姐,你們先在客廳坐一下,少爺還在醫院,可能今晚不回來了。我去泡茶。」林媽又匆忙跑進廚房。
官喬悠進入熟悉又陌生的屋內,忍不住打量著四周的擺設。
在牆上,掛了一幅全家福的照片。
是她?官喬悠的目光停駐在那放大加框的照片。
照片中的小女孩約莫十歲上下,身旁站了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而後頭則是一對似是夫妻的男女。
是她沒錯!那小女孩是她自己。觸動了心中深處的弦,鎖上記憶的鑰匙若隱若現。
官喬悠愣愣地走上前,想看清照片,卻在半路教唐宸欹攔住。
「宸欹,別擋我!」她就快想起一切了啊!只缺那一段……
「喬悠!」他不該帶她回來的,明知這裡的一切是她熟悉了十八年的事物,偏還帶她回來。
不!他不許她想起一切,不許她想起那四年前令她痛苦的事情。
「我們在一旁等林媽出來,好不好?別到處亂走。」
不由分說地,唐宸欹將她帶回坐在沙發上。
他好像害怕著什麼事?官喬悠疑惑地坐在他身旁,林媽也從廚房端了兩杯茶出來。
「小姐、文之少爺,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大家全以為文之少爺死了,可他現在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這如何教人不感動呢?
「謝謝。不過,林媽,我是唐宸欹,不是妳口中的少爺。」他和她解釋。
林媽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可能不是?你和文之少爺長得這麼像、聲音也很像啊!小姐房中就擺著你的照片,我每天打掃時都有看到。文之少爺,你一定在和我開玩笑!」
房間?照片?對了!尚未拼湊出的鑰匙,也許就在那!她要找出來,找回自己的記憶。不去在意頭疼的問題,官喬悠猛地跑向樓梯。
該死!真不該帶她回來的。看喬悠的樣子,唐宸欹知道她想起了某些事。
「林媽,我和喬悠有事要談,妳不用上來找我們了。」他也跟著追上二樓。
「文之少爺──」林媽的叫喚根本攔不住他。
怎麼跟以前一樣,個性一點也沒改。不過,文之少爺沒死這消息真的令人高興,只要有他在小姐身邊,小姐一定能回復以往的活潑,而不會再愛和少爺作對。
奔上了二樓,毫不猶豫地,官喬悠直接推開一間房間的門扉──彷彿她對這裡的環境已再熟悉不過了。
推開橫隔房內和房外世界的門扉,一股熟悉的感覺向她襲來。
房間一塵不染,想必有人每天整理,簡單的傢俱放置在屬於它的位置,單人床的床頭櫃上放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布偶、音樂盒……
感覺水氣霧上了雙眸……為了這樣的一個景象。
「喬悠──」跟隨在她身後的唐宸欹想喊出口的話再次吞了回去。
那些全是他送她的東西,沒想到在他「死」了之後,甚至過了四年,她仍完整地保存它們。
一隻趨大的龍貓布偶是她十一歲時向他吵著要的禮物;那阿拉丁造型的水晶音樂盒是他送她的十三歲生日禮物,甚者,那哆啦A夢玩偶是他上國中時,頭一回領到獎學金而買給她的紀念品。
他真的沒想到喬悠會將這一切全好好地收藏至今。
「好奇怪,我突然好想哭。」
官喬悠回頭給他一個帶淚的笑靨。
「喬悠……」他也好想抱著她大肆流淚!這份愛,堅持的人不只他,她比他堅持得更久。
這裡的一切在在勾起她模模糊糊的回憶……不!還少了些。
她倏地跑向窗口,將窗簾用力拉開,陽光爭相進入這被寂寞包圍了四年的小小空間。
將窗戶推了開,她輕巧地躍上窗台,窗外那棵大樹幾乎吻上窗口的樹橙又是另一個記憶,她試著將腳跨出,站在樹枝上──似乎她曾這麼做。
官喬悠,妳給我進來!
不!你沒有權力命令我!
「喬悠,別做危險的事!」她被強壯的雙臂給抱了下來。
「不!」閃過腦際的是什麼?好像是兩人在吵架時的對話,是誰和她呢?
她的表情令他更不安。「我們出去吧!」
「不行,我快想起一切了,不能放棄。」她拒絕,可心中也有持反對的聲音:別想起以前,和宸欹出去吧!忘了一切,忘了這裡吧。
忘了?!她能忘了嗎?在她執著了四年之後,她如何能輕易放棄?!
四年呵!一個好熟悉的名詞。她要想起一切,不要再繼續漫無目的。
「宸欹,放開我!放開──」掙扎著想回到窗旁的她喊著,不經意地望見擺在書桌上的相框,話倏地打住。
她不是將它收藏在抽屜中的嗎?是誰擺回桌上?
「喬悠!」唐宸欹愣愣地望著讓她再次跑離他身邊的原因──照片?!
官喬悠好疼惜地將相框捧在手心,靜了下來,似乎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是啊!也是最無價的回憶。
決定帶她回台灣,只是想讓她見見官宏駿,順便告知他準備帶官喬悠到洛杉磯,不讓她待在台灣這個傷心地……可是,現在的一切全亂了步調。
照片中的男孩擺了個瀟灑的姿勢,燦爛如陽光的笑容毫不吝惜地展露。
官喬悠瞅著照片,只覺他好眼熟,就像那在夢中出現的男子……
一塊錢買你的笑容,賣不賣?
太看輕我了,一個吻才賣!
不要,那我太吃虧了。
那我用一個吻買妳的笑容!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見了面,可是卻彼此不相識……
不可能!
哎呀,「假設」嘛!
一樣不可能。妳是我最心愛的女孩,我決計不會忘了妳!
如果是我不記得你呢?
就得看妳愛不愛我了,妳愛我嗎?愛嗎?
愛!她當然愛!那麼,她為何想不起他呢?
感覺淚水決了堤,真的無法抑止那如潮水般湧來的片段回憶。
官喬悠拚命地搖頭,想將疼痛全抹煞掉,偏一段回憶想起,便是一股劇烈的頭疼。
文之哥,你在哪裡……她朝思暮想、縈繞心頭的人吶!
唐宸欹走至她身旁,早已紅了眼眶。
她冷不防地轉過身,與他平視,「一塊錢買你的笑容,賣不賣?」淚如雨下。根本不去在意自己說了什麼,現在的她只想找回遺忘的所有。
「喬悠!」她想起來了?!
為何他好像夢中人呢?那眼、那眉、那唇……都像郝文之啊!
「文之哥──」她奔進他懷裡。
唐宸欹愕然不已。
誰是文之?文之是誰?
誰是宸欹?宸欹是誰?
頭好疼!一思考,就像有一條繩子緊緊箍著她的頭。不要!她不要!
淚眼婆娑的她在他胸前,頭搖得像波浪鼓。
他認了!如果喬悠真的想起了以前,那也只能怪命運如此安排。
這樣無助的她,是他一輩子也背負不了的愧疚……
「別哭了,好嗎?」他將她呵護在他的世界,希望能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使她不再感到痛楚。
在她哭泣時,文之哥總是如此地安慰她……
是了!這熟悉的胸膛、這溫柔的話語。
一時之間,所有被她深埋的往事全都一幕幕飛進腦中──
承諾、愛、飛機失事、四年……她承受不了呀!只覺一切全靜止了。
她昏倒在他懷裡,任身子癱倒。
「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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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地在醫師休息室中,官宏駿和唐宸欹再度碰面,同樣地,他打算帶官喬悠離開台灣。
官宏駿瞅著坐在對面的唐宸欹,「她知道你要帶她去洛杉磯嗎?」
他搖首。「我還沒告訴她,不過她好像恢復記憶了,既然如此,我更不願她留在這會令她更加想起往事的傷心地。」
「那麼,我將有多久時間不能看到她?」
「我沒把握。」何時能向她坦承「郝文之」就是「唐宸欹」仍是個未知數。
「好吧!但希望你能常常帶她回來台灣。」雖然捨不得,但他知道唯有這個男人能給她幸福。
「我會的。」
短暫的交談後,又是一片默然。
唐宸欹有些自嘲地笑道:「封閉了四年的心,都忘了如何與人輕鬆交談了,我先走了。」
「等等。」官宏駿叫住欲推開門的他。「你仍沒向喬悠表明真正身份?」
他搖頭。
官宏駿歎口氣。「你的想法如何我不明白,但你早晚也得向她說出實情,是不?文之。」他早知道他就是郝文之了,儘管他並沒有承認。「出發到洛杉磯前,先去祭拜一下郝奶奶和郝伯父、郝伯母吧!讓他們知道,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