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六月
是嗎?愛她?在地空白的記憶中,找不著答案。
接受一切,是她所能做的事。
「任何地方對現在的我而言,都是陌生的環境。」她苦澀地笑了笑。
「但,我會在妳身旁陪妳!」唐宸欹信誓旦旦地承諾。
陪她?永遠嗎?她的記憶能否恢復還是個大問題呢!那段空白記憶如何尋回?
一股淡淡的痛楚來自腦海深處,右手再度覆蓋上纏繞住額頭的紗布。
「喬悠。」他拉下她的手。「妳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我能信誰?我只是在想,我的記憶到底何時才能恢復?」空白的記憶暗藏了什麼?
他倒期望她永不恢復記憶!唐宸欹在心中吶喊。若她的記憶不恢復,他們便可重新開始,之間不再有那已死去的「郝文之」的陰影。
他是自私的。
「這事說不一定,順其自然吧!妳現在只需要快點將身子養好,其他的事不必操心,至於學校方面,我和宏駿──妳哥哥,已幫妳辦好休學手續了。」
「休學?」
「嗯,妳今年高三了。」
休學對她而言,應是最好的決定,雖然還差半學期就能畢業了,不過,依她的操行成績來看,可能也畢不了業。
從官宏駿那兒得知,喬悠總是刻意和校規作對,奇裝異服、逃學、無照騎機車,雖不嚴重,但全加起來,她也算是個問題學生。
這不像他所認識、四年前那乖巧的小女孩。
難道真如官宏駿所言,「郝文之」的死導致她墮落?!
官喬悠沒再問下去,依然只是接受。她靜靜地將頭靠著他寬闊的胸膛,心想著,擁有這般令人眷戀、有安全感的胸膛的男人,不知長相如何?
唐宸欹……這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第五章
太平洋中的其一私人小島上。
為了讓喬悠有個安靜的地方靜養,他向夏川吟菊商借了這座小島,因為她非W.C.R.的人,不會有麻煩之處,而她也趁機大大調侃了唐宸欹一番。
遺退了夏川吟菊的手下,只留下一名在這島上待了近十年的老管家幫忙整理之後,唐宸欹帶著官喬悠到海灘。
這座小島並不大,僅有間別墅及供飛機起降的場地,別無其他建築物。只需步行一個小時,便可逛完一圈。
「我……似乎聽見海浪的聲音。」官喬悠坐在大石上,向著唐宸欹所在的方向,輕聲問道:「這裡是哪裡?」
「海邊,但不在台灣。」他以手為枕,躺在沙灘上。
「我們要待在這裡?」
「妳不喜歡?」唐宸欹略揚眉。喬悠不是很喜歡海的嗎?難道失去記憶使她的喜好變了?
「不,」她搖頭。「我喜歡海,至少它的味道比醫院裡那嗆人的藥水味好多了,不過──」她落寞地垂下頭。「我看不見它。」當湛藍的海在她面前,而她看到的,卻仍是一片漆黑。
她又如此自怨自艾了!他倏地將她一把拉下。她低呼一聲,雙手抵著他頸旁的地面,跌在他身上。
她看不見,所以不知道他們此時的動作十分……引人遐想。
「別去想這件事!」他有些生氣,氣她的喪氣,也氣自己害她變成這般模樣。
他在生氣嗎?不然為何他的口氣似填了火藥?喬悠掙扎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身上?!她……天!她怎麼會……
不去理會紅霞早已浮上了她的臉頰,突然發現兩人姿勢曖昧的官喬悠,此刻只想快些和他保持些距離──這般的肌膚相親,不適合現在的她和他!
比她的掙扎更快的,是一雙健臂牢牢地箍住她的身體。
「你……你放開我!」她不安地叫道:「唐宸欹,我──啊!你要做什麼?」
他不理會她的叫喊,空出右手將她那綁成長辮的青絲解開;在夕陽的映照下,她的長髮似閃著迷人的光芒。
深沉的黑眸中,不再是因身份所需的漠然和冷酷,此時盛滿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他的靜默,和他那右手在她發間穿梭的輕柔動作,使她的心顫動。
她看不見,但她敏銳的感覺似乎在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是真實的!
她放棄了掙扎,而原先支撐身子的雙手也放鬆了,她將頭埋在他的頸窩間,雙手自然地摟著他。
他的胸膛好寬闊,她眷戀著他的體溫、懷抱,和──心跳!
她和他是如此的靠近呵!
倏地,唐宸欹坐起身,將她扶起靠坐在他身旁。適才那樣的距離太近了,近到他快克制不了自己的情慾……
他跟她才剛開始而已,急不得。
他深吸口氣,平撫自己的情緒,看向喬悠,不出所料地見到她一臉的迷惘。
為何前一刻如此相偎,而後一刻卻又和她有了距離?迷惘的小臉露出不解與……一絲失望。
夕陽完全沉沒在海平面,在黑暗的前一刻所釋放出美麗炫目的霞光,也只是一瞬惑人的絢麗,在天地間閃耀,有些孤寂,蕭索。
「回去吧!天色暗了。」看出她的疑惑,但沒為她解答;他站起身,逕自說道。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她已被他拉起。
唐宸欹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帶她避開海灘上零亂散佈的大石。
她任由他帶著她走,心中的疑問始終沒問出口。
算了,不問出口,也許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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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整天,累了嗎?」
「還好。」官喬悠螓首靠在枕頭上,回答他的問題。
「妳看起來很累,先睡吧!」唐宸欹把薄被輕蓋在她身上。今天帶她走遍島上每一吋地,認真感受著他口中所見的景色,一天下來,她的臉上堆積了疲累。
「不,我還不想睡。」她將薄被拉至一旁,坐起身背倚著牆,尋著他所在的方向,她面向他。「宸欹──」
相處了六天,雖不十分熟稔,但她對他已能全然地信任、依賴,似乎在那一大片被她所遺忘的記憶中,有他這一個人,喚著他的名字亦是如此自然。
「嗯?」他應著,乾脆坐在床沿,細細審視著她。
「我……」倉卒地叫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話要告訴他,不過,至少她知道當她喚著他的名字時,他一定會溫柔地回應──
這就是「幸福」嗎?一種甜甜、溫馨的感覺充斥了整顆心。
「喬悠,有話就說,不必放在心上。」溫柔、寵溺等形容詞是W.C.R.中的人從未在他身上找到的,此時只呈現在一人面前,也只有這唯一的女孩能享受。
「我、我的眼睛……真能復明嗎?」
「相信我們好嗎?再過五天,就可以要傑,就是那位幫妳動緊急手術的人,來這裡幫妳把這紗布拆掉。」唐宸欹不厭其煩地向她再次保證。「到時妳不僅可以看到我、天浩、亮瑜,也可以看到任何妳想要看見的東西。」
可是她已有些等不及了,想真實看見他的渴望,更濃烈了!
不自覺地伸出右手,想探向他的臉頰,卻在半途被他握住。
她有些倉卒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臉頰染上了紅暈。
「喬悠?」她想做什麼?「妳要什麼東西?」
敢情他不明瞭?官喬悠羞怯地低下頭,右手仍任由他握住,暖暖的感覺教她捨不得將手抽回。
「喬悠?」他托起她的臉蛋,細細審視。
「我……」她吶吶地開口,「我想『看』你!」對她而言,這是一種奢求。
「看我?」他有些詫異地盯著她仍纏著紗布的雙眼,再瞧了眼她的雙手,隨後,他綻開一抹明瞭的笑容。
「想『看』就『看』吧!我不會拒絕的。」
他說的是真的嗎?
這問題才一浮上腦中,他已執起她的柔荑貼上他的面孔。
「喬悠,好好『看』我吧!」
她微顫著雙手,開始在他臉上遊走。
輕撫著他的濃眉、挺鼻、微扎人的鬍碴子、他的唇……撫過一處,便在心中刻劃出那感覺,慢慢地在心版上出現一個具體的影像。
她能如此依靠著他多久呢?一輩子?幾年?抑或這短短的十一、二天?
一股澀澀、苦苦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的眼……
頭一次,她主動地投入他的懷抱,想藉由在他懷中所汲取的溫暖、安全感,退去那令她寒心的感覺。她是離不開他的!她發現。
「喬悠?!」突如其來的舉動,也令他訝然。
她在哭?!由她眼部紗布的濕潤,他明白了這點。
唐宸欹抽過一旁的面紙,輕柔地吸著她紗布上的水份。「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麼掉眼淚?莫非是妳『看』了我之後,覺得我實在不堪入目?」他加了句玩笑話,想逗她發笑。
官喬悠沒如他預料的輕笑,只是將臉埋得更深,而淚水似關不住的水龍頭,停不下來地更加淌在紗布上、他的懷裡。
「你能陪我多久?一輩子,或只是這短短的十幾天?」她緩緩地問著。
「一輩子!一輩子!今生今世,我一定陪在妳身邊!」霸道的命令,也似信誓旦旦的承諾。「我會陪妳一輩子!不會再像四年前那樣不告而別,相信我!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