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官敏兒
「哼!」
童婉真用她刻意輕鬆嬌媚的嗓音打破這緊窒氣氛,「老公,你幹麼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對阿朗說話?從以前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我們家立冬是一對的,阿朗從小在他們身邊看著,豈會不知道這一點?阿朗,你說是不是啊?」
朗月朔依舊沉默著,微低的俊臉叫人看不出他眼裡浮現的是怎樣的情緒反應。
「如果他真是這樣想,那當然是最好。」朗忌急端起精緻的瓷杯啜了口咖啡,「我是怕他忘了這一點,所以想要提醒他一下。」
「哎呀,阿朗知道的,就你這個老頭子在這兒杞人憂天。」童婉真笑聲清脆的咯咯直笑,「是阿朗設想周到,還處處幫忙照顧弟弟的未婚妻,你怎麼好像不希望他這麼做似的?」瞋了丈夫一眼,她轉頭望向兒子,笑意慈祥溫柔。「你別在這兒聽你老爸唸經了,趕快去公司上班吧!對了,記得小心開車。」
朗月朔點點頭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輕拭嘴角推開椅子站起身。「爸、媽,我去上班了。」
看著他走出餐廳步向客廳後,童婉真立刻轉頭瞪向丈夫。「你剛剛跟阿朗說那些做什麼?而且還是用那樣的口氣!」
「我擔心他對傅薔有特殊的感情啊!妳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他就特別照顧傅薔……」
「那又怎麼樣?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立冬是一對的,再說難道我們立冬會搶輸他嗎?你居然用那種語氣對他說話,你是不想買那一部賓士車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阿朗要是因為你的緣故不再給我們錢花,我肯定跟你拚命!」
「我剛剛……又沒有對他很凶,偶爾也得要讓我裝一裝父親的樣子啊。」
客廳裡的朗月朔穿上西裝外套拿起公事包,俊臉冷漠地走向大門口。
他們總以為他沒聽見那些話,但是事實上……
是他們夫妻倆太低估了他們交談的音量,還是太小看他敏銳的聽力?
掏出西裝口袋裡的太陽眼鏡,他在打開大門的同時俐落地戴上,遮擋住頭頂越來越刺眼的陽光。坐進駕駛座裡發動休旅車,他的俊臉就像罩著層冷硬冰山,修長的腿在瞬間踩下油門,迅速離開那個眾人眼中完美無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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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知道為什麼朗月朔今天心情不佳嗎?」
執行長辦公室裡,常拓駒假借拿東西的名義將椅子滑到傅薔的身旁,壓低著嗓音跟她交換最新情報。
傅薔偷偷地瞟了右前方的頂頭上司一眼,悄悄搖頭。「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曉得原因呢!」
「無預警的刮颱風嗎?」常拓駒做出「代志很大條」的表情,「自己罩子放亮點,妳若是被咬了千萬別指望我救妳。」才想將椅子滑回自己的位子,他想了一下又滑回來。「可是如果我被咬了,妳記得一定要過來解救我。」
因為根據觀察,朗月朔對傅薔發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相形之下他被颱風掃到的機率就增加到百分之七十。為了保險起見,自己還是先把救兵搬好再說。
「學長!」傅薔著實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人的轉變可以這麼巨大嗎?以前在她心目中,眼前這個男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流氓太保,身邊總是帶著一堆弟兄到處閒晃,衣衫不整、煙不離手的,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也是個好玩愛鬧的人,現在的常拓駒少了當年的狂妄流氣,反倒增添了一些開朗和幹練。
不過有一件事,她真的很好奇。「學長,你跟朗大哥是怎麼認識的?」他們幾乎是完全不搭軋的兩人。
「妳以為呢?我們當然是先認識彼此的拳頭,才互相認識對方的為人啊!」
她怔了幾秒,「你是說朗大哥跟你打架?!」
常拓駒並沒有揭曉對或錯,只是他咧嘴而笑的得意模樣,等於已經給了傅薔肯定的答案。
「你們為什麼要打架?」印象中朗月朔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模範生的代表,從來不曾聽過他有任何打架的紀錄啊!
「剛開始是因為我欺負一個人,他帶著拳頭來找我『談』。」說話的當口,常拓駒頗具深意地瞟了她一眼。「後來我有點打上癮了,動不動就想找他練拳頭。可是他說除非我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否則他不跟沒智商的太保流氓打架鬧事。」
聽不太懂。傅薔困惑地眨眨眼,還有為什麼學長露出一副「妳總該瞭解了吧」的表情?「然後呢?」
常拓駒翻了翻白眼。這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鈍!真搞不懂朗月朔到底看上她哪一點?「然後我為了跟他站在同樣的位置,就開始努力讀書跟他上相同的大學,甚至是研究所、博士班。這麼一來我找他打架練身體的時候,其他人也不會說是我這個流氓故意找他那個資優生的麻煩。」
傅薔的頭搖得更激烈了,「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為了能夠和朗大哥打架,所以你開始用功讀書?」
「哎呀,男人的邏輯女人就是不懂啦!」他神氣似的揮揮手,又將椅子滑回自己的座位。
「你們兩個終於聊夠了?」
低沉的嗓音驀地響起,瞬間吸引他們的注意。傅薔有些驚喜地望著朗月朔,飛快堆起笑容微笑以對。打從他早上踏進辦公室開始,他的目光就不曾落在她身上。他是刻意迴避她嗎?為什麼?是她惹他生氣了?
誰知道朗月朔還是不看她。「阿駒,等一會兒要跟陳董商談委託廣告的契約你都準備好了嗎?」
「還差一些細節……」常拓駒一看見大老闆倏然變臉的模樣,立刻舉起雙手投降。「給我十分鐘,不,五分鐘,我馬上搞定給你看。」
傅薔看著朗月朔冷峻如鐵的俊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其實她真的好怕有一天朗月朔也露出這種表情給她看……雖然說能夠調進這個辦公室讓她又驚又喜,晚上連作夢都會笑,畢竟這是她這輩子站在距離朗月朔最近的位置。
可是在開心竊喜的同時,她也變得格外戰戰兢兢、壓力沉重。
她當然不指望自己在朗月朔的面前能做出什麼讓他驚艷讚賞、刮目相看的事情,但是最起碼的,別讓他越來越看不起自己。別人對她搖頭,她自我解嘲一番笑一笑就過了,唯獨面對朗月朔,她笑不出來,她就是無法輕鬆看待他對自己的任何評價。好可惡啊,她就是這麼不由自主的在乎。
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看她……「朗大哥,我泡熱茶給你好不好?」
「不用。」
傅薔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哪來的勇氣,竟握緊了小拳越喊越大聲。她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只是單純的希望他抬頭看她。「咖啡呢?」
「不需要。」
「還是你要我出去幫你買什麼東西回來……」看見他終於抬起頭凝視自己,她的嗓音緩緩降低,在那一雙黑鑽般深邃凌厲的眼眸注視下,她竟有那麼剎那的氣虛。「我只會做這些。」
說她在這間辦公室裡是花瓶,其實那還是高捧她了,傅薔自知沒有花瓶應有的貌美長相,充其量她可能只是一個熱水瓶,專長就是沖茶、泡咖啡。
就因為她只會這些,所以她想要更盡職,如此一來才有繼續留在朗月朔身旁的理由。
「我什麼都不需要。」朗月朔瞅著她,沉緩低語。
凝視這一張清麗純稚的容顏,他的腦海驀地浮現早上母親所說的話……
「從以前到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傅薔跟我們家立冬是一對的,阿朗從小在他們身邊看著,豈會不知道這一點?」
她是嗎?從小到大,在傅薔的眼中看見的都只有弟弟朗立冬嗎?
「妳是真的想要嫁給立冬?」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曾經這麼問過她,也仍然清晰的記得傅薔當時顰眉苦惱、欲言又止的模樣……
朗月朔霍地轉開視線不再看她,「我要工作,沒重要的事情別跟我說話。」
哇塞!低頭假裝勤勞工作的常拓駒忍不住竊竊抬起頭瞟了他一眼。
認識阿朗這麼久,還沒見過他用這種高傲冷漠的口吻跟傅薔說話過。看她那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顯然比他還要震驚。
阿朗到底是怎麼了?未免也陰陽怪氣過頭了吧?常拓駒下意識地再往傅薔的方向望過去,瞧見她螓首低垂的側影彷彿跌進了沮喪深淵似的,他沒來由的火大了起來。
那傢伙究竟是在發什麼狗瘋啊?!
這麼多年來他寵傅薔總是寵得不幹不脆,對她的疼愛從來不曾明白講,那麼大個人了,卻只會躲在背後偷偷地張開羽翼保護她,結果現在說起傷她的話倒是這麼簡潔俐落,甚至冷漠得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啊?
就在這時,專屬於執行長的私人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朗月朔壓抑心中的煩躁拿起話筒,嗓音低沉,「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