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鏡水
雖然對「和妳一樣漂亮」的形容非常不滿,但方雅玟還是悶道:
「那又怎樣?」
「果然是他啊。」呂欣欣邊回憶邊說:「我那個時候就在想,你們兩個感情一定很好呢。」
方雅玟聞言,即刻翻開被子反駁道:
「才不好呢。」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聽進自己之前的抱怨?
「咦!」呂欣欣眨眨眼,微笑道:「可是,你們好像住在一起吧?像生理期這種私密的事,他都會幫妳注意呢。」
要說住在一起也沒錯,但這樣就算感情好?為什麼?方雅玟停頓住。但是,一般而言,只是單純的異性普通朋友關係的話,的確是不會連對方的生理期都知道……她和小意,又是什麼關係?
他們非常熟悉彼此,友誼不足以形容,卻也沒有血緣關係,既不是單純朋友也非親人,那麼,她和小意究竟是什麼?
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冒出來,讓她更加困擾。
呂欣欣卻又笑說:「妳不覺得很有趣嗎?『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會失戀』,其實,是表示會永遠喜歡對方的意思吧。」
方雅玟瞪住床墊,好像被發現心事似地,臉皮慢慢熱紅起來。她當然悄悄想過這句話也可以那樣解釋,但是,有比「我這輩子只愛妳一個」好聽易懂嗎?既然沒有,要告白的話幹嘛不直接說愛她就好?
不知為何,想了就氣,最後,她抓起棉被再次往頭上蓋。
「才不是那樣。我跟他感情也一點都不好!」
結果,這個晚上,方雅玟再度失眠了。
原因是睡的床不對。
隔天頂著黑眼圈到公司,連續開會又趕工,她覺得自己好像桌上那枯萎的仙人掌小盆栽,已經要死不活了。
考慮到回家有機會碰到周垂意,如果他想要向她懺悔說過那些話,她也不打算讓他這麼輕易找到人。所以,她打電話告訴媽媽,報備要住在朋友家一陣子,那天帶出來的衣服用品剛好派上用場,幾天不回去也沒問題。呂欣欣和她好客友善的家人當然也只會歡迎她,在他們面前裝一下好朋友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在通話的時候,媽媽好像想要告訴她關於周垂意的什麼事,但她還是鐵了心的不願意聽,對媽媽說以後再也不想管他,結果還被罵是個無情的人。
抱持著這次絕對要讓周垂意主動找她,以及向她認錯的兩個意念,總之她在呂欣欣家裡住了好幾天。同樣是別人的房間和別人的床,她卻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安穩又舒服的心情。
直到發現或許由於她所依賴、所想要的,根本是周垂意留在他那張柔軟床上的味道,她的心情就更加惡劣了。
因為睡不習慣,她撐到不能再撐了,才終於肯打包回家。
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家門。她不知道為什麼對周垂意鬧彆扭,受折磨的卻是自己;新仇再加上舊恨,她一定要他低頭誠心誠意地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我回來了。」把鑰匙掛在玄關處,她看到哥哥的車鑰匙又出現了。每次都把車子放在家裡,下次乾脆跟他拗來佔為己有,要他再去買一輛新的。脫掉鞋子,她直接要進房,卻看見媽媽在陽台洗衣服。那件名牌套裝是媽媽買來準備過年穿的,怎麼提早下水了?她隨口問:「妳去吃喜酒還是幹嘛?」
媽媽提著洗衣籃,走進屋內,道:
「我是去陪妳周叔叔周阿姨吃飯。」
「是喔。」方雅玟應道,隨即醒悟過來,訝異地問:「周叔叔和周阿姨回來了嗎?」
「還說呢,」媽媽滿臉責怪,道:「我就是要妳回家給他們看看的,結果妳說什麼都要賴在朋友那裡。」
原來媽媽要跟她講的是這個?這樣就被念無情哦?
「現在我回來了,再約一次不就好了。」又沒什麼大不了。她轉到廚房,開冰箱倒水喝。
媽媽還是不高興地道:
「妳以為人家很有空嗎?他們這次回來啊,是為了決定移民的事,所以沒打算停留很久。我就是在他們今天回去前,陪他們吃一頓飯的。」
方雅玟聞言愣住,吃驚地轉過頭問道:
「移民?為什麼要移民?」不是說調職三年而已嗎?
「妳周叔叔的公司準備讓他長期派駐啊,所以他們當然要考慮移民。這次回來就是想把小意一起帶去……」
「鏗鏗」一聲,方雅玟手裡的塑膠杯掉落地上,水濺得到處都是。
「妳、妳說什麼?!」她猛然上前一步,極其錯愕地問道:「要把小意……他們已經走了?今天--是今天的飛機?哪班飛機?哪家航空公司的飛機?」
媽媽被她激動的表情嚇到了,疑惑說:
「是今天的飛機啊,我不知道哪班,只曉得是晚上九點的……雅玟!」
沒有理會媽媽的呼喊,方雅玟抓起車鑰匙就衝出家門。
第八章
故意躲起來不理人的日子裡,周垂意曾經打過一次電話給她。
手機響起可笑的大悲咒,聽了就想咒念,是專屬於他的特別鈴聲。因為她想讓他打第二次、第三次,最好讓他找不到她而著急,所以當時她並沒有接。
然而,周垂意的號碼就只出現過那麼一次而已。由於這樣,她還生了悶氣,想著才不要回電給他。
難道說,那通電話是小意要告訴她,他即將要離開嗎?
雖然她和小意鬧脾氣,就算她在心裡強調絕交幾百遍,也不可能真的不理會他。
因為他是小意,是她最重要的人。
方雅玟開著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狂飆,漠視節節升高的時速,只是緊踩油門,任由景物飛快往後面消逝。
小意要走了,要去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她的心裡,只有這麼一件事。
為什麼自己沒接電話!為什麼之前沒有任何跡象?還是自己根本未細心去注意過?到底、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嘛!
緊抓住方向盤,遠遠地就看見飛機起降,車上的液晶時鐘教她異常焦慮和暴躁。在這種糟糕的時刻,車子居然沒油熄火了!
「可惡!」
機場就在前方不到一公里的距離,她氣憤地把車丟在路邊,半秒都不願耽擱,想也沒想地拔腿就跑了起來。
有跟的鞋子無法加快速度,她乾脆脫掉不穿。路面紮腳,她忍痛,又一班飛機離去,她看都不敢看,只是用盡全力地往前奔去。
她很麻煩,她差勁又壞心,因為愛故意所以才活該。如果她肯承認這些,時光能不能夠暫時停止?
沒命似地奔跑著,她恨不得用自己的所有換取這瞬間一次的移動,到哪裡都好,只要送她到達他身邊。
愛美又介意他人眼光的她,完全無視眾人的側目,手上拿著鞋子,光著雙髒兮兮的腳,滿身是汗地立在航站大廈前。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從一整片落地窗裡看見自己被吹亂的發,以及焦急慌張的臉容,忽然間,她呆愣住,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像個瘋子似地趕到這裡來。
哪一個航班、哪一家航空公司,甚至自己所在的航廈是否正確,她全都不知道,只曉得起飛時間,根本無法找到人。況且,時間在車子無法發動時就已經不夠了,飛機會準時起飛的,就算他人在飛機上也無法下來了。
如果她冷靜地思考,可以在開車途中就察覺,其實自己來機場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也許,更早在家裡時,她就應該要發現,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可是,即使明明清楚找到人的機率近乎零,她還是這麼難看地跑到這裡來。
「簡直……像是白癡一樣。」她抬起手遮住額間,肩膀輕輕地發抖起來。
轟隆隆的起飛聲好吵,一架飛機劃過夜空,或許周垂意就坐在那上面。
她低下頭,用力咬住嘴唇,用力咬到幾乎滲血的地步。
「嗚!」小意走了,不會再回來了。這個無法挽回的絕望認知,讓她強忍已久的眼淚整個崩潰決堤。「小意……小意……小意!」無助地念著他的名字,最後再也忍受不了地放聲喚他。
就算來往的旅客認為她有精神病或喝醉酒發瘋都無所謂,她不想管了,也沒有心思去在乎了。
「小意!小意!小意--」她深深低著頭,大聲重複地喊著周垂意,就好像小時候看見很想要的東西,因為要不到而耍賴任性。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但眼淚就是不受控制地落下,連自己腳尖也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小意……小意……你到哪裡去了嘛!你為什麼不見了……快點過來啊……」
明知他根本不在了,她還是語無倫次地說著,好似他就在身邊那般。
可是他已經離開她了,真的離開了!
一定是因為她只會逃避,所以他才不管她了。
但是,她只喜歡過一個人,她不明白喜歡上另一個人會是什麼感覺,她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來確定和弄清楚。可其實那都不成借口,年齡什麼的根本毫無關係,小意明明就是對她那麼樣地重要,她不是現在才發現,卻沒有說出來,所以才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