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秋風醉
他想了一下。「不如試著說些應景的肉麻話。」
無聊。她心裡在罵,唇卻在笑。「那是你的專長,不是我的。」
「而現在似乎正是發揮專長的好時機。」他伸手將她的髮梳至耳後,發現她的耳朵正處高溫狀態,凝視她的神色中因而多了幾分笑意。「一直沒機會告訴你,你臉紅的樣子很可愛。」
「夠了,謝謝。」這傢伙是故意要讓自己臉更紅吧?她抿抿唇,實在不喜歡被人影響至此。「再肉麻下去,我保證你只會看到黑臉。」
他挑眉。「怎麼說?」
「因為燒焦了。」
他大笑。「很遺憾我的專長無法博佳人一笑。」
「無病呻吟都比那動聽。」半點也不留情。
「我以為女人都喜歡聽甜言蜜語。」
「幸好你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無知。」
「不如說是終於明白了你的獨一無二?」
反正他就是有話說。她不禁好笑。「你實在不該開旅行社,瘋狂推銷員這職業肯定更能讓你發揮你的油嘴滑舌。」
他又是一揚眉。「我向你推銷了什麼,使你這麼認為?」
「你自己。」
「我想我還不到滯銷的地步。」他微微一笑。「事實上,我應該夠資格為自己選擇買主。」
她斜眼瞄他。「我懷疑你能值多少。」
「不少,但你絕對負擔得起。」他的臉慢慢靠近,聲音低啞誘人:「一個吻。」
……她的臉真的快燒焦了!這傢伙是聽不懂人話嗎?「你很可能有短暫失憶的毛病,所以不記得那筆費用才剛支付過。」
「你太心急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吻——只是訂金。剩下的……你可以考慮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慢慢償清。」他單手環緊她的腰,笑問:
「你意下如何?」
她尚未回話,「汪汪!」兩聲突來的狗吠打斷談話,二人同時轉頭,只見金毛獅王正站在不遠處,睜大眼好奇地盯著他們。
一股莫名的尷尬使她猛然退後,擁抱的姿勢被拆解開來。
他忍俊不禁。「放心,它不會到處去講的。」
她橫他一眼。「抱歉我聽不懂狗話,它是這麼告訴你的?」
一聲狗的低鳴再度打斷他們的談話,這次蘇曼竹沒轉頭,只是閉了閉眼,以手抵額,因為太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金毛獅王看看房門,看看他們;看看門,再看看他們……
「它是不是想進去?」徐謙問道。
「難得你看出來了。」
眼見裝可憐不奏效,金毛獅王索性啪噠啪噠走來,開始在蘇曼竹腿邊磨蹭。
這笨狗,還真會挑時機。蘇曼竹低頭看它,冷冷地道:「別想了,現在不可能讓你進去的。」
徐謙抬高眉。「因為我在?」
「因為一位不速之客在。」
他笑著搖頭,看向房門方向。「藍鬍子的房間?」
「潘朵拉的盒子。」
「聽起來差不多。」
「想一探究竟?」
「只是有點好奇。」
只是有點?「口是心非的男人。」想像他見識到裡頭的景致後可能有的反應,她忽然笑了,走向門前,指指門把。「有興趣就自己開啟。」
「卻之不恭。」他噙笑上前,伸手握住門把,一轉——
入眼的小小房間,的確驚人。
桌上、椅上、地板上、櫃子上,只要肉眼看得見的地方全都彷彿經歷過一場災難,工具書、草稿、廢紙、文具、磁片、光碟片……連「亂七八糟」四字都難以貼切形容。
甚至,連大床上都特意額外鋪了塊大花布作為阻隔,上面堆滿影印的資料。
「有什麼感想?」
他收回視線,真有些驚歎。「目不暇給,大開眼界。」
「這叫亂中有序。」她指指自己腦袋。「哪份資料擺在哪裡,我清清楚楚。例如,床頭櫃上的是醫療百科,電腦旁的是六法全書,椅子上的是財經雜誌,你腳邊的是壹週刊。」
他笑道:「你的閱讀嗜好很廣泛。」
「你用錯詞了。」她微一皺眉。「嗜好跟工作是兩碼子事。」
他聳聳肩沒接話,瞥見金毛獅王尾隨他們之後進入,便順手將門關上。
蘇曼竹見到他的舉動,眉峰更攏。「我沒聽到有人請你關門。」孤男寡女共處密室?這可不是她鍾意的戲碼。
「習慣使然。」他笑瞅她。「希臘神話中,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災難與禍害飛向世界,只有希望留在盒中。現在我們正置身於希望之中,你感覺如何?」
她唇角輕揚。「感覺你談吐乏味。」
「我為此感到抱歉。」他偏頭看她,笑意未減。「不如你教我該說什麼才能取悅你?」
她搖頭歎息。「資質不夠,怎麼教都沒用。閣下還是請回吧。」
「沒教過怎麼知道?」他撫著下巴,一臉認真地打量四周。「不過這地方只怕連騰個座位都有困難,我也不好為難你。」
「如果你是想表達你太沒用,已經覺得腿酸,可以這邊坐。」她指向唯一空著的半邊床鋪。
「那我就不客氣地對號入座了。」他十分閒適地坐下。
沒料到他會如此回答,她不由得愣了下。有時真摸不透這男人在想什麼,就像是她始終不明白他究竟為何會……選擇她。
「見識過這房間,你還確定我是個好買主?」
她自知跟賢妻良母有段不小差距,個性也不討人喜歡,若他真的喜歡她……她不希望是因為對自己存有任何誤解或幻想。
他挑眉看她。「我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她不禁好笑。「你的眼光實在異於常人。」連親如雯君都受不了她這狗窩,他是在逞能還是裝傻?
「不如說是獨具慧眼。」
「你的油腔滑調肯定騙過很多女人。」
「你猜錯了。」他笑睇她。「我想騙的只有一個。」
嗯!他在跟誰調情啊?她頭皮發麻,卻又有點臉熱。「真是夠了。我的雞皮疙瘩快堆積成山了。」
他但笑不語。
她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決定找些話說。見他人高馬大坐在床上,因為地上擺滿雜物而無法伸直長腿,她調侃:「多謝你讓我見識龍困淺灘的實際模樣。」
「你目測有誤,這裡沒那麼窄。事實上,再坐一人也不嫌擠。」
「胡扯瞎掰第一名。」那到底是誰的床?尺寸大小他豈會比自己清楚。
「實地驗證不就知道了?」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將她輕輕拉到身畔。
於是床上的確容納了兩個人,空間卻也因此而顯得侷促。
「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不嫌擠』。」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這樣或許會比較好。」他笑著伸手自後環抱住她,成為她的專屬椅背。
感覺到自己的背緊貼著他的胸,高溫又開始在她臉上竄燒。
他笑吟吟地低下頭。「剛才我回答過你一個問題,現在是不是該你回答我了?」
他的氣息自後吹拂到她臉上,她知道自己的臉肯定更紅了。真悲慘,繼卡稿之後她又多了個致命傷,就是身後的男人。
「不用擔心題目會太難,因為還是老問題。」他的聲音微微低啞,像大提琴般令人心醉。「願不願意當我的買主?」
她直覺回道:「我看不出有何好處。」話出口,蹙了蹙眉,微惱自己的口快。
「好處享用不盡。例如免費讓人接送到獸醫診所為寵物看診,免費聽人彈吉他,免費享用雞湯……」
「這哪是什麼好處?你根本是在變相邀功。」她抿緊唇,終於發現自己才是口是心非的那個,卻無法控制慣性的牙尖嘴利。
他偏頭凝視她的側臉,目光變得很深很柔。「我只是不想聽到拒絕。」
雖然她接受了他的吻,但他還是希望能聽到她明確的表態,因為這女人是他所不能掌握的。至於這樣求安心的行徑,是不是太不成熟?他已無法多想。
他語中的輕歎使她心口緊縮,那瞬間,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絕這個男人了。
驕傲的她永遠是被動的,而當他肯放下所有的不確定前來擔任主動的一方,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所以我說你會是個成功的推銷員。」她的嗓音也變得有些沙啞。「我擔心自己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眼底頓時充滿笑意,如釋重負。「那就別拒絕。」
然後,他輕輕扳過她的肩,摘下她的眼鏡,俯首又給了她一個吻——一個深長的吻。
他的氣味盈滿胸臆,她暈眩,忘記今夕是何夕。
他捨不得離開她的唇,親吻的力道輕柔又微帶狂亂。
室內溫度節節上升,空氣太過稀薄,兩人卻欲罷不能。
直到這個吻終於結束,二人都近乎窒息。
他注視她嫣紅的臉蛋,眼神熾熱,胸口緊繃,感覺自己的定力即將消融瓦解。
她深呼吸幾次,平定紊亂的心跳,皺眉道:「戀愛果然會讓人減壽。」
他很高興自己的注意力被這話題轉栘。「怎麼說?」
「據說心臟跳動的次數是固定的,以壽命七十歲來計算,人一生中心臟約可跳動二十五億次。自己算算看,剛剛心跳失速多久?不知浪費掉多少次跳動機會,怎麼可能不減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