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白玉虹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就是不放過我是吧?」顏春雨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得舉起雙手投降。「我這麼說好了,他不是我可以喜歡的人,更不會是我要找的那個人。當我確定了這一點之後,他就再也無法對我產生任何影響力,你懂嗎?」
方瑜點點頭。「我明白,理智區分法是吧?」說著,抬眼若有所思地直瞅著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丟出一句:「春雨,我想你八成還是個處女。不過,我好奇的是,你難道從來不曾感受到生理上的需要?」
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直接的話語,顏春雨驚嚇得瞠眼愣瞪,差點沒摔下椅子。
她尷尬地東張西望了下,所幸這地方很嘈雜,沒人聽到她們的對話,同桌的文娟和那名陌生的男子顯然正聊得愉快,也沒留意到她們這邊。
「呃……這個問題很私人……」她臉紅地支吾,可方瑜挑眉斜眼的神態讓她沒得選擇地坦白。「我注重心理的需求甚過生理上的需求。」一句話簡單表明了她的狀況。
方瑜似是不以為然,眼裡閃過一抹惡作劇,隨後傾身向她靠近,故意以性感低啞的嗓音說:「想想看,你一定曾經在某個半夜裡突然驚醒過來,感覺又熱又渴,身體還傳來一股難耐的焦躁和巨大的空虛,因為渴望撫慰而疼痛、渴望有人佔領填滿那份空虛而——」
「喂,夠了喔,別再說了!」顏春雨打斷她,一邊伸手搗住本就熱烘烘的臉頰。「我、我承認……你說的都是事實,但是……我總不能因為生理的需求就隨便找個男人——」
「有何不可!」方瑜毫不遲疑地堵了句。
「我做不到。」她也立即回應。「我知道你會說愛與欲可以分開來,過度的壓抑是不健康的,但是我就是做不到!滿足了生理需求以後呢?就不會覺得空虛覺得孤單了嗎?」
方瑜瞇起眼,點了一根涼煙,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渴望的理想中的那種男人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麼,你就這麼任由自己的身體枯萎、凋謝嗎?到了那一天難保你不會後悔,你太壓抑自己了。」
顏春雨沉默不語。她明白方瑜話裡真正的含意。她渴求一份安心踏實的歸屬感,但又一直找不到她認為對的人;她不敢嘗試危險、沒有把握的愛情,伯自己無法承受結果……她的內心其實也很矛盾。
「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個對的人,真心相待、互相廝守……」她有些無力地低語。
「在你找到那個人之前呢?」方瑜問她。
「……」她回答不出來。她相信只要有願力,所求必能成真。在那之前,她能做的就只有繼續等待與尋找吧?
見她不語,方瑜難得地歎了一口氣。「其實,每個人對性與愛的看法都不同,也沒有什麼對與錯的問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能對自己負責,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你的情形,我只有一個結論——」說著,刻意停頓了下。
顏春雨抬起頭望著她,等待她繼續往下說。
方瑜勾唇笑了笑,帶點調侃意味地說:「我只能說,你保護自己的心甚過對身體的重視。我真為你的身體感到可憐,你刻意忽略和壓抑它需要被撫慰被填滿的渴求身為它的主人,你顯然是在虐待它。」
一番露骨的話語說得顏春雨面紅耳赤。碰上方瑜,她真的只能舉雙手投降。
有時候她不禁感到納悶,她和方瑜個性如此不同,竟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然而,她心裡也很清楚,雖然無法完全認同方瑜的論調,可她那率性自我、任性而為的神氣卻也讓她羨幕又佩服。她大膽前衛又OPEN,但並非那種隨著時代潮流墮落頹廢的人,無論在精神或體魄上,她都是個強人。
「你的酒,」黎瀚宇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CUBALIBRE,自由、毫無拘束的解放,很適合你的需要。」
顏春雨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怔了下。轉頭看他,見他唇邊似乎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心裡一突,猜想他是不是聽到了她和方瑜的對話?
目光冷不防觸及他溫暖含笑的眼眸,她臉一紅,短促地道了聲謝,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不曉得是因為方才和方瑜那一番超越尺度火辣的對話,抑或是身旁男人造成的影響,她感覺口乾舌燥,極需清涼的灌溉。
CUBALIBRE有著可樂的爽辣沁涼,一路沖刷她炙熱的血液,滋潤了她的喉,也彷彿鬆開了她對自己的禁錮,她忍不住連續啜飲了幾口。
看她把酒當果汁似地灌,黎瀚宇不禁莞爾。搖了搖頭,他挑眉看著方瑜問:「她的酒量如何?」
方瑜聳了下肩,表示不知情。「這是我第一次找她上酒吧,也是我第一次看她喝酒。」不過,她猜想春雨的酒量一定好不到哪裡去,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就知道了。
「哈羅,我和阿Joe要下去跳舞嘍!」文娟站起身對著他們喊道,身旁的男人一手環住她腰間,兩人的身體緊靠著。
看著他們互相摟抱地走向舞池,顏春雨不由得皺了皺眉。「方瑜,這樣不大好吧?他們不過才剛認識,文娟和那個男的會不會太過親密了?」
「沒什麼好擔心的。」方瑜哂然一笑。「文娟只是被老公管太久,伺機反彈放鬆一下而已,還不至於做出什麼脫軌的事。就算脫了軌,她已經是成年人了,應該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標準的方瑜論調。
說完,她朝黎瀚宇輕佻眉梢,笑得嫵媚。「黎特助,賞個臉跳支舞吧。」
黎瀚宇看著顏春雨。「你一個人在這裡沒問題吧?」她的臉很紅,鏡片後的雙眼也有些朦朧,他擔心她喝醉了。
顏春雨揚手揮了揮。「沒問題,我好得很。」她不過是臉熱了些,頭有點暈,視線稍微朦朧而已。
「嗯,乖乖坐好別亂跑啊!」帶著抹打趣的笑意叮嚀了句,他這才任由方瑜勾住手臂走向舞池。
兩人走後,顏春雨雙手撐著臉頰望著前方的舞池。音樂不知何時已由強烈節奏的重金屬搖滾轉為輕快板的抒情搖滾,舞池中一對對男女互相貼身廝磨擺動了起來;不管彼此認不認識,藉著肢體的貼觸舞動短暫地交流,只求淋漓暢快,不去想明天如何,所有的空虛寂寞在此刻都隨著酒精與熱舞蒸散到夜空。
這一刻,她依稀能體會人們尋求一夜激情的擁抱與溫暖的瘋狂。為了滿足,也為了填空。天亮後,濃妝褪去、荒唐盡除,再度回歸一成不變的日子……唉!整個都市擁擠著寂寞的人群。
意識微微暈茫中,她看見文娟和阿Joe貼身糾纏熱舞著。霓虹閃爍下,文娟的臉煥發著奇異的興奮光采,讓人有些不安。酒吧這種地方散發的氛圍足以勾引人心底最幽微的慾望,誘人沉淪,何況阿Joe又是個迷人的男子,她實在無法不擔心文娟會被迷惑。
不自覺地將剩餘的調酒喝完,她的目光仍緊隨著文咿M阿Joe,然後,她也瞧見了黎瀚宇和方瑜。
脫下西裝外套的黎瀚宇,敞開的淺灰色襯衫下隱約可見結實的胸肌,捲起的袖子露出他古銅色強健的手臂,那是一具保持在最佳狀態的誘人軀體。熱舞中,一撮黑髮不羈地散覆額頭,為他溫雅瀟灑的形象憑添了一股狂野的氣息。
顏春雨的目光不由得緊隨著他。他確實很迷人,她發現舞池中有許多女客們的眼睛直盯住他不放,她彷彿可以看見她們眼底深藏的慾念。男與女,亙古不變的致命吸引力,不需要精神的交流,也可以糾纏的肉體,世紀末的墮落風華。
偏偏她做不來。
看著幾名大膽的女子無視方瑜的存在,先後舞至黎瀚宇身邊,一個眼神、一個肢體動作,無不飽含濃濃的誘惑,她不禁笑了。在她視覺開始模糊的眼裡,黎瀚宇變成童話故事裡引人垂涎的小紅帽,身邊環繞著一群急欲將他一口吞下的大野狼。
很好笑的畫面,她想著,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她當然知道將他想像成小紅帽很不恰當,他一點也不像是那種任人宰割的人,只是這樣想能讓她的心裡覺得痛快一些罷了。
隨即,她愣了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產生。痛快的相對是不痛快,莫非她在嫉妒黎瀚宇,抑或嫉妒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
顏春雨坐在座位上困惑著,一顆腦袋卻因著酒精的揮發無法運作如常,怎麼也理不出自己的思緒,身體也因為酒醉微微搖擺著。
就在這時候,一名男子走到她身邊搭訕。「嗨,小姐,一個人啊?」男子瞥了一眼她面前空了的酒杯,笑問:「再來一杯酒嗎?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