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初生
楔子
中國大陸北宋初期
開玩笑!
趙夯珂現在所聽到的一定是父皇跟她開的玩笑,雖然他再三申明「君無戲言」四個字,表情也是嚴肅得可以了。
趙家稱皇的朝代裡,父親已是第四代了。自他登基以來,民盛朝安,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可稱得上是個好皇帝。雖貴為尊貴的十一公主,但夯珂不引以為殊榮,從小她就跟隨父皇或六皇兄到處見識,不論打獵或是祭祖迎神,她都親身親力,與其他的姐妹是大大不同,所以她也是最得父皇喜愛的女兒。
自小在皇宮裡眾人的寵愛之下成長,身份地位又與常人大相逕庭,這些並沒有使她成為一個驕寵的公主,反而養成其出眾的氣質與獨特的個性。她的狂野常常使得她的母親無法接受,有時母后感慨是不是將夯珂錯生為女兒身了,因為自己老感覺膝下是兩個兒子,而不是一男一女。
其實夯珂喜歡當女孩,只是不願當個普通的女孩,所以她要求自己學些非一般女子所學的東西,以證明自己並非一個沒有能力的女子。
再過兩個月,她就十六歲了。其實到了及笄之年,父皇就曾經考慮過她的婚事,想將她嫁入宰相家,然而她聲言自己所學太少,堅拒任何提親之請。當時父皇並沒有逼她,使得她鬆了一口氣,而今父皇舊事重提,此時已不知該編什麼理由拒絕。
夯珂就一直瞪著坐在上座的皇帝。
夯珂並非不願出嫁,只是父皇真正的用意是要她嫁入鄰國和親,她才不要成為父親作為友好鄰國的工具;再來,若是真要嫁人,她的對象非得像六皇兄這樣的男子,要才氣過人、英挺俊拔,可不是那種鄰國隨隨便便的無能王子。並非她的要求太高或是苛求,但身為太上御醫的第一弟子,而且是御屬天相官口中難得一見的卜卦奇葩,她未來丈夫的條件非得上上之選不可,否則怎與她匹配?再說皇嫂籃蔻跟她說了那麼多有關「自由戀愛」的事,她自是不能忍受嫁給一個由父親許婚的對象。
此時父皇皺著眉頭盯著她不放,若是旁人早已顫抖不已,但是夯珂對於父皇這等表情早是習已為常,從小到大他都這樣恫嚇她的,所以夯珂根本不恐懼。她也是毫無畏怕地回視著他。
皇上決定硬的不行,改施軟招。「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成親嗎?」皇上從未如此柔聲過,他的聲音使得在旁的曹太師驚訝萬分,卻沒有表現出來。
「我不是不打算成親。」她以不耐煩的口吻說。「只是我不想嫁給你要我嫁的那個人。」
皇上的兩道眉幾乎攢在一起。「那你要嫁給哪國的王子才會滿意?」
「我想嫁給我自己選的人,總之,不會是友邦的王子殿下!」
「胡鬧!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媒妁安排,怎由得你自己選擇?更何況你是堂堂趙國公主。」
「難道因為我是趙國公主,就必須嫁給我不喜歡的男子,當做父皇聯絡友邦的工具嗎?」夯珂停了半晌,又繼續道:「總之我絕對、絕對不會依你之意嫁到鄰國。」
夯珂的熱血直言觸怒了父親,皇上本想叫侍衛拖她下去,但他還是忍下來了,誰教寶貝女兒像自己呢?他真是生錯她了,她若是兒子的話,肯定比忡堂還得他的歡心;此時,只能怪她母后一點也不爭氣,將她生做女兒身,既然身為一國公主,她理當得依照傳統嫁人友邦成就姻親盟約,她的妹妹們不都是這樣?為何她一點也不明白?
皇上深知自己過於寵她了,所以暗自下了決定,無論如何,就算是要禁錮她,也要讓她在三個月後乖乖的嫁人新建交的烏蘇國。
他笑了,而他的笑容似乎是事先告訴侍衛們的暗示,夯珂愕然地被侍衛押回了她的行宮。
第一章
層層的薄紗以及絲緞圍簾和佈置得金玉堂皇的高貴行宮裡珂呆坐在她的臥房內良久。
父皇真的軟禁她了。他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命令二十個侍衛日以繼夜地守在她的行宮外,且不許她踏出這兒一步。在這個小小的房間內能做些什麼?她懷疑自己遲早會發瘋;還有成親的這檔事,凡兒不知打聽到消息沒?她心急如焚,直到聽見凡兒的聲音。「公主,我回來了。」凡兒悄聲地說。
凡兒是夯珂住在郡堂城的那段時間,由六皇兄特地為她挑選的貼身奴婢,她們相當聊得來,終日相處感情勝過親姊妹,這也是凡兒對她忠心耿耿的原因。在六皇兄舉家隱居於姝堂山後,她便帶著凡兒回到京城了。
凡兒彷徨地看著夯珂,因為她打聽到皇上已和朝中大臣商議好,於下個月初一正式向烏蘇國提出聯姻的事,如果談得成功的話,最快兩個月之內就會舉行結婚大典;公主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從命的。等到凡兒將聽到的話全都告訴了夯珂,她的反應正如凡兒所猜想的。
她嘟著嘴,叉著腰在臥房裡走了一圈。「我以為父皇不會拿我的幸福當作籌碼,沒想到我想錯了。」想到此她下定決心。「凡兒,我要逃出這裡,你幫幫我。」
「逃?公主,你要不要多考慮一下?」
夯珂以食指倦住一把青絲,每當這個動作出現,她的腦子裡就會泉湧出許多點子。「凡兒,一句話,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這個個頭與公主同樣小,卻也是聰明伶俐的小奴婢馬上點頭。「當然跟你一塊走。」
夯珂頷首後,再次對凡兒說:「那還不趕快整理行李,我們得快一點。」她屏息以待。
「公主,我早就整理好了,我早猜到你會這麼做。」
夯珂激賞地說道:「跟了我那麼久,也學得聰明了。」
半個時辰後,她們各自背著個小包袱,踮著腳尖一步步往花園走,三不五時還要認真看看後頭有沒有人發現。
「喔,上帝!」她哼出從籃蔻那學到的口頭禪。「花園門口都是守衛,我們要怎麼出去?」她以為避開房門口的守衛已是很困難的事,要從這些士兵面前溜出宮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凡兒附在她耳邊說道:「公主,我們只得翻牆爬出去,否則沒其他法子可行了。」她隨即將行李都扔過牆。
夯珂瞪著兩公尺高的圍牆,以她一百五的身高連看著它都覺得吃力,更何況要爬過去呢?「放輕鬆,我十歲以前還常常爬樹呢!這難不倒我,我可是屬猴的。」可是她不敢說她爬的都是藍蔻說的低莖植物,類似橘樹之類。
「公主,你沒問題吧?」說這句話時,凡兒已經壓低身子趴在圍牆上,她對著公主揮揮手。
「你?你是什麼時候上去的?』
「就在你剛才自個兒喃喃咕咕時,我就先上來啦!我從小就是爬牆長大的,你知道嗎?我七歲那年……呀!下次再告訴你吧!你上得來嗎?」
夯珂努力地在牆邊跳著,可惜是連它的邊都碰不利。她挫敗地咬著牙,恨恨地篤道:「早知道就跟六皇兄學輕功了,現在也不用在這裡玩跳高的遊戲,氣死我了。」她停下來思索這番不經大腦就脫口的話,覺得自己實在有失公主的氣質。她清清喉,對厚厚的石牆說:「牆啊牆,你可是聽清楚了,本公主若是再跳不出去的話,肯定明天就把你紛拆了,來填御花園的水池。本宮是說到做到。」
話說完,她再奮力一跳,居然輕輕鬆鬆構著牆頂,刷一聲翻上去。她顯然有一點吃驚。「原來對這種沒生命的東西,也得威脅一番,它才肯讓我跳上來。」
不顧夯珂沾沾自喜的語言,凡兒喘著氣諷刺:「公主,你到底在說什麼?看不出你身子瘦小,卻是滿重的,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你上來的。」
「原來是你拉我上來的。」夯珂尷尬一笑。「好吧!好吧!咱們快下去。」
落地之後,改由夯珂帶著凡兒來到她無意中發現先祖留下來的秘道,這條通道可以隨意出入宮城,夯珂肯定除了她,沒有第二人知道。走了一個時辰左右,她們由秘道出了城,來到京城的街道上。為了怕那些守衛發現她的行蹤而追了上來,她們馬不停蹄地快步行走。
走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已數不清到底走了多久,凡兒只覺得腳底幾乎起了水泡,連她都如此,不能想像公主這般金枝玉葉的千金嬌軀,怎堪這樣折騰人的路程。凡兒想:公主一定是不好意思開口說要停下來休息,只好悶著聲繼續走下去。唉!真是難為公主了,她作奴婢的怎可以不為公主著想?所以她抹了額際和鼻頭的汗水,對公主喊道:「公主,咱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喝喝茶吧!」凡兒看到前面正好有一家小客棧。
怎麼也料想不到,走在凡兒前頭的夯珂,竟回過頭來盯著凡兒看。「對不住,沒注意著你累了。那麼這樣好了,你先在客棧裡休息會兒喝杯茶,我到前面去探探路,待會再回來與你會合。」她那俏臉上絲毫沒有凡兒猜想的疲憊模樣,反而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