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丑奴兒
「我只要你的真心話。」一句話說得有力卻也癡情萬種,爾霄遨迎上她的眼神沒有絲毫虛偽。
沉默許久猶是無言,艟艟只有哭泣,心裡有千萬個沒出口的對不起和丟不開的罪惡感,為此她淚眼迷離,一味地搖著頭道:「它不要說,它不想說。」
爾霄邀見狀心明白了,欣然的笑容淡淡地勾上他的嘴角,但轉眼間又消逝,只留眉宇間一道深鎖,「我懂,但我的心很明白地要我向你說——我愛你。」
「不要。」艟艟拒絕地大叫道,「在我拿走那麼多屬於你的東西後,你怎麼還能愛我,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給那麼自私的我更多,我不值得。」心動也痛地,她哭喊出來。
癡心且無悔地笑了,爾霄遨的瞳仁上只映出她雨山茶般的淚容,摯情地凝視著,「你值得更多,是我愛得不夠,才會讓今天的你如此痛苦,要求多一點,你值得我給。」
沒有向前,艟艟反倒退怯地直靠至牆邊,閉上雙眸任淚流淌,腹部的隱隱作痛遠不及心口欲碎的割裂,不禁暗問自己,他欠了她什麼?值得他毫無保留的給予,而她又拿了他什麼?只怕窮她一生也無法償清。
她要得好容易,拿得好心虛,敞睜開眼縫瞧著他被淚霧朦朧的身影,她從沒自翊聰明,可也沒料到自己竟會傻到看不出他的眉間神采如此地酷似楚治旭,也或許曾經有意識,但她就是無法證實及組合。
仍深刻地感覺到他的濃情如熾,他眼中的兩簇火焰只為她而燃燒,但他可能不自知,火焰溫暖了她,也灼了她。
爾霄遨靜下來緊瞅著她,這才注意到她的憔悴蒼白,她的呼吸急促似乎不只是因為哭泣抽噎,小巧的鼻子一翕一張似乎都有喘不過氣之虞,看她強撐著不表示,他再也無法按捺,一口怒氣湧上喉頭。
「你真的已經把我當外人了嗎?」爾霄遨對她的頑固感到生氣,但又心疼。
「不,你說錯了,我才是外人。」艟艟的聲音緩慢且苦澀。
「那我如你所願,我走。」冷硬地說完,爾霄遨感到後悔又拉不下瞼,最後只道:「回床上躺著,我會替你叫來醫生。」對她羸弱的身體他卻無不擔心,再仔細地看了她一眼,他咬牙轉身離去,克制自己別回頭。
他離去的足聲空了她的視線,也空了她的心房,只留下渾身的冰冷與空虛讓她不由得戰慄,她開始後悔自己的刺人言語,對自己違心的堅持感到無比的悔意,但真的不能再要他所給予的,只是她不能沒有他,沒有他的她比無更貧乏。
她為何要對自己的心說謊,艟艟無聲泣喊自問,她不能沒有他,不能呀!
聽著他的足聲漸遠,她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挽回,捂著自己的小腹壓下撕裂般的劇痛,驀然感到有種濃稠黏膩的液體滑下腿間,失神地俯首一看,她驚慌失措地大叫了起來,是血!已流過她的腿,沾濕了足下的地毯,面積正急速地擴大。
「遨——遨——」艟艟像個孩子般地求救,痛得無力跪跌在地,嘴裡只有爾霄遨的名字,腦海裡只有爾霄遨的臉龐。
聽到艟艟用急切且無助的聲音喚著自己,爾霄遨心頭浮現不祥的預感,不顧一切如風疾般地奔回房裡去,只見艟艟仰眼看著他,捂著肚子哭喊道:「遨,血!」
這才注意到她腳下的那灘血,從她的身體不斷地流出,爾後在地毯上泛開,爾霄遨急忙捉過一張被單,將她裡住抱起,片刻不耽擱地朝外頭走去。
「遨,對不起、對不起——」艟艟迭聲不斷地重複著歉意,彷彿怕以後沒得再說了。
「噓!」爾霄遨出聲安撫她別費心力,卻感覺到臂腕上一陣從被單透出的濕熱,他知道她的血尚未停歇,像精力般從她身上點滴流失。
前頭楊鴻真帶著幾名保鏢急急地趕過來,看到艟艟死白的小臉心頭不由得一驚,在他們面前停住,卻不意擋住爾霄遨的去路。
「走開!」爾霄遨失控地怒喝。
楊鴻真急急退讓,看著爾霄遨闊步邁遠,對保保鏢交代了幾句也跟隨而去,率先到車庫開了輛房車,充當司機開到門口。
管理員撐傘護著爾霄遨抱艟艟上車,楊鴻真在爾霄遨的指示下疾駛遠去,大雨依然滂沱,像厚簾般蓋住整個世界。
艟艟躺在爾霄遨懷裡,虛弱無力,猶不停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別說,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你會沒事的。」爾霄遨對她說著安慰話,卻安慰不了自己的焦急如焚。
「我要你知道我是愛你的。」艟艟渴望地看著他,懇求他回應。
「我知道。」撫著她青白的小臉,爾霄遨又心疼又心憐地說道。
虛軟一笑,艟艟緩緩闔上紫眸。
第十章
到達法亞集團慈善醫院時,艟艟已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的狀態,醫師們早已接獲通知,在崗位上嚴陣以待,各部門的權威也都被扣留不能離開,要在最迅速的狀態下搶救艟艟。
爾霄遨看著艟艟被推進急救室,爾後又匆匆移到手術房,他被護士和實習醫生擋在外頭,為怕妨礙裡面大醫師們的動刀。
「我要進去。」爾霄遨推不開旁人的糾扯,揚聲大叫道。
此刻院長迎了出來,要人員放行,並示意要一名護士負責打理爾霄遨的全身消毒,隨後陪伴爾霄遨進入觀察室。
接下來的幾個鐘頭才真難熬,爾霄遨看手術室裡不斷從血庫調來新鮮的血液,醫生換過一班又一班,只有執刀的人不變。
最後連執刀的人都換了,原先執刀的葛醫生開了手術室和觀察室連接的門,出現在爾霄遨眼前,迎面向他走來,臉上儘是愁容。
爾霄遨心跳遽烈地險些脫出心口,憂心忡忡難安,不敢有任何倉皇的舉動,也不願流露出心中的情感,怕自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瘋狂,他恐懼失去艟艟,曾經她躺在血泊裡的畫面此刻攫獲他不放。
「總裁。」葛醫生經歷數小時的精神消耗,臉色蒼白,但也顯得為難地欲言又止。
「說。」爾霄遨故作冷靜的眼底捲著兩團風暴,自己的真情在其中作虐。
「請總裁有個心理準備,小孩會保不住。」葛醫師看向爾霄遨陰騖的神色,不由得噤聲,
「你說什麼?!」沉漠的聲音質問著醫師,爾霄遨的臉龐抑不住狂亂。
「小姐懷孕了!只是當年的槍傷沒有處理好,有彈屑遺留在子宮的外壁,又因為情緒上刺激,急速收縮受到壓迫,導致出血過多,可能會小產。」葛醫師愧疚且膽怯地解釋緣由,畢竟這錯誤不是任何人扛得下來的,若只是條小生命也就罷了,但這小生命的父母偏是法亞位極頂上的爾霄遨和楚艟艟。
「當初執刀的也是你們,為什麼?你們為什麼不小心。」爾霄遨的心頭驚急交加,怒斥道。
「對不起,我們願負起一切責任。」葛醫生挺了挺胸膛,保證道。
「該死!你們——把艟艟醫好。」沮喪和驚憂焦急湧擠在他的每根神經,爾霄遨怪自己沒將艟艟保護好,才讓她遭受今天巨大的痛苦。
「小姐的身體可以調養,但心理上可得注意,盡量別讓她太悲傷,必要的話,可以請心理醫師……」
「葛大夫,麻煩請快回手術台。」護士探出頭來打斷他的話,並把他召喚回去。
「失陪。」葛醫師急忙回手術室,留下爾霄遨咀嚼方纔的話。
臉色繃得鐵青,爾霄遨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失聲喊出心裡的軟弱,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如此地對待艟艟,她所承受的災難還不夠多嗎?問天問到心碎,他的眼卻是欲流無淚,心中一味地責怪自己傷害了她。
悲到深處,再也坐不了、站不了、走不下去,爾霄遨扯掉綠色的手術衣,狂奔出門去,撞開在門側守著的楊鴻真,他離開醫院,跳上保鏢代開過來的黑色跑車,藉著凌風騁馳的速度想宣洩心中糾結的鬱悶,但奈何卻是徒勞,憤怒與不甘心如潮般向他席捲而來,像蝕液般浸溶、嚙咬著他的傷心。
艟艟、艟艟、艟艟!他在心裡反覆叫喚著心愛人兒的名字,為她所遭遇的苦難感到悲哀,她從小的生活就已是非常人所能忍受,如今竟又拿她的小孩來報復,天啊!究竟我們錯在何處?讓你如此地懲罰我們。
滿腹的怨恨想找個人發洩,爾霄遨回到楚家大宅,無顧半濕的衣裳,直直大聲叫喚:「路易士。」
「總裁。」路易士從爾霄遨出門後就守在門口,看車子從鐵門遠遠駛進,他就從監控室連跑著過來。
「那女人呢?」爾霄遨摒開傭人遞上的乾毛巾,兀自地問著路易士。
路易士對自己躊成的錯誤十分耿耿於懷,早就想找個機會彌補,一聽爾霄遨吩咐,忙急著帶路,領頭進了地下室,繞著腸般蜿蜒的地道,進了一間密室,爾霄遨知道楚宅是座古老的貴族宅邸,所以對這情況絲毫不感訝異,也因愁緒如麻,沒心思有其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