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蕪玉
「真讓你蒙對了。」閃電男不可思議的低聲嚷嚷,卻讓品澤殺得死人的凶狠眼光給逼得噤聲。
「你啊,都三十多歲的人,還不懂活到老學到老的道理,有事不懂就請教別人嘛,一副經驗老道卻行事幼稚惹人笑話,只會讓明眼人笑話你罷了。橫豎也解決不了問題,為何不請教高人指點呢?」
還真沒見過這類世紀末的老古董。都什麼時代了,同性戀、人妖滿街跑,他老人家還一副封建式的為難臉色,好像開口求人或請教感情問題會讓他的靈魂蒙羞、人格丕變似。
姚雪翻著白眼,簡直要舉白旗投降了。他老人家仍是一副苦瓜臉,陰惻惻的十分難看。
「看來,你不僅心理有問題,搞不好連生理也有毛病,男人只有碰到類似問題時才會縮得像只龜。」見對方仍不吭聲,姚雪想打退堂鼓了。
單看品澤的外表和他對她視而不見的情形,說真格的,倒叫姚雪喜歡到心坎裡去了。但是這樣的正人君子也不是她隨便就碰得著、摸得著的,尤其是他心中已有人在,想誘他入甕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個認知,教姚雪氣餒,卻也佩服。普天之下能讓她看上眼又佩服的人還沒遇著呢,現在居然給她碰上了,卻……無緣結交,真是作弄人啊。
姚雪睨了一眼對她已佩服得五體投地、眼睛亮晃晃,就快滾落她腳底下的閃電男後,站起身來,想離開這個無緣的生日禮物。
「等一下,你說得對,對於感情的事,我確實生澀無知,如果你真是箇中高手,願聞其詳。」品澤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出聲阻止姚雪離去。
「也許他對我並非全然無視吧。」姚雪心中暗自竊喜,可表面上仍無動於衷,大剌剌地又坐了下去。
「崔教授……呃……品澤,我……我必須回家去了……」閃電男又摸頭又看表的。
「你走吧,麻煩你一整晚,真是不好意思。」品澤立即站起身,大力地與他握別,十足官派。
姚雪盯著閃電男離去的背影,心中有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是以她問了不曉得何時已換了座位的品澤。
「他跟你是什麼關係呀?你們……南轅北轍的形象怎麼搭得上?」一個打扮前衛,一個傳統拘謹,這兩種人如何湊在一塊兒呢?
「小學同學,臨時被我拉了出來。」品澤低調的說。他當然知道自己無論模樣、氣質都不像是會來PUB混的人,單是叫他去找女人搭訕這一條,便夠殺死他全身的細胞。
「你跟他似乎不像一般的哥兒們,他好像挺怕你的。」姚雪懷疑地又瞅著他,一臉的不相信。
「嗯。」品澤滿臉尷尬,卻不想多作解釋。
「你該不會以為他外表光鮮,必定『閱』人無數,肯定是情場上的萬人迷,才特地找他出來想替你解決麻煩的吧?」姚雪直睨著他,覺得這想法太有可能了。
品澤被逼得滿臉通紅,又不想說謊欺瞞,只好無奈地點著頭,同時對眼前心思細膩,又萬分聰明的女子大為折服。
「噢!天哪,結果呢?他給你出了什麼餿主意?」姚雪大搖其頭,不知道眼前的他是真呆還是被事情逼昏頭了。那個閃電男充其量不過是愛情路上的小混混,感情一事他懂個屁啊!騙吃騙喝的拐拐小女生可以,這種人既沒腦筋也沒內涵,能想出什麼好主意呢。
「他叫我直接上了她。」品澤苦笑,這樣傷風敗俗的話讓他臉紅。
「哦?你的意思是你從未碰過你的未婚妻?」哇!這可是天下奇聞呢,怪不得姚雪那雙小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咧。
與男人談論這種事已叫品澤坐立難安,更別提這個美艷女子一副既好奇又像在觀看動物奇觀的模樣看他了,簡直彆扭到極點。
「嗯。」品澤假藉飲酒,刻意擋住姚雪那如探針一般的眼光。
「這麼說,整件事情的癥結就上床這件事嘍?」明知這男人有多害羞、有多傳統,姚雪仍忍不住想逗弄他。想看俊男臉紅有多不容易呀,畢竟英俊的男人早被女人寵得不曉得羞恥為何物了。
品澤氣餒地呻吟出聲。但他今天是出來找答案的,不允許自己打退堂鼓。
「是的。」
「相士看相也得有手和臉,你什麼話都不說,我如何幫你解決問題呢?」姚雪簡直想大笑三聲來抒發心中那股喜悅之情。這個男人搞不好搞不好……是個處男哩。
「再過兩個月,我跟未婚妻就要步入禮堂。前幾天,她忽然莫名其妙的要求我必須與她先行入洞房,我拒絕了,因為我覺得這麼做是褻瀆婚姻,且十分不尊重她,但她卻誤解了我,以為我根本不愛她,便提出分手。」品澤面帶郁色,簡扼地說了經過。
「說你不愛她是表面上的話,其實她想說的是——你是不是性無能。」姚雪想也不想,便替對方把不敢講的話挑開。
「開了開什麼玩笑!性——性無能!?」品澤臉色一變,簡直是匪夷所思至極點。正直的他從不曾做如是想,但姚雪適時的一點,又教他哭笑不得。
「沒錯呀,現代的女性不再蒙著臉嫁人,婚前對丈夫能瞭解越多對自己便越有利,這個婚結起來也才夠意思。也許你有夠體面的外表,夠豐厚的財力,但你若是性無能,多數女人仍不願嫁給你的,這也是她要跟你分手的主因。顯然你的未婚妻已不是處女,所以她會主動要求你,那麼你為什麼……」
「你說什麼?她不是處女?何以見得?」在品澤心中,紀淑雅一直是清純的代表,怎麼可能不是處女。這跟她當初開口要求他與她同床時一樣令他吃驚。
姚雪慢條斯理地拿出一根細長的香煙,點著煙,又嘲他噴出一大口帶著薄荷味道的煙霧後,才開啟那張誘人的美艷紅唇說:
「只有嘗過性愛滋味的女人才會在乎這件事。」
「我不相信。」品澤固執地搖搖頭。
「喏,」姚雪遞給他一塊錢。「問了便知道。」
品澤只是瞪著桌上冷冷的硬幣,沒有伸手動它,良久才緩緩起身,走到電話亭去。
「真是個傻瓜。」
看在姚雪眼裡,這個老實且正派的男人很可憐。他執著地認為對方清白,那麼認真、那麼疼惜,結果卻發現他在乎的東西竟只是一坨糞!打擊之大,可想而知了。
姚雪頭未回,連下巴也懶得抬,冷冷地抽著煙,滿不在乎、事不關己地看著電視牆上的MTV。像品澤這樣的遭遇,她看過起碼二十個版本,且個個精采動人。
有時她看著看著便覺好笑起來。貞節這件事竟能大過一切,甚至重過幾年如膠似漆的感情;好像男人娶女人只為破了那層處女膜,女人的個性、感情等等全不重要了,想來就可笑。
所以當品澤蒼白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發呆時,姚雪對他幾乎是鄙夷的。原來他也是個自私的男人,一個迂腐的男人。
但姚雪是殘忍、冷血的女人,他越是痛,她越要踹得他更痛,就算因此而淌血,她也不在乎。
男人,從沒一個教她在乎過,即使是眼前的他。
「她說了嗎?說她不是處女?」
品澤眼神渙散,遲疑了一會兒後,才搖頭說:「只是哭,什麼都沒講。」
「默認了。」姚雪冷然,又問:「現下怎麼辦?還想解決問題嗎?」
「還有問題可以解決嗎?」品澤苦笑。
又一個因為清白問題而推翻愛情的人,真是愚蠢的傢伙。
姚雪像是站在顯微鏡前看人的老醫生,冷漠且清醒地看著這個為愛傷心的男人;這個人至少還有東西值得他傷心難過,不像她,無慾亦無心,什麼感覺都沒有。
其實以她對品澤的判斷,她相信只要稍加疏通,道德感極重的他必會回頭接受未婚妻,即使有遺憾,但他們仍能過得很好。
但姚雪根本不想替他解開謎團,因為她想到她的生日禮物,和她適才想替自己慶祝生日的念頭。她是自私的人,而她也頗喜歡自己自私的個性。
「除掉他陳舊的貞操觀,品澤確實不愧是個好男人。」姚雪在心中替他打分數。她看上的男人必須是出眾的。
「帶多少錢在身邊?」一句不相干的話從姚雪口中冒出。
「什麼?」品澤有點恍惚,不明所以。
「錢,痛苦的時候就要藉酒澆愁,我想替你多叫幾杯酒,就不知道你帶的錢夠不夠了。」即使姚雪在他身上動腦筋,但對錢這東西,她仍分得極是清楚。
「買你一屋子的酒都夠,放心吧,叫服務生能送多少是多少。」品澤不曾有不理智的行為,他一向規矩有分寸,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都清楚劃分,但今晚,教人痛心的事情太多了,即使像他這麼有原則的人亦忍不住要崩潰,是以他理所當然地接受姚雪的建議,打算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