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武小萍
「攸竹姊,排定今天拍照的那對新人來了。」店裡的助理喚回她的思緒。
喔!是楚懷的同學。「好,你先去準備一下,我等一會兒再過去。·她又叫住離去的助理,「小日來了沒有?」
「還沒。」
「沒事了,你先把東西準備好,我一會就上去。」
「好。」
奇怪了?以往小日都會提早到,看著新娘子穿上她設計的禮服,確定有無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後像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似的凝視著那件禮服,那抹神情攸竹一直沒辦法看透。有好多次開口問她,小日卻只是對她淺淺一笑,隨後就像來的時候一樣,不太引人注目地又離開了。
想著想著,小日已經到了。「攸竹姊。」她對攸竹點了點頭,就到更衣室幫新娘子去了。
攸竹無奈的聳聳肩,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突然,一個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隨後一大束的百合捧花即出現在她面前,攸竹調侃他:「楚懷,來覲見你姊姊,不用帶那摩大束花。」
「等你結婚那天,我會準備更大束的捧花。」
她笑罵道:「正好遮我的臉是不是?你這個臭小子!你同學在樓上呢!等新娘子穿好禮服,就可以拍照了。你上去吧!這個順便幫我帶上去給小日。」她交給他的是一個花冠。
「小日是誰?」
「咱們店裡的設計師,跟你提過N遍了!真是的!哪有人出了錢,卻不知道店裡的事。」
「你是說……那個在半年內讓業績成長百分之三十的小日?」
「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能耐!」她洋洋自得的說,好像小日是她妹妹似的。
「嗯,那我應該見見她了。她今天有過來嗎?」
「臭小子,注定讓你見到的,她今天有來,人在樓上。不過,我警告你喔!可別欺負人家年輕喲!」她是怕楚懷渾然天成的威嚴嚇到人家。
他好笑地搖搖頭,「我長得很可怕嗎?」
「不可怕,可怕的是長得太帥啦!」她揶揄道,揮手要他走。
楊楚懷上了三樓的攝影棚,掃視了一周,看到他同學,兩人互相揮揮手代替打招呼。只見新娘子前面蹲著一個穿著水藍色吊帶褲的助理,她大概就是小日吧!他以為會看到一個穿著套裝、腳蹬高跟鞋的都會女性呢!他走過去欲將花冠拿給她,他同學竟拉著他霹靂啪啦的聊了起來,講的話題不外乎要告別單身生活啦、準備結婚瑣事啦等等,楊楚懷不是很注意在聽,因為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個人身上。
小日背對著楊楚懷在整理新娘子的衣服,還不時替緊張的新娘安撫情緒,聲音極輕、極柔,像在吟詩般,偶爾還會說個小笑話,逗得新娘子開心不已。
楊楚懷很有技巧地結束和他同學的談話。他先將捧花遞給新娘子,臉頰上換來一個禮貌性的親吻,然後才走過去拍拍小日的肩,問:「小日嗎?花冠給你。」
「謝謝。」小日頭也不抬,接過花冠幫,新娘子戴上,然後退後三步,仔細看看有無不完美的地方。
「嗯,不錯,很適合她。」
聽到有人讚美,小日以為是新郎相,所以轉過頭去對他一笑。
楚懷和小日相視一笑的後果是,小日如驚慌的小白兔般頻頻後退,不小心撞倒了擺化妝箱的小桌子,血色自她臉上消失無蹤,杏眼圓瞪;而楊楚懷則一臉的不知所以,不過,同樣一副受驚嚇的表情——被她的反應嚇到。
「小日,你沒事吧?」新娘子關心地問。
撫著狂跳的胸口,驚魂甫定的小日終於看清對方的樣子,不是他!不是陳志超!
「我……我沒事,沒事。」
楊楚懷好笑地問:「幹嘛嚇成這個樣子?」
「你為什麼嚇我?」話一出口,她就覺得這句話不對,他又不是故意長得跟那個人很像。
「我怎麼知道!問你啊!」他的口氣也不悅極了,好像他長得多不堪似的。
小日老羞成怒。「好笑!你問我我就得告訴你呀?想得美!」
魂已定,一股不知-名的怒氣衍然而生。「你說呢?你的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我還要跟你客氣呀?」小日索性擦起腰來,擺出準備開罵的架式。
楊楚懷一愣,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她是第一個!好大的膽子,在老虎頭上持須,不知死活!
「你不怕被開除嗎?」攸竹才提醒過他,他就忘了,老闆的嘴臉立刻顯現出來。
「你以為你是什度東西呀?」她還故意強調『東西』兩字,「叫我滾就滾哪!你不懂什磨叫禮貌嗎?」
「你……」楊楚懷首次語塞,卻不顯示弱地報上大名,「我是楊楚懷,你的頂頭上司,不是『東西』!」
唉,他又錯了!
語一出,所有的人為了禮貌皆忍住即將噴飯的笑意,但更教楊楚懷難堪不已,小日則是一副「不關我事,是你自己說的喔!」的表情。
楊楚懷氣得七竅生煙,握不,簡直是火山爆發。「給我叫攸竹上米,我要開除她!」
「你幹嘛開除攸竹姊,她又沒惹到你。」小日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小日,你別這樣嘛!楊先生……」助理兩面為難,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別製造噪音,你們吵那麼大聲,我在樓下就聽到了。」攸竹如同救星一樣地出現。
楊楚懷先「出聲」為強。「攸竹,她態度惡劣,我要開除她!」
「你憑什麼開除我?難道你沒錯嗎?」小日立刻反駁。
「錯在我長得很恐怖?」
這下,換小日語塞了。對呀!天下相似的人這麼多,自己確實有點大驚小怪了。可是,話說回來,局面已經變成這樣,此刻她是騎虎難下,只好硬撐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勸你還是乖乖在家吧!」
「在家?哼!那豈不是白白浪費我這張開麥拉PACE。」.「你真是大言不慚耶!空有一張像女孩子般秀氣的臉,沒想到腦袋裡裝的還是棉花。」她故意把他說成跟女人似的。
而楊楚懷卻最討厭別人把他的臉比喻成女孩子、秀氣啦等之類的話,這是他的大忌,她卻都說全了,真是欠人揍!
「你再說一遍試試看!」看樣子,他已幾近發瘋邊緣了。
小日滿臉嚴肅地對他說:「先生,我實在不想侮辱你兩次,請你不要逼我好嗎?」
撇掉這場災難不說,攸竹真想為他們的對話哈哈大笑三聲。攸竹不敢置信地看著楚懷——怎麼像個愛告狀的小孩?再看看同樣一臉氣沖沖的小日。
咦?新發現喲!兩個人同時展露了他們不為人知的一面,一個突然失去理智,一個突然生了生氣。
或許……嘿嘿,有點意思羅!為了證明她心中的想法,她決定要一個小戲法。
她略帶為難地說:「小日,你可知道楚懷是我們公司的大股東?」
什麼?他居然是老闆?完了!這下要提前下台——役戲唱了。
「縱然你才華洋溢,縱然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必須在我這裡工作,」她指的是小日神秘的行事,但在她故意曲解原意的情況下,楊楚懷果然中計,想成小日家境困苦。「但是,你也不能頂撞你的上司,是不是?所以,」她面色凝重地宣佈,「基於我管理部下的原則,小日,你被開除了。」
「什麼?」
「什麼?」楊楚懷和小日同感吃驚,因為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特別是楊楚懷。
他的原意只是想嚇嚇這個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並不是真的要開除她,她要是走了的話,往後她的日子怎度過?他快速轉過頭去看了小日一眼,看她一臉的蒼白,還有那對似怨且哀的眼神震懾住他的心、他的人,他於心不忍,卻又拉不下面子,都怪剛才自己為什麼不能乾脆讓她一點,又不會少掉他—塊肉!
小日倒挺有骨氣的,二話不說,收拾自己的東西,甩上背包,掉頭就跑掉了。
楊楚懷臉色鎮定,急在心裡,不禁有點怪罪攸竹。
「我只是嚇嚇她而已,你怎麼真的叫她走?她這麼一走,店裡的業績怎麼辦?」
你哪會擔心業績,你擔心的恐怕是她以後的生計吧,笨蛋!臉竹板起臉孔,「做老闆的說話不算話怎麼管理下面的人,」她再加一句:「你那麼有本事,就去把她追回來。」
「哎呀!你真的是……算了,我去買包煙,待會見。」尾音跟著他的身影消失於樓梯口。
「哼!」攸竹嗤之以鼻,明白在心裡:騙人呀!買煙?鮮少抽煙的人買煙於嘛?好爛的藉口,一點都不高明,真是大笨蛋一個!
助理有點擔心地問:「攸竹姊,真要開除小日嗎?小日話雖少,可是人很好相處。」
「別管他們了,我們做我們的事,安啦,天下太平!」
攸竹帶著令人摸不清頭緒的笑容繼續打點那一對新人,心中則高唱著結婚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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