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雯琪
趙冰兒因他的撫弄,不安地挪挪身子,一會兒便從睡夢中醒來。
「楊大哥?」一睜開雙眼,看見他出現在床邊,趙冰兒杏眼圓睜,慌亂地坐起身來。
楊則知道自己此時不宜出現於此,尷尬一笑,期期艾艾地解釋:「我……呃,我想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實在……是因為太在乎你了,一心就怕你出事,所以才……」
既然他主動前來求和,趙冰兒當然再也無法賭氣,何況她本身也有錯。
「楊大哥,你不怪我,還向我道歉?」
「冰兒……」楊則起了個念頭,要將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向她表白,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願此生無憾。「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楊大哥的心,你明白不?很多話不知怎麼對你說個明白,只要你曾對我用過一丁點兒心,就應該明白我想對你說的是什麼了。」
趙冰兒的思緒被攪得雜亂如麻。她並非麻木不仁,又怎會一直不知不覺,但始終不敢加以求證或確定,如今她竟有些害怕他戳破兩人之間長久以來若有似無的曖昧關係。
她的不語讓楊則心急起來:「你當真不明白,還是在裝傻?這些年來,我從不曾放下你,始終對你魂縈夢牽,現在你以如此強烈的手段拒絕這樁婚事,證明咱們還有緣份!冰兒,你可以拒絕天下所有男子,唯獨不能拒絕我,我對你的心,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啊!」
趙冰兒雙手輕撫胸口,怔忡地看著楊則激動的神情和對自己情不自禁的表白,心湖頓時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息。
「楊大哥,你讓我陷入困境了。這麼大的難題,你要我如何解?」如果他們早郎有情、妹有意,何苦兩人至今仍以知己的身份相對;更不會有當年他娶妻,如今她逃婚的事發生了。
其實,有時她也會混淆了對他的感覺,他們的關係,說朋友……不太合適;說是戀人,又太沉重,所以她喜歡現在這樣,一點也不想去改變什麼。
「別擔心,我這麼說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一輩子心裡藏著這些話,我只希望你的心能留點位子給我,不要永遠死鎖,讓我不得其門而入。答應我,讓我總在你心上,好嗎?」楊則想伸手輕撫她那鶯歎燕慚的容顏,卻躊躇不定,最後還是給忍了下來。
只要能這般盡情看著她就夠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趙冰兒愣愣地點點頭,決定依了他。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的一分牽掛、惦記,她會將他放心上;至於他的情……現在楚孤湛的問題還沒解決,她已沒有多餘心思去想這個了。
嫁進楚家的媳婦居然調了包?這種石破天驚的大事被秀嫣知道,哪能再瞞幾時?
此事經由她透露,馬上以融雪的速度一傳十、十傳百,不僅楚父和楚母知道,就連趙廣宗也有所耳聞了。
得知此事後,趙廣宗自然是十分震怒。
楚父本以為這是訛傳,可是心裡又對這個過門至今仍未謀面的兒媳婦感到不安,於是要楚孤湛到大廳問個清楚。
「是哪個多嘴爛舌的傢伙造謠生事,不怕我剝了他的皮?」
楚孤湛這些天多半在宮裡,不清楚事情已經傳開,傳到最後,居然還繪聲繪影說什麼假新娘是修練得意的狐仙,專門來破壞這段好姻緣的。
啐!荒唐!
楚母下意識看了身邊的秀嫣一眼,慈藹地對一臉怒容的楚孤湛說:「湛兒,紙終究包不住火,你還是從實招來吧!」
楚孤湛心中了悟,微慍地看向秀嫣:「該說的,秀嫣都已經說了,找我來問話不是多此一舉嗎?」
秀嫣早知他會把帳算到她頭上來,從頭到尾只低著頭,不敢迎向他駭人的目光。
那晚秀嫣在弄凌齋大喊抓刺客,引來大批侍衛,無非就是想讓趙冰兒現形,她在玩什麼把戲,他若連這個都看不透,那他就不叫楚孤湛了。
「太過分了!」楚父勃然大怒:「老夫活到這把年歲,還沒遇過這等荒唐事,咱們家鬧出這種笑話,這教老夫顏面往哪裡擺?這個趙家千金未免太放肆,居然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可真是趙廣宗教出的好女兒啊!」
楚母忍住不甘和怒氣,以免火上加油,向楚父提議:「老爺,這樁婚事不如作罷吧!看來趙姑娘失德敗行,讓她進門,將來怕是後患無窮,就當咱們高攀不起。」
不等父親定奪,楚孤湛隨即予以拒絕:「整個長安城都知道咱們是用八人大轎迎娶趙家千金進門的,現在想賴帳,怕是會落人笑柄。」
「賴帳的是那趙家丫頭!是她心懷不軌,存心搗蛋,本來一件美事,讓她一個人胡鬧成這樣!皇上若一時興起,問你和媳婦處得如何,你該怎麼回答?」楚父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像趙冰兒這種目中無人、無法無天的兒媳婦,他可不敢要。
楚孤湛什麼也沒說,只丟下一句:「無論如何,我就是要她,由不得她肯不肯。」說完,頭也不回,帶著怒氣離去。
二老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堅持,不禁面面相覷。
而一旁的秀嫣早心有未甘地絞紅了手、咬白了下唇。
目前趙冰兒的行蹤成謎,趙父卻想到一個她可能去的地方。
在他得知嫁進楚府的竟是丫環巧蓮後,他便滿懷歉意,親自上楚府謝罪去;楚父心中縱使再不悅,也要賣他幾分面子,總算答應如果趙冰兒心有悔意,願意回去向他們認錯,便既往不咎。
這事算是暫且解決,趙廣宗在謝罪後,帶著幾名侍從直接找上楊則,問他要人。
「世伯,您誤會了,冰兒沒來找過我,對於她逃婚之事我是毫不知情。您想,如果她存心讓您找不著,怎麼會來投靠我?」楊則受了趙冰兒之托,有意隱瞞此事。
趙廣宗仔細思量他話中的可信度,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可就是想不出趙冰兒除了楊則這兒,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賢侄,如果冰兒那丫頭找上你,你千萬得多勸勸她,唉!只怪我教子無方,讓你看笑話了。」
楊則想藉機勸勸趙廣宗,如果能改變他老人家的心意,趙冰兒肯定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您快別這麼說了,世伯。我想……冰兒個性倔強,半點也強迫不得,您這麼做,她自然會反抗,等找到她後不如尊重她的意願吧!」
「這恐怕沒得談,楚家用大紅花轎來迎娶是事實,現在她怎麼說都已經是楚家的人,沒有資格同我談條件。」
趙廣宗態度仍是這般強硬,現在他只想將人找到,好對楚家有個交代;他趙廣宗一世英名,為人重信、重義,絕不能就此毀於一旦。
躲在珠簾後聽他們談話的趙冰兒對趙廣宗的不願妥協十分失望,和身邊的巧蓮相望一眼,神情皆落寞起來。
既然找人沒結果,趙廣宗也不想久留,他還得設法到別處去將他的不肖女揪出來,否則要他如何面對楚家所有的人?
送走趙廣宗後,楊則發現趙冰兒就躲在簾後,卻沒點破,只是煩惱地長歎一聲。
自從趙廣宗上楚府表明將趙冰兒找出來後,楚孤湛便吩咐阿德率領幾名手下跟蹤趙廣宗,看他到哪去找人,並要阿德將趙廣宗第一個去的地方回報。
「少爺!」阿德匆匆跑進楚孤湛的書房,將頭探出門外左右張望,確定隔牆無耳後,才將門關上,來至他身邊,小聲說:「查出來了,趙將軍去找的是楊則楊大人,聽說這個楊則大人和趙姑——呃,少夫人是青梅竹馬。」
「楊則?那個藍察御史楊則?」楚孤湛聽皇上提起過這個人。聽說此人學富五車,對修史之事很有建樹。
「可是楊大人一口咬定少夫人不在他那兒,趙將軍之後又去了許多地方,還是一無所獲。」
「我知道了,你出去,繼續給我盯下去,一有其它發現,馬上向我稟告。」楚孤湛遣退他,想一個人仔細想想這件事。
在他看來,趙冰兒很可能讓楊則給藏了起來。像她這般絕色佳人,只要是男子,沒有不動心的道理,何況楊則和她的關係又如此親密。
青梅竹馬?哼!他認定他們的關係不是這麼單純,說不定她是為了楊則這個男人才會拒絕他的,排斥婚姻只是個借口罷了;但若他們兩情相悅,大可請爹娘作主,又何必繞這麼一大圈呢?
千頭萬緒該如何理起?楚孤湛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頓時想起了「出其東門」這首詩歌: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螾螿,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縞衣茹慮,聊可與娛。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天下女子眾多,都不是他心之所繫,他只為他的娘子神魂顛倒,伊人卻不知,竟不屑當他的妻子。他尊貴地生活至今,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也好,或許是自尊心不甘被損,因此他要她的心更加堅定;只要是他的女人,容不得別人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