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葆琳
「妳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妳愛家祥,不是嗎?既然這樣,有什麼好怕的?家祥也愛妳啊,你們心意相通,不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嗎?」
問題可多了。懿萍不認為有誰能瞭解自己的迷惘,家祥愛得越猛烈,她的壓力也越大,恐懼也越深。燃燒得這麼快的愛,不可能維持下去的,它終究會有熄滅的一日,而她不想去面對它!
「……妳很害怕,是嗎?」低語著,家吉再次一語道中。
懿萍搖了搖頭,又點頭說:「我不是怕他,我是怕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值得他這樣的熱烈追求,我不覺得自己有資格……」
無法再說下去,因為不想讓自己更淒慘。她一向不喜歡自哀自憐、自怨自艾的,可是近來她只要一想到家祥,就無時無刻不在埋怨自己、甚而討厭這樣的自己。她正在失去過去那個沒有人愛,起碼還有自己愛自己的項懿萍,如今她是個連自己都無法喜歡自己的自卑女。
「好吧,我知道問題的癥結了,我答應幫妳。」
「真的嗎?」
唐家吉點點頭,揚起手招來服務生,告知他要買單。「我們走吧!」
「咦?」
「妳不會還要我來個預演什麼的吧?既然要做,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讓那小子徹底地跌到谷底,狠狠地摔他個七葷八素,讓他明天一早醒來時說:『喔,我的天啊,我怎麼會愛上那個可怕的壞女人!』,然後一舉把妳拋棄!」唐家吉幹勁十足地說完後,燦爛一笑地再道:「順道一提,妳隨時都可以投入我的懷抱!不妨將我的懷抱當成妳自己家一樣,三不五時來造訪,我很歡迎的。」
他在說啥啊?!懿萍陷入一陣混亂中,但她還來不及拔腿逃離就被唐家吉一把握住手,宛如被捲入一場狂風暴雨中,情況完全失控,頭昏眼花地任他擺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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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麼她會坐在這裡啊?!
懿萍苦著一張臉,抬頭望著四周。基本上,這是間相當男性化的房間。和自己造訪過的唐家三男臥室不同,唐家二公子的臥室儼然是名家設計、精心裝潢過的樣品屋一般,有著黑與紅對比強烈(但她覺得在這兒睡覺會作惡夢)的色彩,每一樣東西,從檯燈、床櫃到書桌無一不具有奢華、前衛的調性。
「妳的運氣真的很好呢!」從樓下端來兩杯冰茶的家吉,將杯子放在桌上,打開空調,說道:「今夜我父母去喝喜酒不在,而大哥又在辦公室加班,要忙到深夜。現在家裡就剩我們。等會兒那個愣小子從打工處回來後,就有好戲可看了。」
「家祥有打工?」
「上禮拜才開始的,他和我爸媽約法三章,答應絕不耽誤課業,他們才點頭同意的。聽說是在哪個夜間工地,專門鋪馬路的那種地方打工,因為薪水比較高。麻煩的是偶爾會徹夜工作,忙得很。」家吉喝著冰茶,說:「但妳不用擔心,他今天會回來的,我跟大哥確認過了。」
「他缺錢嗎?」純粹是關心他的身體健康,懿萍不贊成高中生出去打工,為一點零用錢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假如是家境逼得他不得不打工的話,又另當別論了。
「那小子不缺錢的時候,我還沒看過呢!」
懿萍想起來了,剛認識家祥時,他自己也這麼說過。
「他不像我遺傳到祖父點石成金的金手指,我從國中就開始用我媽的戶頭投資股票,還算小有積蓄。我大哥則是個守財奴,斤斤計較每分錢的進出,是我們家的吝嗇財主。就只有家祥,一向沒有理財概念,左手進、右手出的,到現在還是窮光蛋一個。」家吉笑嘻嘻地供出弟弟的財庫隱私。
「普通人在高中時代,都是個窮光蛋吧!」
「那倒是。」把喝完的茶放一旁,唐家吉摩拳擦掌地說:「好了,咱們來進行吧!在他還沒回來前,我們得先行準備好『場景』。來,把妳的衣服脫下!」
「什麼?!」她沒聽錯吧?懿萍誓死保衛身上的衣物,雙手交抱在胸前。「我不要!」
家吉好笑地問:「妳見過有人穿著衣服在床上打滾的嗎?」
「床……我不會和你上床!這只是演一場戲而已!」懿萍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找錯人演這場戲了?她以為這會是個好主意,但顯然它不是!
「真拿妳沒辦法。」家吉摸摸下巴。「好吧,那換個策略,妳解開兩顆扣子,去浴室把自己的儀容弄得亂一點,沾點水珠偽裝成汗水,這樣子再加上妳的小褲褲,應該就能騙過那小子了。」
「內……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妳是真心想要讓家祥討厭妳嗎?」他啼笑皆非。
懿萍臉一暈紅。「總有別的法子吧?」
家吉一昨舌。「唉,雖然不很甘願動到我的收藏品,但眼前也沒其他選擇了。妳快去做我吩咐妳做的事,不然那小子要回來了。」
小褲褲終於逃過一劫的懿萍,不敢再抗議地鑽進浴室裡。
獨留在臥室內的男子端詳著屋內的一切,開始動手把床單弄亂、抱枕丟到床下,自己也脫下襯衫打赤膊……不清十分鐘,他已巧手佈置出一個擬真的偷情現場。
「這樣就差不多了,反正那蠢小子沒多少經驗,肯定看不出差別。」滿意地點頭,家吉走到衣櫃前,拉開放置著五顏六色戰利品的小木格,揀選出一件綴滿蕾絲的黑色小褲褲,將它置放在門一打開一定會看到的地方。
「很好,完美無缺。就等主角登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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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著酸疼的肩膀,家祥伸手從褲袋中掏出家門鑰匙,他的心思已經飄到進屋後要立刻泡個舒緩身心的澡,洗去剛剛連著做了三、四小時粗活所留下的滿身塵埃上頭了。
爸媽都不知道他真正想去打工賺錢的理由,不不他借口說的想要買輛機車,而是想買一枚戒指。那不能是普通的便宜貨,必須是能代表自己的「心」,有著意味「永恆」意涵的重要戒指。
以現在打工的薪水,或許他得工作到年底才能買得起那枚戒子,可是他認為這絕對是值得的。只要自己帶著那枚戒指,對著懿萍單膝下跪,她一定會感動地發現自己對她是認真的,不是口頭上說說空泛的話語而已,他是真的想要與她共度今生。
嘲笑他是癡人說夢好了。
明明八字還沒一撇,懿萍上回還躲著他不肯聽他告白,他就做起這樣愚蠢的行徑,為一枚不知能不能送出去的戒指,拚命地打工賺錢。
但,不作夢,人生還有什麼樂趣?以前那個沒啥事好在乎,沒目標好活著的自己,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兩樣?是懿萍的拚勁感染了他,看她努力工作的模樣,讓他知道有目標的人活得有多精彩。
因此,他想為自己立一些目標,關於未來的、關於愛情的、關於婚姻的目標。
原先自己去找懿萍時,就是想告訴她,這陣子自己在考慮的種種問題,以及他想為他們倆建構的美麗前程,但他那該死的脾氣……就是被嫉妒沖昏了頭,忍不住發飆的臭脾氣,將這些全搞砸了。
這兩天他不敢再去找她,萬一她還在氣頭上,自己出現只會讓局面更僵,不如等她氣消了些,或許就能聽得進他的「夢話」了。
盤算著等多久才適當的家祥,進入家門沒一會兒,馬上就聽到樓上有男女在說說笑笑的聲音。
真稀奇,是誰帶女孩子回家來的?是大哥那個工作狂嗎?……不太可能,家祥沒法子想像性格冷漠的大哥和女孩「說說笑笑」的場景。所以一定是唐家吉(最近自己不肯喊他哥的那傢伙)。他居然會帶女孩子回家?那名女孩想必很特別吧,因為二哥帶女孩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通常他都會利用到處都有的愛情賓館,要不然就是他那輛菱帥跑車,可省去打掃的麻煩(註:唐家吉本人言)。
管他要帶誰回來,家祥都無所謂,只要他的毒牙別去招惹懿萍就好。
拎著背包爬上二樓,他要到自己房門前,一定要先經過唐家吉的房間,因此雖然他沒刻意去看,還是從門縫裡看到了一雙女子的細腿橫陳在床上,而唐家吉站在床邊不知說了什麼,引得女孩發出呵呵笑聲。
「……妳真是調皮啊,小萍萍。」
小萍……不請自來地闖到他耳朵中的這句話,像在他腦門裡丟了一顆手榴彈,狠狠地炸開,炸得他雙眼滿是血絲!
不可能的!也許是別人,是恰巧名字裡也有「萍」字的別人!家祥說著連自己都不太能接受的牽強理由,一雙腿已經倒退走向唐家吉的房間門口,將門一口氣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