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榆
「你若真想喝,我的Tequila給你好了。」
她眨著眼挑釁的說,瞳孔閃爍著像是貓眼的光澤,江羿邦稍稍地閃神,彷彿看到傳說中的月光女神。
「開玩笑的,你先啃光麵包吧,再不吃藥,我怕你會痛得沒法走路。」
將餛亮眼神收回,她一身潔白,仍是酒店裡眾所矚目的,然她卻對這狀況不理不睬,她那份散發的自信教江羿邦初識女人的漂亮不只是外表的賞心悅目,對於天空彈一身的本領與自信的氣魄,他更是陶醉到不能自拔。
「對不起,先生,我想請問你,看過他嗎?」她毫不客氣的指著他問酒保,「大概半個多月前吧,他這麼出色的五官,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呢?」
那名酒保看著她身邊的江羿邦,他的確長得很出色,但他每天看的人那麼多,實在需要好好想一下。
眼見他陷入回憶,江羿邦將注意力轉向言禎,她喝Tequila的方式很特別,不秀氣的將鹽灑在手上,狠狠地咬了口檸檬片,然後再一鼓作氣的將酒飲入口,最後像只小貓一樣,舔光手上的鹽。
「幹嗎這麼看我?女人不能狂野的喝酒嗎?」瞟了他一眼,言禎倒是氣定神閒,那杯烈酒似乎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Bartender,再來一杯。」
還要一杯嗎?天呀,兩個男人用著同樣驚嚇的目光,注視著她。
龍舌蘭很熱的,她敵得了嗎?
「你想起來了嗎?」
言禎二度提起,把發呆中的酒保喚醒,遞給言禎第二杯才又看了江羿邦一眼,「應該有見過。」
「是嗎?那太好了,你可不可以再想想看,那天晚上,有一位小妞跟他走出去,你有印象是哪個常客嗎?」
此話一出,言禎又照著剛才那方式,一飲而盡桌上的酒,而且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她竟然又要了第三杯。
江羿邦不確定是不是要制止,但這種喝法真的是有一點嚇人。
「小姐?」酒保似乎想不起來誰跟他在一起。
他對江羿邦還有點印象,因為那幾個晚上他都有來,可是提起他身邊的女人……他好像沒有特別的印象。
言禎沒等他想起來,第三杯的Tenuila已經下肚了,「再一杯!」
她幾乎沒節制的喝下去,酒保不由自主的將眼光投向江羿邦,而他在接受訊息後搖搖頭,表示別再給她了。
「Teouila的滋味就像暗戀的苦果,濃烈的令人喉嚨發燙,但一杯一杯地,就是拚命的想去嘗它……嘗到醉,嘗到完全麻痺了,才會暫時忘卻那滋味,而當酒退醒後,那個撕裂的痛苦,就會不斷不斷地侵襲著你一整天,但是只要一到酒吧,別的酒再也取代不了它,哈哈,你說對不對?」
她的眼神看起來是清醒的,但言語間已經有醉意了。
剛才那番話表示她不是沒有牽絆的,率性直爽的性格裡,有一樁旁人不知道的心事被她深深地埋在心底,此時卻借由酒意全盤托出。
但怎麼會在他面前全盤托出?她從來不曾這樣的。
「你還好嗎?」
酒保關心的問著,眼神卻不住地飄向江羿邦。有一剎那,他倒希望自己正是她愛戀的男人,不過,他不是。
這裡幾點才開始熱鬧?」咬了口她為自己準備的麵包,江羿邦咀嚼那份關心,並開始問起酒保。「就是現在了,通常會持續到四點左右,人潮才會漸漸地散去。」
「是嗎?那我應該可以找到那個女人。」
酒保好奇的問:「你找那個女人要做什麼?」
「有點事,謝謝你,別再給她酒了。」
「她酒量不錯。」
此刻的言禎並沒有注意聽兩人的對談,只是有些沮喪的趴在吧檯上,不過她注視江羿邦的神情似乎清醒的甚於任何一刻。
「你看到那女人了嗎?」
搖搖頭,江羿邦仍努力的吃著麵包,然後在她的注視下,配合的將藥吞下去,而且向酒保要了杯水。
「在酒吧喝水,真有意思。」
她直起身子,望向酒店裡的紅男綠女,而耳裡,竟然傳來普契尼的歌劇。
「你知道嗎?人家說男女在接吻時,耳畔會出現普契尼的歌聲,你有沒有這種經驗?」
「普契尼的歌聲?」
仔細的想,他沒有這等經驗,不過,認真的吻他似乎沒嘗過,只知享受肉體上的解放,從來不去管對方的感受,甚至連自己對愛的感受是什麼都不知道,便輕易與對方融為一體。這時候想來,真是可笑又幼稚的行為。
「是呀,你現在聽到的,就是普契尼的歌,只可惜沒有一個可以深愛的男人在身邊,否則就可以試試,在深情的擁吻中,會不會傳來那歌。哈哈,我真呆,現在跟誰接吻,耳畔都是普契尼的歌嘛!」她醉得迷濛的樣子有些可愛,也像個開放的磁場,吸得江羿邦也陷於迷濛中。夜色裡的酒吧往往酒不迷人人自迷,她那銀鈴般的笑聲將沒沾半滴酒的江羿邦迷得恍如夢境。
「你要找的人,看見沒?」
站起身子,言禎真的有些喝醉了,她步伐不穩的走著,江羿邦忙不迭扶住她差點傾跌的身軀,她愣愣的仰望著他,讓江羿邦情不自禁的覆上個深情而濃郁的吻。
不知是Tequila的酒力發作,還是言禎長期為情愁苦的心情作祟,當那個吻貼覆在她的唇上,她竟沒有任何抗拒的任由它繼續發展。
當情侶們自然地愛戀對方時,普契尼的歌聲是有效應的,但他們兩個不是情侶,所以當彼此賦予自己以為的深吻後,便茫然的分開。
他們是吻在普契尼的情歌下,但,關係卻搞混了。
不過,他的不明就裡並沒有持續太久,只因為喝了太多Tequila的言禎在失去他的扶持後直接跌醉倒地。酒店裡這樣的事每天都在發生,根本沒人去管她,只有江羿邦驚嚇的上前試著想扶起她,可是他還有傷在身,很難抱得動她。
「喂,別醉死了,我沒有力氣背你出去。」
「呵呵……呵呵呵……呵呵……」
喝完三杯Tequila,她的精明幹練全換化成傻笑,那模樣像是快樂的小精靈。
「走吧,明天再來找好了。」
扶著她靠在吧檯邊,江羿邦先行結賬,然後拾起她的背包,扶著她,慢慢地走出酒店。
當夜風徐徐拂臉,他覺得自己更加模糊了,感覺都被她的柔情給夷平,彷彿與她是對相識許久的戀人一般。
他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地找尋車子。
今晚的夜色很明亮,此時的他比站在羅浮宮的華麗夜色下還更心靜神清。
「你叫什麼名字?」忽地,他第一次想瞭解一個女人。
「我呀,呵呵,我叫言禎呀。」
言禎?這就是她的名字嗎?天空彈太男性化了,言禎比較符合她性感的身材及動人的芙蓉面貌。
「你知道嗎?你的笑聲,很像我在乎過的一個女人。」
不知怎地,江羿邦竟然也開始剖解起自己的心情感受。
「因為我的自視甚高,她選擇了離開;當時,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覺得她的離去沒什麼,直到現在,女人在身邊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可以比得上她。這感覺,像是悲哀的大提琴,總是拉出低調的聲音,在穿梭的音符裡,扮演著愁苦的角色,把哀與悲一聲一聲地吟唱出來。」
言禎似乎沒反應,也不再傻笑了,而身子逐漸地昏睡倒地。
「言禎,清醒點。」
「嗯?」
也不知她有沒有清醒過來,在那聲回應後,她似乎又可以站起來。
「你得告訴我車子的位置,我找不到。」
「車子……呵呵……」
又來了,這位小姐又開始傻笑。
「車子放哪裡?」
「哈哈……」
她開始開懷的笑了起來,開心的樣子感染了他,令他不自禁跟著她笑了起來,他第一次覺得掏心的開懷而笑,從小就因獨特的天份而一直壓抑著個性的他,不快樂的時候比較多。
「你呀,每次做的事,都令我吃驚不已!你是上帝派來的快樂天使嗎?帶給我驚奇的天使嗎?」他笑問著,她卻只是笑著,也不知為了什麼而笑,兩眼都泛淚了。
而就在笑聲裡,他發現BMW就在身後不遠前,他高興的取出背包裡的鑰匙,走上前把車子開出來,然後扶著她上車。
當兩人上了車馳聘而去後,有個人影從黑夜裡走出。
他正是飛行俠,看到方纔那一幕,他開始懷疑天空彈與江羿邦的關係,比他想像中的還複雜。
「沒關係,我還沒醉呢!而且,還要喝。再來一杯,酒保。」
喝醉的人,最喜歡說自己沒醉。言禎靠在江羿邦的肩膀上,她的苦悶完全與他無關,全都是因為菩薩。
「你醉得一塌糊塗,還想喝什麼?」
走出車外,江羿邦摟著她,直覺她醉後的沉重。
兩人上樓後,他如釋重負的將她放在床上,熱得一身汗,直覺肋骨十分疼痛,而躺在床上的言禎神智不清的囈語著,也不知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