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風荷戀

第16頁 文 / 晨薔

    「那當然,誰不知道你聰明?媽媽不是說了麼,等你在家養好身體,就讓你去念大學。」

    「那麼,我先出去找個事兒干。」

    「你啊,又犯孩於氣!」令超覺得好笑,「連上大學都怕你身體吃不消,爸媽能讓你出去做事?」

    「我這個頭疼病,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好!連沅沅姐那天都說,或許別老問在家裡,反而對身體有好處。」

    「你倒說說,到哪兒去做事?要不,跟我一起到爸爸銀行裡去?」令超不想使風荷太掃興,隨口問。

    「不,我不喜歡,成天算賬,更要頭疼了。」

    風荷沉吟了一下,好像突然有了一個好念頭,眼睛靈敏地一轉,臉上的陰雲一掃而光,巧笑嫣然地說:

    「我要去學當護士!那天在德康醫院,見到好些和我年齡一般大的護士小姐,來來去去地忙著,我真羨慕!」

    「哦,你想去德康醫院,就是夏亦寒當院長的……」

    風荷自己沒覺察到,當聽到夏亦寒的名字時,她那嬌艷的臉頰驟然變得緋紅,整個人兒竟顯出令超從未見過的神采飛揚。

    這時,夏亦寒的形象清晰地在令超腦中出現:氣宇不凡,英朗灑脫,實在是個很難令人忘卻的傑出而成熟的醫生。更重要的,這是一個完全健康的年輕男人!

    也許,他們明天的游龍華,並不是單純的表示回報的禮節性行動!自己的那句玩笑話「夏醫生在追你」也可能會當真?

    不祥的預感從令超心頭掠過,帶給他推心的痛楚,一股寒意直沁脊骨,額上剎時冷汗涔涔。

    他深吸一口氣,幸好,心臟的痛楚過去了,總算沒有發作。他慢慢站起身來,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葉伯奇夫婦正準備上床休息,葉令超敲敲門,進來了。

    「爸,媽,有一件事想同你們談。」

    葉令超徑直在靠窗的小沙發上落座。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父母。

    「我決定到廣濟醫院去做心臟手術。」

    語調的冷靜,顯示他已經過深思熟慮,拿定了主意。

    「超兒,」葉太太一聽,就克制不住地叫了起來,彷彿她的兒子馬上就要遇到什麼危險似的。

    「說一下你的理由,」葉伯奇畢競比太太沉著。

    「我要做一個健全的人,否則,我寧可死!」

    「超兒,不許瞎說,」葉太太急急地加以阻止。

    「媽媽。只有把病根除掉,我才有生存的權利,愛的權利!」

    說到這兒,令超的聲音有點哽咽,他突然有點氣餒似地,低聲說:

    「像現在這樣,我只能看著別人……」

    屋裡靜寂了一會兒。

    伯奇走到兒於身邊,信賴地扶著他的肩膀說:「我們尊重你的選擇。如果你執意要做手術,可以到歐洲,比如說法國去,那兒條件好些。」

    「不用,爸爸。夏醫生說過,廣濟醫院就能做。在這樣的時刻,我希望離你們,還有風荷,能近一些。」

    「可是,我怕……」葉不太忍不住抽泣起來。

    「淑容!」葉伯奇略帶威嚴地叫了一聲,果然,這有效

    地止住了葉太太的眼淚。她用手絹擦了擦眼睛,說:

    「伯奇,我們得把夏醫生請到家裡來,從長計議一

    下。」

    「是的,這是一件大事,一切要考慮周到,」葉伯奇鄭

    重地說,「我會安排的,放心吧!」

    「謝謝你們答應我的要求。如果萬幸手術成功,那麼,我還有一個要求……」說到這兒,令超停頓了一下。

    「你說,令超。我和你爸一定會同意的。」葉太太搶先表示了態度。

    葉令超把目光轉向他的父親。

    「說吧,令超,把心裡的話說出未,」葉伯奇向他點點頭。

    「如果我成了一個健康人,我要……」

    令起又頓住了。

    他的父母耐心地等待著,室內空氣像凝住了一樣。

    「是關於風荷……」令超終於打破了沉默,「難道你們看不出來,我對風荷……」

    「你是一個最好的哥哥,」伯奇急忙說,希望兒子能證實這一點。

    「是的,在她的身世沒有揭開之前,我將永遠是她踏實的哥哥,可是……」

    「你要我們揭開她的身世?」

    「如果我手術成功,我懇求你們這樣做!」

    「為什麼?」

    「我不願永遠做她的哥哥,我要娶她!」令超終於費勁地吐出這四個宇。

    伯奇呆住了,驚愕地瞪著兒子。而葉太太只覺得心都被撕裂了。平時,令超對風荷百依百順,她只當他們兄妹感情好,萬萬沒想到令超會有這個心思。兒子愛風荷,這無可指責,但是,一旦風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們還能保住這個寶貝女兒嗎?然而,如果硬瞞下去,兒子又會怎樣呢?

    葉伯奇總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緩緩地說:「超兒,你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可是,這事不那麼簡單,讓我們大家都冷靜地好好想一想,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遺憾。」

    「我同意,爸爸,」令超爽快地贊成,「不過,我要你們知道,我是為了風荷,甘願去冒死在手術台上的風險的。」

    昨夜剛剛下過一場雨,早晨的空氣清新得令人陶醉。

    夏亦寒、葉風荷兩輛自行車輕快地並排騎在通向郊區的馬路上。

    剛剛騎出去不遠,亦寒就對風荷說:

    「風荷,今天,我還有一個特別精采的節目……」

    「什麼節目?亦寒,快告訴我,」風荷快樂地打斷亦寒的話。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相互直呼對方的名字了。

    「暫時保密,到時候自然曉得。」亦寒顯然是在故弄玄虛了。

    「真壞!」風荷那嬌嫩欲滴的紅唇微微嘟起,於是,這一聲抱怨也就變成了撒嬌。

    夏亦寒正側著臉打量著風荷,他的心族不覺飄搖起來。哦,風荷,你實在美得令人目眩!

    風荷因為今天要長途騎車,所以沒有穿裙於,一條裁剪合體的淡綠色長褲,一件鵝黃色綢襯衫,外罩像蝴蝶翅膀那樣輕靈而鮮艷的小坎肩兒,把她的體態身姿襯托得更加挺拔俏麗,真如一株亭亭玉立的風中蓮荷。不,蓮荷雖美,也沒有她的靈氣和神韻。

    久住繁華市區的人,一旦離開喧囂嘈雜的市聲,到了近郊農村,就像烏兒脫出了樊籠,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他們只覺得滿眼碧綠、金黃,撲面而來的是沁人心脾的鄉土氣息。可以用「驚喜」二宇來形容風荷的神態和表情。無論是路旁一畦綠油油的青菜,還是人家籬笆前一群咕咕叫著的雞雛,無論是遠處田間農夫所唱的嘶啞山歌,還是路上合群搭伙去趕集的農婦村姑們的笑語,都會使她發出一聲由衷的讚歎。

    她的全身心浸透在這些年未從未有過的歡樂之中,縱情飽覽著自然景色。她也不時回過頭來,瞟一眼緊跟在她身邊的亦寒,送給他一個甜美的笑。那雙妙目顯得那樣明亮媚麗,彷彿在說:哦,謝謝你,亦寒!

    這哪裡像幾天前亦寒趕去為之診病的姑娘呢?那天,風荷莫名其妙地害怕,神思恍惚,使亦寒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在這姑娘心靈深處。似乎有一個敏感而脆弱的區域,但亦寒還無法找到通向這一區域的線索。看她今天的樣子,如此單純,如此明淨,整個人就像一塊點塵未染的水晶,這才是風荷的真面目。也許那一天,只是她遇到了偶然的夢魘。

    快樂的路程永遠短促,他們很快到了龍華鎮。高高矗立的龍華寶塔已經近在咫尺。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卻頗有名氣的江南小鎮。它的名氣來自於每年三月遍野爛漫的桃花,來自龍華寺法會的莊嚴隆重和那古塔的高峻玲瓏。

    不過,現在不是桃紅柳綠的季節,亦寒和風荷也不是為尋春而來。他們推著自行車,在鎮內的石板路上走過,隨意地看著兩旁的小店舖和各色各樣叫賣看的地攤。

    他們完全沒有料到,在今天這個遊人稀少的日子裡,他們倆——一個身著雪白西裝、英俊瀟灑的青年男子和一個明眸皓齒、風神秀絕的少女,那樣情意綿綿地相跟著——倒真正成了龍華鎮上的一景。他們有說有笑,一路走去,並不知道在他們身後有多少驚羨的目光和嘖嘖的讚歎在追隨著。

    「小姐,不抽個簽嗎?菩薩保佑你上上大吉!」

    一個老僧,慈眉善眼,雙手合十,對正在凝望佛像的風荷說。

    風荷把臉轉向亦寒,亦寒的眼光裡閃著鼓勵的神色。

    那老僧把籤筒搖得嘩嘩響,一臉虔誠。

    風荷下意識地搓搓手掌,突然,她從褲袋裡掏出一小卷鈔票,飛快地跑到香案面前,把它塞入掛在那兒的一個黃色布袋。然後跑過來,朝老僧抱歉地笑笑,一手提著她那頂白色寬邊的遮陽帽,一手拉著亦寒繞過佛像向後殿跑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僧唸唸有詞地送走他們。

    「為什麼不抽一根?」亦寒邊走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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