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沈童心
紫檀急急進房來,看到白雲痕昏倒了,過去將她的身體扶好,讓她平躺著,替她擦拭了唇角的血。
「二公子,雲姑娘的傷……」紫檀擔心的說道。
「尋常大夫恐怕治不好她……」夏侯靖遠沉吟。她昏迷了一個月,好不容易醒了來,現下竟又昏倒了。到底是誰打傷她?除了黑駝幫,他們師徒倆難道還有其他對頭嗎?
「傳說中的武林名醫不是性格古怪,就是根本不知道人在哪兒,而其中最神秘的棲雲谷,自虞勝雪死了之後,就是雲姑娘了,可是偏偏受傷的就是她。」
夏侯靖遠笑道:「遠來的和尚不一定會唸經,我爹身邊的牛鶴仙,招牌也不是掛假的。」
「對了!我怎麼沒想到。」紫檀笑道。
「我親自去一趟,你帶著雲姑娘到魚鳴莊與我會合。」夏侯靖遠吩咐道,跟著又補充了一句:「好生照顧著。」
***
魚鳴莊享風間——
牛鶴仙在床前小心的替白雲痕把了好幾次脈,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輕輕歎息,終於,他慢慢站起身來。
「牛先生,怎麼樣了?」夏侯靖遠輕聲問道。
紫檀替白雲痕蓋好被子,走到桌前替牛鶴仙倒了杯茶。
夏侯靖遠耐著性子站在一旁,看著瞇小眼睛的牛鶴仙摸了摸下巴那一小撮灰白鬍子,在桌邊坐下,慢慢喝了茶,然後老氣橫秋的說道:
「二公子,咱們借一步說話……」
夏侯靖遠隨他步出房間,在園中亭子裡,牛鶴仙拱手一揖,道:
「老朽慚愧!」
「牛先生的意思是……」夏侯靖遠驚道。
「這位姑娘傷得太重,老朽盡平生所學恐怕也治不好她,如果不是二公子替她運氣護身,只怕她現在早已……」
「你是說……她……」
「我只能護住她的元氣,可是她將終生藥不離身,而且武功也無法恢復了。不過,這姑娘既是虞勝雪的傳人,或許她身體好些之後,可以根治自己的傷勢也未可知。」
「這……」夏侯靖遠頓了一頓,說道:「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武功無法恢復倒也無妨,反正她在我身邊也不需要使刀弄槍。我聽說牛先生還有一味獨門奇藥,叫……忘情丹,是不是?」
牛鶴仙面有難色,說道:「忘情丹連服七帖,會讓人忘記所有過往情事,此後必須每年再服七帖……當年……當年……」牛鶴仙「當年」了半天,不敢再說下去。「老朽已多年不調製了。」
原來當年夏侯靖遠的父親夏侯貫天為了得到一名女子,曾要牛鶴仙調製此藥。他讓她服了藥之後,與她成親,生了一名男嬰之後,以為木已成舟而不再讓她服藥,沒想到那女子想起了自己原來的夫婿,羞憤自殺她就是夏侯青陽的母親。這件事一直沒有人敢說出去,現下夏侯靖遠也不及問。
「那就有勞牛先生了。」夏侯靖遠道。
「這……」牛鶴仙看著夏侯靖遠。他素知他的個性,拒絕也是枉然。
***
白雲痕一個人站在廊下,隨意撥弄廊前的芭蕉葉,夏侯靖遠在簾後望了她一會兒。牛鶴仙還是有兩把刷子,雲痕喝了他的藥,果然很快的醒來,氣色也好了許多。
他掀開珠簾,走向她,珠簾脆響,倒把白雲痕嚇了」跳。
「雲姑娘,進去休息吧,外面風大。」
她退了幾步,看著他,絕美的容顏甚是蒼白,也有幾分迷惑。
「怎麼了?」夏侯靖遠笑問。
白雲痕只是搖頭。這時,紫檀也掀了簾子走過來。
「雲姑娘,該吃藥了。」
白雲痕「嗯」了一聲,紫檀扶著她進房。
夏侯靖遠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發現一片芭蕉葉上刻了個「鴻」字,他一慌,伸手在那附近都翻了翻,只見大大小小的葉上只要手構得到的,也全都刻上了「鴻」字。
他撕下一片葉子來,將它扯得粉碎,又命人將那些葉片剪個乾淨,隨後一把搶進房裡。白雲痕坐在桌前,桌上一碗黑色的藥湯。
「還沒喝藥嗎?」捺著氣惱,他柔聲問道。只要她喝完了七帖藥,將往事忘得乾淨,那時她就屬於他了。
「這藥……」白雲痕道,一泓澄似秋水的眼眸望著夏侯靖遠。
「怎麼了?」他跨步走來,坐在她身旁。「很苦對不對?我讓紫檀替你拿些花蜜來配藥吃,好不好?」
「不要了……我不喝了!」她搖搖頭。
那忘情丹一天一帖摻在傷藥裡,白雲痕連喝了四天,心神恍惚了起來。她深諳藥理,知道這藥有古怪,雖然說不上來什麼地方古怪,但是決計不肯再喝。
「你有傷,不吃藥怎麼好得起來。」夏侯靖遠柔聲安撫她。
「為什麼我會受傷?」她愣愣的望著他。「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
「雲姑娘,我們公子怕你現在的身子受不了,你先把藥喝了,再過三天,那時你身子好些了,公子一定會說給你聽的。」紫檀輕輕笑道。
「是啊,你現在身子這麼弱,聽些不高興的事兒做什麼!等你傷好了,我一定告訴你。」夏侯靖遠道。
「我不喝……這藥好怪……」白雲痕堅持。
知道夏侯靖遠僅有的一點耐心快磨完了,紫檀笑道:
「二公子,還是我來吧。」
「也好。」他站起來。「讓紫檀伺候你吃藥,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夏侯靖遠走遠了,紫檀吟吟笑道:「雲姑娘,吃藥吧。」
「我不吃……」
雲痕搖頭,可是話沒說完,紫檀便伸手點住她的穴道,把整碗藥都強灌了下去。
***
享風閣裡好風陣陣,白雲痕望著飛鳥,心裡莫名有種跳躍的衝動。她似乎記得自己曾經可以做得到——提氣,跨步,躍起……
夏侯青陽悄悄的來到享風閣,見花蔭下有個白衫女子雙足輕蹬輕蹬的,像是在舞蹈,披背的長髮輕輕揚起,隨風聞嗅得到陣陣清香。白衫女子裊娜轉過身來,看見夏侯青陽,睜大眼睛,倒吸了口氣,雙手按在胸前,顯然是嚇了一跳了。
「雲兒!你真的在這裡!」夏侯青陽心神激動,跨了幾步到她跟前,握著她的手,道:「你的傷都好了嗎?」
白雲痕搖搖頭,掙脫他的手,退開了去。
「你是哪一位?不聲不響的,嚇了我一跳。」
夏侯青陽狐疑道:「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青陽。」
「我不認識你。」白雲痕歪著頭瞅他。
「我是夏侯青陽,你看……」他急了,從腰間拿出白雲痕送給他的瓷瓶,道:「是你給我的啊,玉華無塵丹。」
「玉華無塵丹?是藥嗎?」白雲痕從他手裡拿過瓷瓶,打開來聞了聞,頑皮笑道:「這菜好香,比我每天吃的那種好多了,我去告訴靖遠,改吃這個藥好了。」
靖遠!雲兒一向討厭二哥的,怎麼忽然喊得這麼親密!夏侯青陽怔怔望著她。來回一趟棲雲谷不過一個半月,為什麼她對自己的態度卻恍若隔世?
這事有蹊蹺!
「雲姑娘,雲姑娘……」
紫檀急急跑了來,看到夏侯青陽,心中一驚,但隨即鎮定的走了過來。
「三公子,你回來了。」
夏侯青陽下了棲雲谷的第二天,便接到鳴玉的飛鴿傳書,說白雲痕傷勢沉重,被夏侯靖遠帶到魚鳴莊求醫,於是日夜兼程趕了回來,哪裡知道,回來看到白雲一痕,她卻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夏侯青陽濃眉一沉,問道:「她怎麼了?」
「我……」紫檀垂著頭。
「好丫頭,誰給了你另一顆膽子,問你話居然敢不答!」夏侯青陽厲色道。
「奴婢不敢。」紫檀隨即跪了下來。「二公子吩咐過不能說,要是讓他知道了,紫檀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三公子,您就別再為難紫檀了。」
「好,我自己去找他!」他道,又轉向白雲痕,柔聲說:「雲兒,你先跟我回凝翠軒。」
白雲痕雖然對夏侯青陽完全沒印象,但他喚的這聲「雲兒」,卻讓她有種親切感,她正猶豫著是否要跟他去凝翠軒,忽然,夏侯靖遠來了。
「青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夏侯靖遠笑道。「在江南離奇失蹤,現在又忽然出現,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二哥,你對雲兒做了什麼?」夏侯青陽問,完全不理會他的打趣寒暄。
「她在江南受了重傷,是我將她救回來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夏侯青陽沉著臉。「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夏侯靖遠但笑不語。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會查出來。」夏侯青陽道,挽著白雲痕就要離開。
「慢著!」
「讓開!」夏侯青陽喝道。
白雲痕此時方得掙開他的手,退了好幾步。
「人是我先得到的。」夏侯靖遠陰著臉道。
夏侯青陽一聽這話,又驚又怒,以為夏侯靖遠趁著白雲痕傷重,對她冒犯,不由分說,虎地迎面就是一拳。兩人距離太近,夏侯靖遠又沒料到他會忽然來這麼一下,胸口被他一拳打中,雖然有內力護身,但也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他向後躍開,當下怒不可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