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連珍
「方老先生!」袁媛大喝了聲,插起腰來站上一旁的大茶几。「請你講話不要這麼不堪入耳,不是我賴著不走,是你兒子不准我走,方也千拜託萬拜託,要我等到她從香港回台灣才能走,我知道你想趕我走,但是我還可以講一堆我現在不能走的理由!所以你別認定我沒志氣,可以離開的時候,我一定會離開的。」
她站在桌上居高睥睨、情緒激動地大聲嚷著,吼得方父啞口無言。
「還有,老先生,你雖然長得比我高,但也不可以用你的鼻孔瞧不起我!我站在這裡就比你高了唷,所以請你別想折煞我的志氣!」
「你這鬼丫頭,成何體統,看看你這什麼樣的!粗魯的女孩!」方父不屑地冷嘲熱諷。
方一回來,就見袁媛那丫頭正劍拔弩張地像個小茶壺似的在對他父親咆哮著,他搖搖頭……可憐了他父親那老人家,一天到晚被她頂嘴。
他放下公事包,走近袁媛,有力的手臂一環,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下。
「站這麼高做啥?誰又惹你生氣了?」
「他——」袁媛指著方父的鼻尖。「這位老先生又欺負我!」
方斜挑一眉,唇角的笑意冷冷的。「老爸!你欺負她。」
「嗟!你這個丫頭,惡人先告狀!」方父見怪不怪了,早已習慣袁媛的胡鬧,他語氣也以不似之前激動。
「方伯伯說我賴在你家不走,他想把我趕出去,我好可憐,你不在的時候他都欺負我。」袁媛癟著嘴十足委屈的模樣。
方愛莫能助地吐了口氣,瞥向他那真正委屈的父親;誰都知道,是誰在欺負誰,不過,要不是他父親一開始就給袁媛臉色看,她也不會這樣激烈反彈。
「那怎麼辦?」他玩笑問道:「要不,叫我老爸不要天天來這兒,免得你看了礙眼?」
方父瞪大了老眼。「你這個不肖子,為了這丫頭,連親爹都不要了?」
「不行、不行,你還是讓他天天來好了,不然我也怪無聊的!」袁媛搖頭。
方父歪斜了嘴臉,下巴差點掉了。「怪無聊的?我什麼時候淪落到當你的調劑品了?」
隔天,方父又到方的大宅報到。
一進門,他便吼叫著。
「丫頭!」那大嗓門毫不客氣。「你會不會開車?」
「會啊!」
「哪!方那部跑車的鑰匙在門後的櫃子裡,拿了鑰匙載我去市區買東西,沒司機真不方便,要方給我雇個司機,他跟我說沒必要,真是……」
老頭碎碎雜念著,也不管袁媛答應與否,逕自走向屋外。
袁媛一聽到有跑車可開,哪會拒絕!她蹦蹦跳跳跟著出門。
一上車,她東看西看研究了半天。
「怎麼全是古典音樂?」她逐一撥放車上的CD音樂,覺得無趣。
於是將調頻電台打開,選了個搖滾音樂台,把音量開到最大聲。
「開跑車就該聽這種音樂才過癮嘛!」她油門一踩,車子箭般衝了出去。
「你這野丫頭,開慢點!」方父略受驚嚇,責備地瞪她。
音浪淹沒了他的聲音,袁媛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噓!」她豎起食指放在小嘴上,警告方父安靜,別破壞了她的氣氛。
車子快速奔馳在中山北路上,袁媛邊開著車子,邊跟著音樂搖晃著身子,完全沒顧慮方父一臉慘白地拉緊了門旁把手。
「死丫頭,你不想活了,我還沒活夠,開慢一點、開慢一點。」
方父研究了半天,終於找到音響的音量開關,他關掉它,迭聲埋怨。
「要不然換你開!」袁媛吃定了他不會開車,要不然就不會叫她載了。
方父忿忿地瞪住她,啞巴吃黃連地嚥下不快。
「到了、到了,停這兒、停這兒,先讓我下車,你去停好,買上給我過來幫忙提東西,聽到沒有?」
終於到達目的地,方父指揮命令著。
「方伯伯,你的命令好不客氣喔,我不喜歡你這樣。而且,你又不是沒有手,也不是老得不能動,為什麼還要人幫你提東西?!我在這兒等你就好。」方父頤指氣使的命令語氣教她埋怨地噘了嘴。
「你、你居然目無尊長,連幫我提個東西都懶成這個樣!」方父氣呼呼地開了車門走掉,嘴邊還碎碎念著。
「我也不想目無尊長啊!誰叫你老是這樣看不起人的模樣嘛!」袁媛蠻不在乎盯著他的背影。
沒多久,方父手裡提著兩袋東西走來,行至她車前,一輛車倒車準備離開停車格,他剛好走到車後,於是那輛車碰撞了他一下。
方父失了平衡跌倒在地,落了手上的提袋,那輛車的車主很明顯地往後照鏡瞥了一眼後,竟毫不在乎地,打了檔前進就開了走。
袁媛打開車門衝下車。
方父看起來似乎不要緊,只見他手忙腳亂撿著散落的東西,嘴巴碎念著。
「真是!弄得我掉了一地。」
袁媛生氣吼叫著:
「那個人怎麼可以那麼過分,撞了人怎麼可以跑?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動作快速地幫他抓了東西往袋裡塞。
方父無辜地看著她。
她收拾完畢。「快上車!」
方父站起身來。
「方伯伯,你動作快點啦!」袁媛心急地催促。
一上車,袁媛油門重踩,車子瞬間衝了出去——
她發揮純熟的駕駛技術,沒十秒就逮著那輛車的背影,她更火光地將油門踩到底,緊緊咬著那輛車,狠狠一再加速逼近。
「你開慢點、開慢點。」
方父嚇得緊抓著門把,魂都快沒了,車上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頭電子音樂又狠又重的放送著,讓他緊張得一口氣都快提不上來。
袁媛目光凶狠地把前方那輛車逼向路肩,讓它沒有加速的空間,方向盤一橫,逼得那輛車重重踩下煞車。
那輛車內的男人,火光地打開車門下車。
袁媛也凶神惡煞地挾著怒氣騰騰的怒焰,衝下車去。
「你這女人怎麼搞的!這樣開車太危險了!真是該死的不知死活!」男人一見是女流之輩,口氣更是張狂。「你才該死,不知死活!撞了人竟然敢跑!」袁媛憤怒地杏眼大瞪,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人了?不要含血噴人亂講話!」男人氣焰囂張地否認。
「這隻眼睛、還有這隻!」袁媛指指右眼,又指指左眼。
方父這時才驚甫未定走下車來。「丫頭,算了!不要這個樣子。」
他評估當下情形,對方是個壯漢,而他一個老頭子加上丫頭那女流之輩,情勢是比較吃虧的。
「什麼算了!雖然你沒事,可是他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我一定要教訓、教訓,要他當面跟你道歉!」袁媛得理不饒人,說得義憤填膺相當憤慨。
仗著沒有當場留下證據,男人竟蒙昧良心,理直氣壯說:
「要不然叫警察來,看警察怎麼說啊!」
男人走向他的前座,打開車門要取行動電話。
眼尖的袁媛一見他打開的車門邊,放置了一隻鋁棒球棍,她衝向前去,一把抽出球棍。
「你這個無恥的人!喝——」她一喝,抓緊了球棒就往男人的車前玻璃重重揮擊,十足火爆。
玻璃應聲破裂。
男人瞠目結舌,手抓著電話呆楞住。隨即,火氣才衝了上來。
「臭娘們!你太囂張了!」
他手一揮,就想往袁媛臉上摑下去。
方父緊張地伸出手護著。「你想做什麼?」他的口氣戒備而不悅。
袁媛雙手緊抓球棒護在面前,警戒地瞪住男人,對一旁的方父說:
「方伯伯,我來修理他,你走開,等下打到你了。」
「你要修理我?」男人豎目橫睜地湊向前來,語氣飽是威脅意味。
「沒錯!修理你這個敗類!」
說完,她又狠狠一揮,駕駛座旁的車窗應聲破裂。
一輛警車恰巧經過,眼見交通被前方的狀況影響得癱瘓了,又有一群人在圍觀,於是停下車來處理。
男人原本衝動得要拽住袁媛的舉動因而打住。
他一臉得意狡猾的表情迎向警車。
警車門一開,威風凜凜的警察下了車。
幾名警員連同一位看起來階層較高的警官走了過來。
男人對著看來階層較高的警官哭訴。「警察先生,你們來得正好,看看這精神有問題的凶婆娘,竟然把我的車砸成這個樣子。」
警察大人一臉嚴肅,聽著男人描述著來龍去脈。
袁媛則是慌張失措地恨不得拔腿落跑。
怎麼會是她老爸呢?她老爸不在分局裡坐鎮,跑出大街來作啥呀!
這下死定了啦!
帶頭的警官看看被砸得稀爛的車子,又看看袁媛。
他笑得意味深長,不發一語,只是盯著袁媛看,看得袁媛頭皮都發麻了!
老爸不知懷啥鬼胎,每次他老爸似笑非笑時,她就覺得好像大禍臨頭似的,外人不瞭解,以為她父親在外時的嚴肅剛直形象表裡如一,只有她這個做女兒的,才知道她老爸嚴肅言表下那暗藏狡詐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