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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瓅菁

    齊烈正想再說服頑固的齊龑,豈料他循著齊龑的視線望去,才發覺妻子和如嫻姑娘也忙得很,兩人正冷嘲熱諷的吵得不可開交。

    「龑,你幫人家評評理啦!芸夫人含沙射影的說如嫻捧心而顰,你倒說句話,看如嫻是哪兒學誰皺眉蹙額、僥倖得寵了?」如嫻噘著唇嚷道。

    她方才不過是微皺柳眉提點提點不懂規矩的奴僕,又沒惹惱向芸兒,她就出言不遜的罵起人來。

    「如嫻!」齊龑對她的益發放肆頭痛不已,也越來越感厭惡。

    他明白對自己百般柔順的如嫻實則驕縱萬分,常以龍天堡未來主母之姿盛氣凌人,甚至一心想與向芸兒爭鋒,想當然耳,如嫻不會和向芸兒相處得多愉快。

    不過他倒很佩服向芸兒可以拿如嫻的容貌來作文章,看來女人果真不要太伶俐才能得人歡心。

    「龑,你說句公道話嘛,如嫻好心代你管教這些奴婢,就有人指桑罵槐說如嫻不夠格,你一定要還如嫻一個公道!」如嫻說得哀怨,十足委屈。

    「堡主,芸兒認為帶人須帶心,對於服侍咱們的奴僕更要以心對待、恩威並重才能服眾;不過這也怪芸兒太心直口快了些,不是咱們龍天堡未來主母,實在難懂這些道理。」

    向芸兒認錯似的低下頭,並踢踢齊烈的腿,暗示他別出聲管她的閒事,更別介入女人和女人的戰爭。

    聰明如齊龑,豈會聽不懂向芸兒令人提不出辯駁的諷刺,只好勾唇頷首附和:「弟妹說的極是。」

    「龑,你怎麼幫著外人欺負如嫻?」如嫻見枕邊人竟不維護自己,還幫著別人,感到著實委屈。

    「別失了你應有的為客之道,如嫻,龍天堡不會歡迎頤指氣使的客人!」對於自抬身價拿喬的女人,齊龑不會太客氣。

    「齊龑,你……」倍覺羞辱的如嫻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在齊龑眼裡只是這般地位。

    滿意的看著齊龑修理討人厭的如嫻,向芸兒的心情真是愉快得不得了。

    她拭了拭嘴,而後優雅的讓齊烈扶著起身離座。

    「堡主,恕咱們夫妻先離席,不打擾你們用膳了。」

    他們婦唱夫隨的走往前廳,在轉往廳門前,向芸兒突然回眸而望。「對了,芸兒忘了提醒堡主,咱們龍天堡的當家主母唯有一人夠格,就是遠在北方的那朵馨香,事多煩雜的堡主可別再浪費心思在別人身上了!」

    說完,向芸兒便巧笑倩兮的偎著夫君離去。

    而向芸兒臨去前的一番話,更讓齊龑與如嫻心思迥異。

    如嫻發誓在當上堡主夫人後會讓向芸兒後悔藐視她。

    齊龑卻打算將齊烈夫婦調至龍天堡分舵,免得向芸兒破壞他的復仇大計,攪得龍天堡天翻地覆。

    初春泛清冷,長夜頌蕭瑟。

    好些時日未出含碧樓的馨香,趁著樓裡宮女睡下,獨自一人來到已無人整理的湘園。

    多年來,紫禁城中的含碧樓已與冷宮無異,孤獨淒涼。

    近含碧樓的湘園,也許是感染了含碧樓的蕭瑟清冷,園中的花朵不再萬紫千紅的爭妍奪艷,假山峭壁中的清泉不再如銀瓶倒瀉,只有滿園的荒蕪。

    這些日子以來,紫禁城中風雲變色。

    胤礽太子被皇帝罷黜幽禁,康熙皇臥病在床,阿哥們覬覦著即將虛空的皇位,個個虎視眈眈、暗中拉攏朝中大臣。

    由於此番變故,皇后娘娘也鬆了對馨香的監管,專心一意的照顧康熙皇。

    看著荒廢的園景,馨香沒有絲毫怨懟。今日她宛如被幽禁的處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她不怨皇額娘的懲治,也不怪已逝的余嬤嬤。

    當年,為了救齊龑等人脫身,膽大包天的她,一再以性命威脅視她如親骨肉的康親王,向來忠心於皇額娘的余嬤嬤才會通風報信,說她串通逆賊挾持太子;雖然這個罪名太重,但也與實情差不了多少。

    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的她,確實與齊龑等人往來,還一心一意幫他們脫困。

    不過幸好他們成功的逃離京城,康親王也鬆了追緝,所以事情延宕久了,早已不了了之。

    對於自己犯下的罪行,芳華虛度的馨香甘受幽禁之苦。

    只是在蕭然寂寥的夜裡,她一人重遊滿園歡樂的舊地時,仍有著深深的感慨。

    憶起當年此園中,郎君溫文潤心中;郎君今日不復在,唯有茫茫在心中。

    她還記得多年前,齊龑曾夜探含碧樓,還趁著眾人不察時帶著她來到湘園,偷得些許繾綣時光,並在皎潔的月夜美景下對她溫柔的說著愛語。

    那時的香格格既天真又無知,卻沉醉在幸福中;現在的她多麼想再度沉入那迷人的夢中,長醉不醒!

    馨香對著明月獨飲淒涼,好久不曾噙在眼眶的珠淚,再也忍不住的滾滾滑落,以致一道高大的人影朝她而來她也沒察覺。

    忽地,馨香瘦削的肩頭被人從後頭扶住,熟悉又陌生的溫熱氣息從她發心罩下。

    「多年不見,香兒仍然愛哭?」齊龑瘖啞低沉如魔魅的嗓音,徐緩的在馨香耳畔響起。

    聞言,馨香整個人一僵,面容漸漸蒼白,眼前景物不停的旋轉,她提不起絲毫的勇氣回頭凝望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男子。

    是齊龑,他回來了,他真的來到湘園了!

    是精神恍惚的她在作夢,還是他真的回來了?如果是在夢中,那就讓她永遠不要醒過來吧!

    她寂冷的心怦怦狂跳,覺得自己彷彿要飄浮在天地間了。

    「不敢聽、不敢看是嗎?」彷彿看透她的心思,齊龑低頭含住她瑩白的耳垂嘲諷。

    「齊龑……」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今日該算算你我之間的帳了!」

    齊龑粗暴的將馨香往懷中一帶,虛軟無力的她嚶嚀一聲,便昏倒在他懷裡。

    睨著懷中嬌柔荏弱的身子,齊龑眼中只是閃著冰冷;須臾,他一提氣便抱著馨香躍入自己多年未曾造訪的含碧樓。

    第7章()

    揮之不去的夢魘又纏繞著馨香。

    夢中,黃沙滾滾、刀戟劍林的交戰,馬背上的馨香只能摀住嘴,嗚咽的看著向芸兒背中一刀撲倒在齊烈身上,而康親王叔的兵馬則團團圍住齊龑等人。

    在刀光劍影中,馨香看到執著鐵扇迎戰的齊龑全身籠罩著肅殺之氣,他護著齊烈及浴血的向芸兒,拼了命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這場廝殺不是淚如雨下的她所能預料的!

    她明明已獲得康親王叔的首肯,只要齊龑等人交出平安無事的太子哥哥和解藥,王叔便會放他們一行三人離京。

    她真的沒料到康親王叔會出爾反爾,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君入甕。

    廝殺的混戰中,馨香看到殺紅了眼的齊龑像發狂的魔魅似的,傷痕纍纍的他噙著狂怒應戰,不少大內高手皆慘死在他的怒濤中;她更看到怒髮衝冠的齊龑是如何以憎恨的眸光瞥視她。

    為了救齊龑等人,肝腸寸斷的她下馬跪著求康親王叔,可王叔怎麼都不答應,於是她才會把心一橫,拔起銀簪,以微不足道的自己要挾疼愛她多年的王叔放了他們。

    在殘陽將落、滿天塵埃中,駕著馬匹離京的齊龑留給她的只是狠心的決裂,還有足以冷透她心扉的憎恨眼神。

    她不要心愛的齊龑恨她,她要的是他的再次擁抱,或是溫柔的眼神啊!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為何要這麼絕情狠心?

    然而,春去秋來,寒冬不知也來去了幾回,心早已傷盡的她總是望眼欲穿,孤獨的望著落葉紛飛,想著思慕的人會不會再想起她……

    「在夢中仍然淚落沾衣,可憐的香格格!」

    齊龑穩妥地接住馨香滾落粉腮的熱淚,在掌心中輕蔑的揉搓,如同他將把馨香耍弄在指間那般邪佞。

    他望著在炕床上喃喃囈語的馨香,縱使心中有那麼一絲柔情閃過,也立即被滿腔的憤怒給沖淡。

    這次夜探含碧樓,他不是來憐香惜玉的,而是要實現多年前該付諸實行的遊戲;所以,少了馨香,這遊戲怎麼會好玩?

    心下這麼一想,齊龑便執意喊醒仍舊夢囈不斷的馨香。

    「快醒來,你讓我等了好久。」他狠下心,惡意搖醒面容蒼白的馨香。

    「齊龑,不要恨香兒……不要呀!」

    處在令人心酸的夢魘與現實間,驚魂未定的馨香受不住惡意的折騰,疲憊不堪的睜開無神的大眼。

    「你還頗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我不可能不恨你!」拍撫著馨香無血色的香腮,齊龑冷冷的嘲笑。

    頰上的痛感拉回馨香所有的意識,她慌亂地看著冷眼瞅著自己的齊龑。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對於齊龑的冷言冷語,馨香彷彿置若罔聞。

    她只想親耳聽到齊龑說,而不是再聽輾轉從康親王叔那兒得來的消息;她更想問的是這些年來,他心中是否還有著專屬於她的角落?

    「托格格鴻福,齊某一行賊子從紫禁城落荒而逃後,寨子被康親王的兵馬剿得分崩離兮,許多弟兄死的死,傷殘的也無法痊癒,整個寨子幾乎是血流成河;幸虧格格開了金口,求康親王留龍天寨一條生路,不濟的齊某和師弟才能建立連兩江總督都要忌憚三分的龍天堡,攬了區區幾條鹽場布匹大權。所以,格格何不再開個金口,說說齊龑這些年好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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