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連城
心細的祥媽沒有遺漏掉黃瑾的疑慮,「嗯!夏天嘛!天總是暗得慢些。」
「也對!真的已經晚上了。」黃灌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錶,指針清楚地指在六點半。
「下樓吃飯去吧!黃老師。」
「呃!好。」黃瑾下意識地點頭,祥媽的口氣反倒似個叮嚀的母親。
「等一下,祥媽!」她喚住祥媽,伸出手挽在老婦人的臂彎裡。
「黃老師,你怎麼了?」
黃瑾將臉頰貼近祥媽的耳朵邊,古靈精怪地說道:「我是晚輩,祥媽你就別再喊我老師了。」她最。泊那些客套的禮教.成人世界裡的法則,黃瑾沒有精神去應付。
「我從小就沒讀多少書,最佩服的人就是老師,這一聲『老師』啊!是為我自個兒叫的。」樣媽拍拍黃瑾的手算是回應。
「叫我黃瑾嘛!」黃瑾嗲聲撒嬌起來.眼前的老人令她想起孤兒院的院長。「就讓我倚老賣老羅!」祥媽仍是和煦的笑著。
「唉,真拿你們老人家沒辦法,」她只能故作無奈地搖搖頭而已。
腳步已經移至飯廳,黃瑾的笑容僵在空氣中。
豐盛的菜餚擺滿整桌,閱形的餐桌前卻沒有任何人。
「只有我……」黃瑾疑惑的眼神轉向四周,空蕩蕩在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大少爺平常不一定在家吃飯,張浩就跟在他身這喔!張浩是我兒子。至於小曲兒,她給舅少爺送飯去了。一會兒就下來陪你。」
黃瑾已經不是小孩子,其實是不需要人陪伴的.可是這種孤單的感受,還是令她在意。
「舅少爺?原先的認識被推翻,黃瑾不記得丁寒星準備的資料裡還有個舅少爺?
「是啊!咱們家小曲兒的舅舅嘛!」
原來丁家並非一個單純的單親家庭,
腳步傳來打斷了她們,有人在樓梯上跳著步子。
「小曲兒,快下來陪黃老師吃飯,來!祥媽向樓梯縫望過去,丁曲的臉出現在欄杆之間,小手抓著黑沉沉的兩根圓桿。
「……」丁曲對黃瑾仍有提防、她記得是誰害她被父親責打了,不敢輕舉妄動。
「丁曲,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黃瑾走近樓梯,仰著頭對小女孩說道。當一個老師需要比常人多出更多的耐心。「來嘛!」她伸手輕觸丁曲的小臉,小女孩睜著一雙瑩亮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她,動也不敢動。
「小曲兒,要是爸爸回來知道你不乖.會生氣的喲……」祥媽在餐桌前擺碗筷,一面暗示性地瞧瞧丁曲。
還是「父親」這道金牌有效,才聽見爸爸兩個字,丁曲已經移動腳步走向餐桌。
黃瑾幫著祥媽添飯,從小細節上可以看出她的體貼至少,坐享其成的事情她是不會去做的。
「祥媽,跟我們一起坐下來吃吧!黃瑾挽住正要往回走的祥媽,笑吟吟地。
「規矩可不能壞,還是你們吃就好。」
「祥媽……這可是我的第一頓飯,你就行行好陪著我嘛!我們老中小三個人開開心心地坐下來吃頓飯,可另辜負這一桌好菜啦!」黃瑾忍不住盯著面前的豆瓣魚熱騰騰的煙冉冉上升,淹沒了她的嗅覺。
「姥姥,好餓喔!」連丁曲也嘟起了小嘴抗議了,小孩子的情緒最直接。
「好!好!好!拿你們沒辦法。」祥媽搖著頭無奈地坐下來,順著兩人的心意,破天荒地與大夥兒同桌共餐。
黃瑾的確是有親和力的,也許,她自己並不知道。
第二章
窗戶沒合上夜風直撲撲地打進房間裡來。
黃瑾是涼風凍醒的,雖然已經是七月的夏天,山上的夜晚仍舊顯得寒氣。也許,這才符合了寒星領地的氣氛吧!
窗口上居然掛著一串鐵風鈴,在風中敲打出陣陣分外清脆的聲響,黃瑾站起身往窗邊走去。
「原來山上的天氣這麼怪……」她低聲抱怨;伸出手準備關上窗戶。
手,卻不知不覺地停在半空中,應該是屋外的景象吸引住她的目光。
由黃瑾睡房的位置朝下望,正是大白屋的大門處,循著一級級的石階而下,才是墓園。她這間房的外面有個陽台,與隔鄰的另間房是相通的,房間和陽台是以落地窗作為區隔。
沿著眸光的盡頭看去,竟然是小小的丁曲一個人坐在石階上……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
黃瑾顧不地睡意正濃,抓起椅子裡的薄外套便往樓下跑.恨本忘了自己不也穿得少。
廳堂的大門是關著的,表示丁曲不想驚動屋子裡的人,這丫頭到底在做什麼?三更半夜的。還一個人跑出來受山頂的夜風。
黃瑾將門拉開一半.剛奸露出一顆頭顱的距離,身子並沒有探出來、她朝著丁曲護背後小聲問道:「小丁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啊?」
丁曲怔了一會兒。轉過頭望向身後,對於這個黃老師她仍是有點兒敏感的,畢竟被打的經驗並不好受,況且打她的人還是丁寒星。
丁曲只是睜著水亮的眼睛不說話。
黃瑾陷在小女孩不語的眼眸中,她沒有看錯,丁曲的確是用一種無言而哀愁的目光朝她望來。天啊!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於.為什麼會有一雙哀愁得令人眩目的眸子呢?有什麼痛苦白事情足以令一個六歲的女孩子哀愁?
涼風從半開的門縫間襲進黃瑾這片猛然回過神,丁曲還在屋外!
「丁曲,你怕我啊?」黃瑾將門半掩,學著丁曲一起坐。
在門前的石階上。「我才不怕呢!小女孩硬是倔強地不肯低頭,自尊心倒是不容被損折的。
「喔!原來你不怕我。」黃瑾瞄一眼身旁佯裝鎮定的
小女孩,故意再問:「奇怪!那為什麼你都不敢跟我說話呢?」
「我哪有?丁曲揚起下頷,像只尊貴的波斯貓。果然是遺傳自她父親的驕傲。
黃瑾繼續含笑地用眼睛詢問。比賽已經結束,贏家總是吟吟地綻放笑容,但必須緩緩地持續下去,勝利才能更長久。
丁曲低下頭,一副敗仗的表情,「我只是不想說話,才不是害怕咧!」
「是你先欺負老師的。」仍是輕鬆的口吻,黃道不想帶給孩子太大的壓力。
「……」丁曲保持低頭的動作,像是被人點成了石像,動也不動。
黃瑾相信女孩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我是不會記仇的。」任何人都需要承諾及保證,當然包括小孩子了。
丁曲望著自己腳上的鞋子。眼光一點點地朝腳邊移動黃瑾坐於她身畔,一雙腳自然也在一旁。
突然,她呆呆地望著那雙腳發征。
「我們和好吧!」黃瑾側過肩,輕輕頂了丁曲一下,好像她們已經是熟朋友似的。
丁曲循著語句,將目光移往剛才說話的那人臉上,黃瑾的唇邊還抿著淺笑。
「黃老師,你……你……」一雙驚訝又迷惑白眼睛又回到令她情緒轉變的地方。
黃瑾沿著女孩的視線望去,低下頭往自己貼在石階的雙腳瞧。
「糟糕!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一股寒意直打腳心竄起的原因了。
「為什麼老師不穿鞋?」丁曲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老師,眼睛骨碌骨碌地轉。
還不是為你著急,才忘了穿嘛!
黃瑾心裡雖這麼想,嘴巴上卻隨便找個理由搪塞。
「喔!老師是鄉下人,沒有什麼鞋子可以穿。」
「喔!」丁曲稍微收斂了自己驚異的表情。
「倒是你,還沒有回答老師剛才問你的事情啊!」黃瑾趕緊乘機轉移話題來為自己的莽撞掩飾,二來,她也實不想兩個人繼續坐在屋外吹風。
「……」一回到主題上,女孩又顯露出那抹多愁善的哀愁神情。
「丁曲,可以告訴老師嗎?」
丁曲的眼眸緩緩飄向石階下的無盡深遠之處,夜的墓園看不出綠意,倒成了淡淡的灰藍色一片。遠處沒有絲毫動靜。
「我想等爸爸……」女孩忽然開口,眼光仍舊停駐遠方。
黃瑾聽完後,不知是該昏倒抑是感動,丁曲竟然守大門外乾等遲歸的丁寒星!
究竟是怎樣的一對父女啊?
一個淡漠的父親跟一個早熟的古怪的女孩,唉!黃瑾在心裡歎了口氣。
「爸爸說今天會晚一點回家,我……我想等他回來。」丁曲的小臉上寫滿期待跟盼望,以及一層深深的疲倦。
晚一點?黃瑾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根本已經快凌晨三點了,看來丁曲是聽錯了話,丁寒星如果回來的話,應當是「早」一點才是。
她不能由著丁曲枯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又是如此的半夜凌晨。
「不行!已經很晚了,你早該上床睡覺了。」黃瑾朝丁曲皺起眉。
「可是,我……我想等爸爸!」丁曲臉上的疲累其實已經很深,小孩子哪有辦法熬夜。
整棟白屋子肅靜地矗立在黑夜中,搭上沉色的藍,晚上的嵐園似乎比白天更為令人心悸。
黃瑾不可能放下丁曲一個人的,依照她的個性。
「那好,老師幫你替你爸爸等門,你上樓去睡覺。」她並非建議,而是命令丁曲。面對非常關頭,也就不能顧慮到尊不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