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陳真
丁育彬發現黎真似乎變了。
雖然她還是一樣的愛笑、愛促狹,舉止都沒任何改變,但是丁育彬還是發現她不對勁。
這幾天他忙於躲避紀珊珊的追求攻勢,忽略了阿真這個乾妹妹,他有點愧疚,也有點自責。
他看見黎真將送來的紫玫瑰收下來,然後又叫花店收走。
這樣已經好幾天了。
「你沒事吧?」他擱下工作,坐在黎真的辦公桌前。
「沒事,你怎麼會這麼問呢?」黎真微笑道,表情的確一如往昔。
「那些花……」
黎真的笑容驀然隱去。「那些花沒什麼,不提它好嗎?」
不可能沒什麼吧!丁育彬很瞭解她,畢竟他們從大學時代就認識了。可是如果她不肯說,他再怎麼逼她都沒用的,除非他想看見她落淚,而他不想,死也不想。
「小妹跟我說她最近接了很多CASE。」他陳述一個事實,期待黎真回應。
黎真沉吟半晌,「我想試試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這幾年我太懶散了,覺得沒什麼存在感。」她靜靜地說著,透出深思熟慮後的嚴肅。
他發現她在蛻變,變得越來越遙遠,遙遠的令他擔憂。如果毛毛蟲會蛻變成美麗的花蝴蝶,那蛻變的黎真會變成怎樣?
「然後呢?知道自己的極限後呢?」他問。
黎真沒有回答,有一段時間她只是微笑著,眼神透著縹渺難懂的幽思。
「然後……或許再找一個極限,人生總是要過下去的。」她試圖輕鬆,丁育彬看透她內心深處的簫索。
「你變了,以前的你絕不會這麼說。」他歎息。
「人都會變。」
「可是你變得不快樂。」
黎真含笑的雙眼變得迷離,她知道自己不能多想。
「我想跟你談談紀珊珊,可以嗎?」這個話題她早就想談,可是丁育彬老是不給她機會。
看!丁育彬果然又露出拒絕的表情。
「不想談嗎?」黎真用筆輕輕敲著桌子,口氣點遺憾、帶點傷懷。
她知道丁育彬最怕她這樣子。雖然有點抱歉,她還是狠下心來。
「好,你說吧!」丁育彬勉強答應。
黎真淺淺一笑,嘴角有著詭計得逞的得意。「你怎麼會認識紀珊珊的?」雖然會觸及隱私,可是這是開始的重要關鍵,她必須先弄清楚。
丁育彬苦笑。「你記得一年半前維祥的案子嗎?就是我朋友介紹的那個,他們幕後的金主就是紀氏財團,我去新加坡時遇上了紀珊珊,就這樣認識了。」他的表情明顯阻止黎真再繼續問下去。
黎真點點頭,沒再深究。「紀珊珊喜歡你,你對她做了什麼嗎?類似讓她誤解的行為舉動。」
「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我根本就不喜歡她。」丁育彬輕哼道:「她喜歡我就是因為我什麼都沒做,我看她根本只是在玩我而已。」
「可是像她這麼堅持的人很罕見,她從新加坡追到這裡,然後勇往直前,毫不退卻。」黎真笑了笑,又說:「我很欣賞她,也很羨慕她,她不但美,也很真情,這點跟夢姊非常相像。」
秦夢瑤是她大學時的學姊,也是丁育彬的愛人,可惜因為兩人彼此的倔強脾氣,秦夢瑤遠走美國,飛機在太平洋上爆炸,造成永久的遺憾。
如果她還活著,一切或許會不同。黎真這麼想著。
丁育彬苦澀地搖搖頭,「別拿紀珊珊跟夢瑤比,她們根本不能比。」
夢瑤是那種外柔內剛的女孩,外表看起來溫柔典雅,內心卻十分深情執著。他們哪裡像?紀珊珊根本是任性胡來兼濫情,十足十的一個花癡。
「她們很像,對愛情都一樣堅持,一樣固執。」
「完全不像,根本是南轅北轍的兩極化個性。」丁育彬否認。
黎真知道他的成見太深,而秦夢瑤在過去的回憶裡漸漸被美化,變成誰也無法擊碎的美夢。
「如果夢姊是水,那紀珊珊就是烈火,雖然看起來不同,其實都是一樣的。」黎真希望丁育彬能走出夢境,看看紀珊珊的真心。
她想,如果他能夠走出來,或許她也可以辦得到。
她想試著再去信任一次。
丁育彬沒有再說什麼,她的話他聽進去了,難以置信。
他必須好好想一想。
☆☆☆
紀明傑坐在辦公桌前,眼前又是一束紫色玫瑰。
花是杜世暹親自送進來的,他露出探詢的眼神拚命暗,不,想要一個答案。
紀明傑閉上眼睛,疲累地不想多說話。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好?」杜世暹端詳他,一半好奇一半關心。「我聽說你又和羅佩妮舊情復燃,是不是她惹你生氣?」
「你明知故問!」紀明傑撥了一下頭髮,不高興地看著他。「我只是和她吃了頓飯,別忘了你也在現場。」
「是這樣嗚?」杜世暹笑嘻嘻地裝傻。「我最近太幸福了,所以壞事都記不起來。」
紀明傑看他一眼,明白這傢伙是故意來找碴的。
「這花送給你,你拿去吧!」他指指桌上的花束。
杜世暹眼睛亮了起來,欲拿之際又縮回手。「還是不要好了,雖然你送我花我很高興,可是我還是打算用自己賺來的血汗錢買一束百合送給筱雅,筱雅比較適合清純高雅的百合花。」
「是嗎?那你就趕快滾出去吧!」紀明傑不耐煩地揮揮手。
一看見世暹那充滿幸福的白癡笑容就令他反胃。
杜世暹突然一語不發坐上辦公桌,雙手撐住桌面,靠著紀明傑近近的,一臉正經八百。「明傑,我以朋發的立場勸你一句,請——你——不——要;嫉——妒——我。」說完他跳下桌子,奔到門口,露出可惡的笑容。
紀明傑回他一個殺人的眼光。
「還有一點,你聽不聽?」杜世暹繼續挑戰他的權威。
紀明傑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杜世暹向他伸出手,「我的車子送去修了,你的車子借我吧!」
這次紀明傑直接拿出車鑰匙朝他用力丟過去!
正中目標!
☆☆☆
下班時間,前往天母的路上。
「你真是有夠狠的,砸這麼大力。」杜世暹苦著臉,一邊駕駛一邊埋怨。
他打算先把紀明傑送回天母的公寓,然後再去筱雅的雅工坊,兩邊的距離極近,而且又順路,這是杜世暹的如意算盤。
紀明傑冷眼一瞪,「你是咎由自取,我肯借車就該偷笑了。」
「是,是,我非常感激,感激得五體投地。」杜世暹隨口說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怎麼了?失戀啦?」他推推眼鏡,注意力轉向前方,沒看見紀明傑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
「喂,你說話呀!」杜世暹催促道。
「沒什麼?」紀明傑閉上眼睛,什麼也說不出口。
杜世暹誇張地大笑兩聲,「沒什麼?你有沒有照過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像你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得了絕症快翹辮子,另一種就是……」他觀察紀明傑的反應,發現他很注意在聽,雖然他閉上眼睛,還是騙不過他。
他清清喉嚨,續道:「……另一種就是失——戀——了!」他宣佈答案。
紀明傑竟然無動於衷,真令人洩氣。
杜世暹再接再厲,也不管紀明傑有沒有在聽。「我看你一定是生病了。你怎麼可能失戀呢?有一拖拉庫的女人倒追。而且談戀愛多麼簡單啊!像我和筱雅就是這麼順順利利、幸福美滿,這都要歸功你那天相親找我幫忙,我才能撞上我的美滿姻緣。」
咦,有反應了?
紀明傑側過身子。轉頭望向車窗外。
難道是那個不知道叫什麼的女同性戀小姐?杜世暹一閃神,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子。
紀明傑轉過頭來,眼神多了一抹嚴厲的譴責。
杜世暹急忙先聲奪人,「啊!那個小姐,笑得很大聲的小姐……」他偷顧著紀明傑的反應,發現他十分不快。
「你在發什麼神經?什麼小姐?還笑得很大……」他的話突然中斷,他知道杜世暹在說誰了。「跟她沒有關係。」他立刻否認。
我什麼都還沒說呀!杜世暹在心中暗想,看來問題一定出在那位小姐身上。
「我記得那位小姐好像是姓張……不對,應是姓沈?羅?胡?好像都不對。啊!是姓王,咦,是姓趙吧!唔——難道姓錢?不會跟筱雅同姓吧?洪……聽起來怪怪的,還能姓什麼呢?姓杜!不對,她跟我不同姓,喂,明傑,她到底姓什麼?」他猝不及防轉頭問了一句。
紀明傑果然掉進他的陷阱,想也不想的答道:「她姓黎,黎明的——」他住口,恍然大悟。
杜世暹得意地接口:「黎?原來她姓黎啊!」他又開始自言自語,不理會紀明傑越見冷冽的眼神。「黎小姐,嗯,黎聽起來很不錯,不過,也像他離的離,一拍兩散,撒喲娜啦!」
紀明傑靜默幾秒,歎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沒有營養的朋友。」
「不錯啦!至少還能幫你解答困惑,也不想想我平日這麼忙,還不忘抽空幫你,還嫌?」杜世暹揉揉鼻子,不服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