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沈若嵐
鐵柔匆匆離開,十分慶幸那兩隻黏著她的跟屁蟲不見了,她跳上馬背,朝著之前她中毒時所停留的木屋前進。
奇怪,大白天的,展翊寒幹嘛約她在那裡見面呢?難不成要給她什麼驚喜?
自從她上次受傷後,他就像對待嬰兒般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一開始,她還覺得新鮮、有趣,可是到後來,他連碰都不碰她一下的情形,讓她直在心中跳腳。
不過也許他總算想通了,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和她「和好」也不一定,她低低地竊笑著。
想著想著,那木屋已在眼前了。
鐵柔下了馬,一樣把它拴在上次的地方,有點奇怪沒看到展翊寒的座騎雷電。
「大概還在忙吧!」她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道。
推開那木門,她先走了進去,環顧滿是灰塵的四周,正想找塊布來好好整理一下時,那原本敞開的木門竟被風吹得大力地關上。
「好大的風喔!嚇死人了!」她撫著胸口說道,走過去想把關上的門重新打開,卻赫然發現門卡死了,她是怎麼推也推不動。
許是這門年久失修,才會被卡死,她在心中推想道。「沒關係,反正翊寒待會就來了,他一定有辦法打開那扇門!」她自言自語地說,在腦中幻想著她那雄偉的丈夫撞門而入的狼狽樣,不覺發笑。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劈哩叭啦的聲音,像是木柴燃燒時的聲音,鐵柔奇怪地走向門邊,驚恐地發現從門縫裡竟然不斷地飄進濃煙。
老天!失火了嗎?
沒時間再細想這是怎麼發生的,鐵柔開始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撞那木門。
撞!再撞!用力撞!但那木門卻始終不動分毫!
門外的馬嘶鳴著,拴脫了綁繩,逃開了那即將陷入火海的小屋。
鐵柔已經沒力氣了,她跌坐在地上,而火勢愈來愈大,濃煙也愈來愈多,愈來愈多。
這次我死定了!這是她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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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從一早來到操練場之後,展翊寒就覺得一陣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會是柔柔有事嗎?他擔心地想道,然後自我寬慰一番,她不會有事的,翊飛和振強跟著她,她不會有事的。
正想著,那兩個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竟然就在他眼前,他不滿的怒視著他們。
「我不是要你們跟著她?」心中的不安開始泛大。
「是啊!可是大嫂不領情,老趕我們走。」翊飛攤攤手,一副無奈狀。
「她現在正在『水雲齋』上課,出不了事的,你放心!」振強趕緊說道,以免被削。
「放心個頭!」展翊寒啐道,一顆心被冰冷給攫住了。不成,他得回去看看,他得親眼看到她沒事才行。
「振強,你留下來繼續操練,翊飛,你跟我回去!」他迅速做了決定,翻身上馬,急駛而去。
「大嫂說她不收我們這麼大的學生的。」展翊飛苦著臉咕噥道,趕緊跟了上去。
進到水雲齋,孩子們琅琅的讀書聲讓兩人緊繃的心情為之一鬆。
「我們一定會被大嫂趕出來的。」展翊飛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跟著他大哥走進課室。
展翊寒的微笑不見了,他環顧四周,除了那一張張好奇的小臉外,就是展翎和銀兒了。
而那個讓他拋下整支軍隊,專程趕回來的鐵柔,竟然……不見人影。
對他們的出現,展翎和銀兒顯得很詫異,「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大嫂呢?」沒有回答,只有問題。
「去找你了啊!」展翎拿起剛才的那封信朝他們走去。
「去操練場嗎?不可能,我和振強沒遇上!」展翊飛也覺得大事不妙了。
「不,不是去操練場,大哥你不是寫了封短箋給大嫂。」她把那封信遞給他看,「她看了信以後,就說要去找你啊!」
展翊寒急急地拿出短箋,心中有著非常不祥的預感。
他攤開它,上面寫著:
柔柔:
速至北方的狩獵小屋!
連署名都沒有,但卻蓋了展翊寒的印章。
「這不是我寫的,糟了!」展翊寒拋下這兩句話後,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怎麼回事?」展翎抓住也要追上去的展翊飛,不明所以地問道。
「大嫂可能出事了!」他拍拍她,沉著臉說道,隨即追了出去。
兩兄弟不置一詞,跳上馬迅速地往北方狂奔,風馳電掣的速度,像是在和時間賽跑一般。
「大哥!你看!」展翊飛一陣驚呼,指著應是小木屋所在方向的天空道:「濃煙密佈,好像是……失火了!」
展翊寒的臉色忽地轉為慘白,策馬狂奔。恨不得能馬上插翅飛到鐵柔的身邊。
「柔柔!撐著啊!你一定要撐著啊!」他在心中默禱道,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個人。
很快地,他們趕到了已經半毀的木屋旁,撲鼻的濃煙十分嗆人,兩人一陣呼吸困難。
「大哥!你確定大嫂一定在裡面嗎?」展翊飛眨著被煙薰出淚的眼睛問道。
「不確定!但我一定要試著進去看一看!」展翊寒說完,深吸口氣,摀住口鼻,就要往裡面闖去。
但那木門上的木閂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鐵柔人在裡面,這門怎麼會從外面鎖上?
拿掉木閂,門輕易地就被推開了,只是迎面而來的濃煙和灼熱卻讓他睜不開眼睛。
「柔柔!」他叫著。
沒有人回應他。
「柔柔!」他再叫道,喉嚨被煙嗆得疼痛不已,迫不得已地,他蹲低身子,想呼吸地面上殘餘的空氣,這才發現,不遠的地面上蜷曲著一個女人。
「柔柔!」他欣喜地大叫,不顧雙眼的灼痛,朝那已呈昏迷狀態的鐵柔撲了過去。
「柔柔!我來了,你要撐著!」他沙啞著聲音,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不準死,你聽到了沒有,在沒有聽到我告訴你我愛你之前,你不准給我死掉!」他邊往外跑去,邊半威脅地對她說道。
正當在木屋外焦急等待的展翊飛也打算衝進去時,濃煙大火中卻跑出了一個人影--是展翊寒。
他跑過去,快速地接過他手中的鐵柔。
「把她抱到那邊的草地上,讓她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在把鐵柔交給翊飛後,翊寒一陣腿軟,倒在地上猛咳不已,被煙薰得厲害的眼睛,滿是血絲。
他以一手撐地,勉強讓自己站起來,蹣跚地朝翊飛和鐵柔走去。
只見展翊飛一手做扇子,不斷地朝鐵柔揚著,一手停在她的胸口處,滿臉不豫之色。
「你幹嘛?!」展翊寒瞪了他一眼,他那只停在不應該停的地方的手馬上飛快地收回。
「我……」他張口為自己辯解道:「我想幫大嫂把那顆扣子打開,這樣她呼吸……」他接收到來自大哥那欲殺死人的目光,不禁吞了吞口水,「……呼吸才會比較順暢!」他的聲音愈來愈低。
「這種事,不勞你費心!」展翊寒譏諷地說:「我自己來!」
說著,他解開了她箍著脖子的兩顆領扣。又開始像上次她墜馬昏迷時那樣又威脅又哀求的。
要不是看在他大嫂還沒有脫離危險的份上,展翊飛可真會大笑出聲,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個堅如鐵石的兄弟對一個女人流露出這麼多的感情。
唉!所謂「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大概就是如此吧!
「奇怪,大嫂怎麼會把自己關在木屋裡被火燒?」展翊飛手用力地揚著,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不是自己關自己的,有人從外面把門給閂上!」展翊寒的聲音中飽含著怒氣--對那個膽敢陷害鐵柔的人。
「又一次的詭計,大哥,你這次可不能否認真的有人想要置大嫂於死地了吧!」展翊飛正色道。
展翊寒沉重地點點頭。
「會是誰這麼恨大嫂?如果大嫂死了,誰能夠得利呢?」展翊飛緊接著拋出這些個問題。
「不管他是誰,只要被我揪出來,我絕對要他付出最大的代價!」展翊寒的眼神中透出令人戰慄的冰冷。
「翊寒……咳……咳……」一聲細微的叫喚攫住了他們所有的注意力。
展翊寒大喜過望,望著失而復得的妻子,眼眶竟有些潮濕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以為失去她時的心神欲裂。
他發誓,絕對不要讓自己再經歷一次。
展翊飛識趣地走開,讓那對夫妻去「淒美纏綿」一番。
「我差點就失去你了!」展翊寒閉了閉眼,抱緊懷中的妻子。
「不會的,在……在沒有……沒有聽到你說愛我之前……我不甘心就這樣……死掉!」鐵柔的聲音因吸了太多煙而變得有些粗嘎。
展翊寒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頭埋在她的髮絲中,然後鐵柔瞪大了眼睛。
他說了,就在這劫後餘生的一刻,藍天為憑,遠山為證,他終於對她說了那一句她此生最想聽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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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避免打草驚蛇,兩兄弟協議後,決定暫時不對外宣佈此事,連鐵柔都暫且先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