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沈若嵐
「你是玉樓對不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讚歎地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四、五年不見,出落得像朵芙蓉花似地,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寒哥,你是在哄我嗎?玉樓真的變漂亮了嗎?」她像一個小孩子似地緊緊攫住展翊寒,邊說邊把他往大廳帶去。
「當然啊!想當年你瘦瘦小小的,沒想到現在卻是……」接下來的話就聽不見了,因為他們已經進了大廳。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管是堡裡的僕人,還是他們自展府一路跟來的奴僕,大家的眼光全都沉默而難堪地看向他們的夫人--那個美得驚人,卻被丈夫遺棄在馬背上的女人。
原先識得她的眾人,眼中多了一抹同情與害怕。
害怕什麼?怕她少奶奶心頭一悶,又……
而那些不識得她的僕人,則是多了看戲的興頭。
屈辱至極的鐵柔強迫自己絕不能因此而失了風度,這是一場她自己的戰爭,她非打贏不可,要不然,她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而她那個混蛋丈夫--喔!天啊!她又出口不遜了。--她再來和他好好算一下帳。
正值鐵柔自我掙扎著要怎麼下馬才尊貴時,一隻手伸向了她--是及時趕到的展翊飛,展翎也站在一旁,支持地看著她。
於是,在展翊飛的協助下,她雍容地下馬了。
展府的僕人安慰地鬆了一口氣。
堡裡的僕人則不免有些失望。
齊叔十分恭敬地走向她,那可是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鐵柔不禁有些納悶。
「夫人,站在左邊這一列的,是堡裡的僕人,右邊這一列,則是一路跟隨您的僕人,這些,全都是您的僕人,將會如同效忠大人一般地效忠您!」他彷彿在宣讀誓詞般地慷慨激昂。
冰雪聰明如她,馬上就猜出了這倨傲的老人,如此破天荒的演出是為了幫她,讓她能在此樹立起威信,而這正是她迫切需要的,尤其在剛剛那一幕之後。
「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相處愉快的。」她很自信地說道,環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在齊自威身上。
「謝謝你,齊叔!」她用目光告訴他。
不可思議地是,那個從來面無表情的老人,居然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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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臥龍廳」,那柳玉樓正巴著展翊寒敘說這些年來的生活,一副小女孩的嬌態顯露無遣。
展翊飛刻意地咳嗽引起他們注意,展翎則偷瞧她大嫂的臉色。
看到鐵柔,展翊寒這才想到自己剛剛一時疏忽,竟然把她留在馬背上,他連忙迎了上去。
「夫人,剛才是我疏忽……」他試著伸手去扶她,但卻被她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好說,大人!」她又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這表示她心中著實氣得不輕。「久別遇故人,自是喜不自勝,這是人之常情!」她根本不看他,眼神落在他身後的柳玉樓身上。
「好標緻的姑娘啊!」鐵柔微笑地讚美:「不幫我介紹一下嗎?」
從剛才鐵柔一進門後就被她的美貌震懾住的柳玉樓,這才如大夢初醒般地上前行禮。
「玉樓叩見夫人,若有得罪處,請夫人原諒!」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要對一張笑臉生氣是很困難的,如果這柳玉樓也像京城裡那雲眉姑娘一般張牙舞爪,她或許還會討厭她,但如此笑臉迎人,鐵柔發現自己的怒氣正漸漸地消失。
「玉樓是四年前我從一個老鴇手中救出來的女孩,無父無母,身世堪憐,我因此要她在此住下,那時翊飛和我正忙著打仗,翎兒也寄住在京城中,所以對玉樓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展翊寒解釋道,有點澄清的意味。
「是啊,大嫂!」畢竟是同胞手足,翊飛也幫著解釋,「大哥是個大好人,雖然常跑妓院,可是從不摧殘幼女,這我保證!」
「展翊飛!」這聲怒斥來自展翊寒,他簡直是愈幫愈忙嘛,他哪有常去妓院?
「玉樓,你今年幾歲?」鐵柔好奇地問道。
「十七,夫人。」
「喔,翎兒,這麼說來,玉樓不就與你同年?我虛長你們一歲,玉樓,以後你也不要稱呼我夫人了,就叫一聲柔姊姊吧!」她語氣溫和,落落大方地說。
「可以嗎?」玉樓又驚又喜,但不敢僭越。
「當然可以!」展翊寒說道,很高興鐵柔這麼快就接受了玉樓。
「那太好了!」最高興的莫過於展翎了,從小到大,她一直沒有同年齡的朋友作伴,如今多了一個大嫂,又多了一個玉樓,以後她在家裡就不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了。
「你們聊吧,我有點兒倦了,想先進去梳洗、歇息,咱們晚膳見了。」鐵柔面露疲色地說,起身召喚銀兒扶她回房。
看她那纖瘦的身子消失在眼前,展翊寒不禁一陣心疼,真是難為她了,那麼長的一段旅程。
「大哥,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展翊飛用力地朝他肩膀一拍:「還不快跟過去。」
「是啊!」展翎附和著,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塞給他:「絲巾先借你,以備不時之需。」
展翊寒這才大夢初醒,交代翊飛一聲:「那一切先麻煩你了。」就要跟著離開。
「寒哥!」玉樓拉住他:「你要去哪裡?不是說好要去看我騎馬的嗎?」她有些不依地說,剛才的笑容都消失不見了。
「玉樓乖,」他拍拍她的臉頰,迫不及待地想趕到鐵柔身旁:「寒哥現在有事要忙,改天吧!」
他大踏步地離開了。
「他們很恩愛嗎?」她目送他離開,嘴裡喃喃地問道,眼底有一抹難解的神色。
「非常!」展翎羨煞地回答她。「好了,走吧,我陪你騎馬去。」她拉著玉樓就要往外跑,沒注意到她那哀怨的眼神。
但是,展翊飛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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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久沒能這樣從容地洗個舒服的長澡了,躺在浴池裡,周圍浮著清香的玫瑰花瓣,洗盡一身疲憊的鐵柔,顯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夫人,你這樣會著涼的!」細心的銀兒早巳拿了件大毛毯等在旁邊了。
「好舒服喔!再一會兒就好。」鐵柔眷戀著水的溫柔,不肯起來。
這就是展翊寒進來所看到的景象,他已經洗過身了,在房裡等了好一會兒等不到人,於是就到此來尋人,原來,他的寶貝妻子還賴著不肯起來。
他示意驚訝的銀兒噤聲,接過她手上的毛毯,要她先離開。
銀兒紅著臉跑開了。
「銀兒,毛毯給我吧,我要起來了。」她朝那煙霧迷漫中的一個身影伸出手來,冷不妨,卻被一把抓起。
她驚呼一聲,轉瞬間,那條大毛毯已迅速圍住她,把她圍向一個熟悉而又溫暖的胸膛!
「相公!」她的聲音中有著一絲對他行為的不以為然。
「你好香,夫人!」他深深地吸一口她沐浴後清新的體香,挑逗地說。
「這樣是沒有用的!」她的意思是不要以為所有的事已經一筆勾銷。
「柔柔!」他歎了一口氣,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不是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今天不過才犯了這麼一個錯……」
「對不起,打斷你,是兩個!」看他這副樣子,她其實心裡已不太氣了。「一個是忘了告訴我玉樓的存在,一個則是丟下我,和別的女人走掉!」
「她才不是別的女人!」他在認罪前先提出抗議:「她是玉樓,一個小妹妹!」
「她十七歲了,是個女人!」她很堅持。
「怎麼,現在換你吃醋了啊?」他瞇著眼取笑她。
「你……」被他這麼一笑,她陡地氣起來,用力一推,把他推離她,抓緊身上的毛毯,一轉身,就要往房裡去。
「好,好,好,我道歉!」他一個箭步趕上她:「你別跑,這樣會著涼的!」
聽出他語氣中那一絲的關懷與緊張,鐵柔抿著嘴笑了,這次,換她主動地偎向他了。
「翊寒!」她極少這樣叫他。「光道歉是不夠的!」她吐氣如蘭地在他耳畔輕語道。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他全身發熱,還要強自忍耐。
「一次『那個』折合一個道歉,你說如何?」她露出鮮見的嬌媚風情。
「成交!」他一把抱起她,送進內室的臥房。
玫瑰花的香氣還淡淡地飄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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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討厭啦!人家的脖子又不能見人了!」
「那個」……「道歉」過後,鐵柔起身著裝,懊惱地發現脖子又是青紫的一片。
「我看看……」展翊寒假裝關心地低頭檢視,又趁機輕咬了她一下。
「你!」她笑罵道:「簡直是雪上加霜嘛!」
「那不然來個『頸上添花』如何?」他拿出展翎塞給他的絲巾,「這是展翎的先見之明!」
「喔!天啊!」她躲進他的懷裡:「真是羞死人了!」
他愛戀地撫著她的長髮,「沒關係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
「會被他們笑死的啦!」她的聲音悶悶地從懷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