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沈若嵐
她將要改變這種狀況。
「大嫂!」翊飛邊用毛巾擦著手,邊假裝欣賞地說道:「那朵玫瑰好漂亮啊!沒想到一條絲巾能有這麼大的『功用』!」他語帶雙關地說。
「是啊!圍在頸上真是別緻。」展翎也跟著真心地讚歎:「改天我也來試試看。」
「你?!」翊飛轉向他的小妹:「不需要啦!那種圍法只適合大嫂,等你嫁人以後再圍還不遲。」他很認真地說。
鐵柔的臉色微微變了。
「一定要嫁人以後才能圍呀!」展翎信了他的話,一臉惋惜。
「大哥,你呢?」他把矛頭指向翊寒:「覺得大嫂這麼別出心裁的圍法如何?尤其還圍住了整個頸部。」
說真的,第一眼看見了鐵柔頸上的絲巾,展翊寒疑惑過,但沒細察,現在經過翊飛這番明示兼暗示,他也知道了鐵柔圍圍巾的原因,而這,全都是他造成的,只是,他並不覺得愧疚,反而有一股男性的滿足感,在自己的女人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印記。
不過,在飯桌上並不適宜討論這種私事,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說:「很好看。」
一直一語不發的鐵柔開口了:「好了,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注意。我想,大家肚子應該都餓了,該開動了吧!」
她話聲一落,翊飛馬上抓起筷子,正要開始大快朵頤時,鐵柔接下來說的話阻止了他。
「但是在開動之前,我有幾件事要跟大家宣佈一下,這是我和相公討論過,經他允許的。」她面帶微笑,語氣認真地說。
和我討論過?什麼事?什麼時候?翊寒的眼中掠過一抹疑惑。
「首先,我希望各位在用餐時間一定要準時到,既可減輕僕人的負擔,又可全家團聚,享受和樂的家庭氣氛!」
「可是,大嫂……」翊飛面有難色。
「翊飛,打斷別人的話和『取笑別人』一樣,都是不禮貌的。」她輕叱道。
「提倡禮貌運動,使大家行事守禮,是我宣佈的第二件事。」
「什麼?!」兄妹三人同時驚愕地看著鐵柔。
「有疑問嗎?相公,你剛剛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她一臉無辜狀,彷彿這個荒謬的主意是他而不是她提出來的。
難道她剛剛就是在跟他提這檔子事?!而他,好像也莫名其妙的點頭。這,有這麼多奴僕為證,他能出爾反爾嗎?未等到他想出辯駁的話,鐵柔已先發制人。
「齊叔!」鐵柔向那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切的齊自威總管問道:「剛剛大人是否允諾了我所提之事?」
「是的!夫人!」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展翊寒還能說什麼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所以這會兒,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夫人說得對,這是一個好主意。」鬼話,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大哥!」翊飛苦著一張臉,欲言又止,他太清楚她大嫂第一個要改造的人是誰了。
「怎麼了,翊飛,不舒服嗎?」鐵柔關懷地問道,然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有話要對相公講嗎?現在講吧,待會兒也許就忘了呢!」她很好心地提醒。
展翊飛終於見識到這個大嫂的厲害了,他求恕地看著她,訥訥地說:「沒什麼重要的話,不提也罷!」
「是嗎?」鐵柔一揚眉,「可是我所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喔,是不是,翎兒?」她朝她眨了眨眼。
展翎終於確定她大嫂在整她二哥了,說真的,她很少看到她那一派瀟灑的二哥有這麼侷促不安的時刻,因此,對於這個有辦法的大嫂,她當然是盡力配合。
「是啊!」她輕笑道:「好像是要告訴大哥要憐惜什麼,別縱什麼的。」
「翊飛,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大丈夫吞吞吐吐的不成樣子。」翊寒可想而知,這傢伙八成是得罪了鐵柔。
展翊飛無奈,起身向鐵柔深深地打恭作揖:「翊飛一時嘴快,侵犯了大嫂,冀求大嫂大人大量,莫再怪罪。」
「好了,好了。」鐵柔一揮手,表示不介意,既然他已知錯道歉了,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也不過要小小教訓他一番罷了!「吃飯吧!」
僕人走上來添飯。
「多幫二少爺添一碗。」鐵柔吩咐道,轉向翊飛:「要知道,這個飯可以多吃,話可是要少說,所謂『言多必失』嘛!」
展翊飛的臉又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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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心思地說服鐵柔,古人說過:「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展翊寒打破了自己的習慣,破天荒地和他的妻子於午膳後回房小憩。
展翊飛很想大笑,但看到了他身邊的鐵柔,他只能嚥下那笑聲,附和地說:「休息是很重要的。」然後和展翎目送他們離開。
「二哥,大哥不是從不午睡的。」展翎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不太能進入狀況。
「那是以前。」他低聲笑著:「以後他就會常睡了。」他拍拍展翎的肩膀,笑著走開。
唉!人家在休息,他能做什麼呢?騎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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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想見你!」兩天後,展翊寒自宮中早朝回來,帶了這消息給鐵柔。
「不去!」她的回答很迅速、直接,也在翊寒的預期之中。
「怎麼,這是君臣之禮,一向重『禮』的你,忘記了嗎?」他故意用話激她。
他們是在他的書房裡,鐵柔原本正在刺繡,這會兒,提到皇上,縱然她有多好的涵養,她也無法壓抑住心中那股排山倒海的恨意。
「不,我沒忘,我沒忘記他是殺我父親的劊子手。」她放下手上的女紅,悲痛地說。
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出較多的情緒。
「你恨他?」他想讓她把積壓在心中的情感全都釋放出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句話就足以表達她那深沉的恨意。
「所以,我們大喜之日,你是真的想殺他了?」他問出心中一直的疑問。
她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傻瓜!」他皺著眉詛咒道:「你真以為你能得手,假如我沒有及時發現,恐怕血濺當場的會是你。」
想到那個景象,他不由得一片心悸。
「如果不是顧慮到鐵家其他的人,我真的會做,再怎麼說,我的一命抵他的一命,太值得了!」
「我不准你這麼說。」展翊寒暴怒道,聽到她這麼看輕自己的生命,他著實心痛:「現在的你,不只是單純的鐵家人了,你還是我展翊寒的妻子,堂堂的將軍夫人,你絕對不能再有那樣的念頭。」
「我知道。」她黯然地說,只是她好恨,她真的好恨哪!
見到她頰邊兩行清淚,展翊寒一陣心疼,他走過去,輕輕地擁她入懷:「柔柔,這一切只能怪造化弄人,你我各事其主。當年縱使皇上他佩服你父親的赤膽忠忱,他也不得不殺了他,這是立場不同啊,而如今,皇上有悔意了,想彌補你所受到的傷害,你該給他個機會啊!」
「不,不必!」她搖著頭,離開他的懷抱,「我可以不殺他,但我不要見他。」她十分堅決。
「柔柔,所謂『天地君親師』,君排在親之前,五倫亦先重君臣,再談父子……」他試著說服她。
「你別多費唇舌了。」鐵柔顧不得自己失禮地打斷他:「對不起,我想先回房歇息了。」
她說完,匆匆地離開書房。
展翊寒沒有跟上去,只是緩緩地坐了下來,想重新整理一下內心的思緒,因為他發現,才不過幾天,這個充滿矛盾的小女人,竟然在他心中佔了一個很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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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柔不知道展翊寒是怎麼幫她回絕皇上的,只知道自從那一天以後,他沒再向她提過同樣的事。
人前,他對她彬彬有禮,人後,他則是她貪得無厭的愛人,要愛上這樣一個偉岸男子是很容易的,只是,他有時仍霸道得令人受不了。鐵柔最厭惡的,就是有什麼大事,他常是說也不說一聲就擅自下了決定,交代下人去辦後,她這個將軍夫人才知道。
上次府中款宴翰林院的魯大學士,她到銀兒來伺候她更衣才知情,這件事,她忍了下來,仍舊扮演好一個稱職的女主人。
還有一次,也同樣是設宴款客,這次,他倒是先和她說了,只是,當她看見自己精心策畫的晚宴竟然出現了一群歌舞妓,尤其還是那個雲眉姑娘領班的,她差點又失了女主人風範,但好教養的她沒有失控,她還是忍了下來。
展翎是站在她這邊的,她曾問她為什麼不和他哥哥吵,不和她哥哥鬧。
「吵?鬧?」她記得她是這麼說的:「這兩件事我沒做過,也不會做。」
「可是你不跟他把話說清楚,以後他要是再這樣漠視你,那……那你怎麼辦?」展翎頗為她打抱不平地說。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就這樣漠視我的存在。」她很有信心地說道。
「你打算怎麼做?」她很好奇。
「彈古箏!」她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