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禹晶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遠了哩!正慶幸自個兒落得輕鬆,眼不見為淨,想不到你竟還在這裡,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你以為我愛等你嗎?若不是先前已答允何太君這一路上要照顧你,我早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項晨也沒好氣的回她。
「不用你的假好心,想我何如倩好歹也在江湖上行走半年多,我難道還不能照顧自個兒嗎?要你在這虛情假意、礙手礙眼做啥,你要走儘管先走,我不會告訴太君的。」
「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已答允何太君,豈有背信之理。」
她眼含輕視的瞄瞄他:
「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丈夫,別在我面前充英雄當好漢了!不過,要是你不敢一個人上路,我是可以考慮讓你跟。」
他被她的話氣得牙癢癢的,幾乎差點就忍不住要出手揍人,幸好他不斷提醒自己,要有君子的風度,不要與她這種無知的女人一般見識,這才吞忍下想揍人的衝動。
奇怪,他原是不容易被人激怒的,為何這幾日他生氣的次數,加起來竟還超過以往呢?該死的,都是她,害他的修養越來越差了!
好男不與惡女鬥,他決定不理會她的話,將她的話當是放屁。
他冷冷掃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便逕自策馬往前走。
何如倩接到他掃來的目光,這其中含有濃濃藐視的意味,她一氣之下,立即躍上馬背,縱馬追他而去,她非要他說清楚,方纔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連日來,項晨實在不知道她到底是精力過於旺盛,抑是正義感強過頭了!
即令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她看不順眼的,她便要插手一管。
人家夫妻吵架,她也要充和事佬,插手一管,經過她的一番窮攪和,結果,人家夫妻是和好了!炮口卻一致指向她,非但對她沒半點感激之意,還責怪她多管閒事,當然,她也不甘示弱回罵,最後,變成是她在與那對夫婦對罵。
這也就算了!連小孩吵架,她也要插手一管,她惡聲惡氣,一點也不溫柔的朝兩個孩童,語氣不善的道:「說,你們為何要吵架,是誰先不對,老實招來,否則我兩個都打。」
小孩見她如此惡形惡狀,早已被她嚇得嚎啕大哭,哪還回答得了她的話,但,小孩的哭聲把他們的爹娘給引了出來,問清原由後,孩童的爹娘自是對她怒目相向。
而她卻是不由分說指責他們:
「你們是怎麼當人家爹娘的,放著孩子在外面吵架也不理不睬,難道你們沒聽過一句話嗎?『養兒不教父之過,教子不嚴母之惰。』你們呀!實在是應該面壁思過,努力反省自個兒是如何身為人父、人母。」
自己的孩子被她嚇哭,他們尚未責怪她,反要聽她教訓,這算哪門子道理,因此,自是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啦!
這些項晨都還能忍受,但是此時她竟然……竟然在教訓一條狗?!
方纔,他們路經此地,看見兩條狗兒在打架互咬,其中黑色的狗兒比較碩大,而土黃色的狗兒較為弱小,因此,何如倩便料定,是那條黑色的狗兒無欺負那條土黃色的狗兒。
她拿出劍,硬是將兩條打架的狗兒格開,狗兒被她一嚇,自是夾著狗尾巴逃竄,但是,誰知她何大姑娘竟然迅速從包袱中拿出一條繩索,迅雷不及掩耳的拴住了那條夾著尾巴逃跑的黑色狗兒,也不知她哪來的蠻力,居然硬將那條黑色大狗,拖到她跟前。
她一手牢牢揪著繩子,一手持劍在狗兒頭上敲了一下,狗兒被她一敲,哀叫一聲,它的狗眼似也看得出,這個女人並不好惹,因此與地展開了一場拉力賽,想脫繩而逃,但,她似乎頗經驗老到,手一收,便將狗兒揪得更近。
她擺出一副晚娘面孔,開始訓斥那條可憐的狗兒:
「你乖乖給我站好,不許動來動去,否則別怪我給你一頓排頭吃。」狗兒似乎真聽得懂她的恐嚇,果真站好不敢亂動。她滿意的看狗兒一眼,又繼續訓斥:「你好大的狗膽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欺負瘦弱的狗兒,怎麼?你以為你是地頭老大,也想學人家逞勇鬥狠,我警告你,下次若是再讓我瞧見你欺負別的狗兒,我非剝了你一層皮不可,聽到沒有?咦!怎麼?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不服氣我的話?」她驀地伸腳踹了黑狗一腳。
黑狗被她踹了一腳,不禁哀嚎幾聲,但何如倩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它,又道:
「瞧你那雙狗眼猛瞪我,莫非是想咬我?」黑狗哀叫一聲,表示它並無此意,她一副給它天大恩賜般的模樣,道:「諒你也沒那個狗膽敢咬我,好吧!倘若你真心悔改,以後不再仗勢欺負別的狗兒,我是可以寬恕你的,這樣吧!若你想悔改過往所做的一切,點個頭我就知道了!咦!怎麼?你不點頭,莫非你不認為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對的嗎?」
她又踹了它一腳,揍了它一拳,引得狗兒一陣哀嚎。
「說,你要不要改過?」
那條黑狗哀嚎幾聲,頭不住往下點,何如倩才頗為滿意看著它: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狗兒可教也!」
她替狗兒解開拴在它狗脖子上的繩索,那條黑狗立即逃命也似的狂奔而去。
項晨在一旁看呆了!天呀!這是什麼樣的情形?她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連狗兒都如此怕她!
他實在很難想像,將來那個不幸娶了她的男子,會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容得下這樣的妻子,人家說「河東獅吼」已經很可怕了!他覺得她比河東獅吼更令人可怖。
他不禁很慶幸何太君的開明,讓他逃過了一劫,否則,他若是真娶了她,他可以確信,他活不過三天便會英年早逝。
當然,除了這幾樁事件,何如倩還發揮她自謝濟弱扶強的俠義作風,管了許多她認為不合理之事。
與她相處多日,項晨越發膽戰心驚,他怕……他們還未到項家堡,便已被人圍殺,身首異處了!非他膽小怕事,而是以何如倩好管閒事的性子,總能無是生非、徒惹風波。
他真懷疑,以她這樣的性子,又是一介女流,武功又實在不怎麼樣,竟然能在江湖上行走半年,至今仍平安無事毫髮未損,這不啻是一項奇跡!
他當然不知道,何家大小姐自幼便福大命大,遇事皆能逢凶化吉,運氣好得不得了!
鳳陽縣熱鬧的市集,人群熙來攘往、絡繹不絕,但,奇怪的是,在人群中居然不見任何一名女子,不管是老婦、少女,或稚童,整條熱鬧的街道上,清一色全是男人。
吹月樓坐落於熱鬧的街道上,它是鳳陽縣規模最大的一家青樓。
花遣雲在她的房中點燃了一盅裊裊的檀香,伴著檀香撫弄著琴弦。
她沉醉於自己喜愛的曲子中,一曲又一曲的彈奏著。
這幾日她過得極為清幽愜意,她可以不必為了任何人而撫琴,只為自己而撫琴,或許她應該感謝那名採花賊吧!
若非他將鳳陽縣弄得人心惶惶,她也無法偷得這幾日清幽的日子。
嬤嬤為了擔心採花賊向她下手,特地為她請來了幾名武師,無分晝夜的保護她,因為那名採花賊已然公開放話,下一個他要下手的對象便是她--花遣雲,鳳陽縣的花魁。
嬤嬤顧慮到她的安全,因此特意讓她這幾日不用接客,待採花賊事件平息後,再恢復接客。這倒不是嬤嬤有良心,而是她乃是吹月樓的搖錢樹,至今仍是個清倌兒,倘若她落人採花賊手中,被採花賊玷污了清白,那她就不再值什麼了!
她一曲奏畢,輕啜了一口茶。
「小姐這曲兒彈得真好,恍如人間仙樂!」香兒在她身旁已伺候她三年了,花遣雲一直視她如自己親妹子一般。
「香兒,你就是這張小嘴兒會說話,直哄到人心窩裡去。」花遣雲淡然一笑。
「小姐,香兒說的都是真心話,我沒聽過還有誰的琴能彈得比小姐更好的了!」
「天下之大,琴彈得比我更好的人比比皆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這點琴法,實難登大雅之堂。」幼年習琴時,怎麼也沒想到,日後竟成為她賴以為生的技藝。
「小姐,這是你太謙虛了!不然為何那些名流公子,聽完小姐的琴音,皆讚不絕口呢!」
她望著香兒清秀稚嫩的臉龐,「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頓了片刻,「你還小,不會懂的。」
「小姐,這幾日你氣色極好,似乎很開心。」她十二歲就來伺候她了,是個機靈伶俐的丫頭,深懂出門看天色,進門觀臉色的個中三昧,且又伺候她三年,對她的脾性早巳摸清,因此從花遣雲的臉色,即能知她此刻心情的好壞。
不用去應酬敷衍那些仕紳公子,不用佯裝笑臉,她自然再開心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