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禹禎
「芝菱,真的是你嗎?」詩南流露出往日的柔情,只是他內心卻有著更大的挑戰等著芝菱告訴他。「你結婚了嗎?」他內心膽怯的等待殘酷的回答。
只見芝菱微笑的道:「你認為我現在這副模樣,應該是,還是不是呢?」
「你在和我玩啞謎,以前我們總是喜歡玩這種遊戲。」詩南想著過去,那段甜蜜往事。
「進來坐吧!總不好在門外洩漏不該洩漏的秘密讓人知道吧?」芝菱調皮的眨著眼,攤著手做出歡迎入內的手勢。
詩南環視四周,想找出蛛絲馬跡看看能否瞧出什麼端倪,然而客廳淡雅質樸,只有簡單的櫃子、桌子、椅子的擺設。
「可以參觀你的窩居嗎?」詩南極力掩飾內心的困惑,但是在芝菱的眼裡卻看到他熱切想知道答案的心焦。
「可以,不過房子不出租。」芝菱望著他直視的眼,看得她不禁內心狂亂猛跳。
三間房間,在芝菱一一介紹下,他才知道這間房子只是她們家在台灣的一個休憩地,就如同他在各地擁有的房子一樣。
經過芝菱如嚮導般的解說後,詩南才真正的喘了一口氣,惹得她好心關懷的問道:「你怎麼了?歎了一口長氣。」
詩南這才勇氣十足的走進芝菱面前,深情的凝視著她,壓抑五年來的思念在這一刻,有如潰堤的浪潮直向他們撲來。
他慢慢的伸出手,讓她有足夠的時間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她並沒有躲開,只是瞪著一雙迷惘又渴望的大眼睛看向他。詩南輕輕的用指尖觸摸她的臉龐。
「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嗎?」他將芝菱拉向自己,用兩隻強而有力的手緊緊的擁著她。
芝菱感受詩南的觸摸是多麼的甜蜜……他的聲音是如此的醉人……這種久未品嚐的溫柔滋味,讓她寂寞、孤獨的心又燃起渴望。她閉上眼睛,淚水竟不知覺的掉了下來,像串串珍珠般滴在詩南的胸前。
他情不自禁的吻掉她滑落的淚水,千百個不捨是看到她的眼淚。
「五年來,我無法忘記你,尤其畢業典禮那一天,讓我記憶猶新。」詩南陷入痛苦的回憶中,那深如大海的雙眸游移在她的臉上,似乎在他們身上發掘一種遲疑的淒美。
「你的離開讓我不捨,我在機場大廳偷偷的看著你,你臉上落寞的神情讓我好擔心,我不知道你的痛到底有多嚴重,你不曾告訴我。五年來亦不曾接到你任何一封信,我害怕你是不是在與生死對抗,我多麼希望你知道我多愛你,希望能與你分享痛苦與快樂。然而一次次的失望,讓我恐懼你的離開……那種生離死別的痛楚像是刀割切裂著我的心,我不怪你,卻怨恨自己無法保護你,尤其在你病時不能在你身邊安慰你……」
詩南一字一句的肺腑之言,敲痛著她的心,她並非草木,然而她不能保證自己是個正常人,尤其在多年的夢境困擾下,她幾乎認定她有精神方面的隱憂。她擔心誠實以告後,是更痛苦的折磨,她怕看到詩南帶給她的傷害,她承受不起。
詩南身邊無時無刻都有等待他的多情女子,而她只不過是他許多的過客中停留最久的旅人。一旦他玩累了、疲憊了,甚至知道她有某方面的疾病後,對她將是毫不留情的拋棄,她恐懼著這結果,一如那個夢似的。
芝菱內心時常為了第三者而忐忑不安,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否則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於是她選擇了最適當的時機,讓畢業典禮當作他們人生中另一個蛻變。
她帶著美好回憶來到異鄉,不讓可能預知的痛苦刺激她,於是她飛了,飛得無影無蹤,飛得不想再有任何牽絆,然而事實相反,她仍舊無法忘懷。她在孤獨的夜裡,常將彼此零零散散的回憶拼湊,而後再將淚水一起攪和,但是總是無法如願的拼成一個完整的影像。
「你怎麼找到我的?」芝菱抬起頭看著帥氣十足的詩南,此時在他臉上刻畫著成熟穩重的痕跡。
詩南經芝菱這麼一提,才發現自己差點把正事給忘了,不過沒有什麼事比再次與芝菱相遇更教人吃驚、欣喜的。但是他還是必須找到他要找的人,這是出版社給他的地址。
「芝菱,你這裡有住一位筆名叫做菱南的人嗎?」詩南看著芝菱,他在揣測寫這本小說的人到底是個女的呢?還是男的?不過以小說細膩的筆觸以及站在角色的立場看來,應該會是個女子才對,只是不知她的長像、年齡罷了。
「你怎麼知道她?」芝菱有些驚異的望著詩南,她寫的那本小說才問世三個月,不可能像詩南這位大忙人會有空去翻閱坊閒的言情小說。
「我是看了她寫的小說深受感動,因而向出版社情商及人格保證,才得知她的住址,當初我有一位好友曾與這名作者通過電話,只是對方一直不肯曝光,只好請求出版社的幫忙。」
「你為什麼要找她?你和她有什麼關聯嗎?」芝菱不懂,何以一本以自己為主要情節的故事,居然會有人無聊的想找她,更奇怪的是,詩南為什麼也來湊一腳?
「有,我必須找到她後,才能告訴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詩南肯定的回答,不容別人懷疑他的急切。
芝菱凝望詩南片刻後,才促狹的眨了眨眼,輕鬆的道:「你要找的人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什麼?!他無法置信這句話是出自芝菱之口,他突然覺得自己彷彿繞了許許多多的圈子後,最後仍是走回原點。
詩南有些錯愕、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無以名狀的興奮與狂喜。他愛她,這是打從第一眼見到芝菱開始,那種似陌生又熟悉的情懷早已注入在他心底深處,只是他不知道原來她就是他多年尋找的夢中情人。
「你為什麼這麼驚訝?」她瞪著詩南,她不相信他會以這種不相信的眼神望著她,那使得她全部的成就感在瞬問消失。
「你真的讓我吃了一驚,我好幾世紀的愛人。」詩南又走進她,將她深情的摟抱,「你讓我找得好辛苦、好辛苦。」
芝菱迷惑了,她不懂,何以他的話像是來自遙遠的回音,她似乎曾經聽過好幾回,以前她總認為那是幻音,那是她精神衰弱所產生的。而今出自詩南的口,竟是那麼自然與真實,一股對他的愛慕情不自禁的湧上心頭,讓她迷惑不解。她恍若看見好幾世紀之前,她也是如此貼心的依偎著夢中那個斯文有才氣的窮書生。她回應的抱緊詩南,生怕他從她身邊被一群莫名的衙役給拉走。恍惚間,她將現今與過往攪混了!
詩南摟著芝菱,發覺她的身體有些顫抖,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別擔心,一切都沒事了。」他輕拍她的背,就像前世,他曾如此深情的安慰她並告訴她,他會請媒人到她家說媒一樣。「你曾說,你會等我,不論經歷多少世,你的愛永世不渝。」詩南輕聲低語的道,而芝菱閉起眼憶起過往她曾經堅定的在他的墳前所發下的誓言。
「今世無緣,等待來世再續前緣。」詩南緩緩吐出這句刻骨銘心的話。
在記憶裡,即將行刑前,他痛楚的流下眼淚,面對眼前的她有著千百種不捨與掛心,他心痛的喃喃道:「你是我生生世世形影相隨的妻……」
芝菱呆愣的望著詩南,她無法相信他會記得這些小說裡的對話,而這些話在她腦海裡、在她的眼裡,總是瞬間飄過。她無法置信他真的融入在她的小說情節中。
詩南將掛在脖子、塞在衣服裡的半塊玉掏了出來,放在芝菱的掌心。
芝菱低頭一看,禁不住的驚呼,「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搖晃著他的手臂,一直無法鎮靜下來,這個意外的事實,她著實嚇壞了!
她也趕緊掏出掛在脖子上的半塊玉,將兩塊玉合併後,竟在裂縫中閃現一道光芒,那光彩奪目的色彩,將之前黯淡鐵灰的玉蓋上一層晶瑩剔透的翠綠。
兩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個活生生的奇跡,他們無法為這奇異的景象給予合理的解釋,他們只能心領神會的瞭解,那是他們找到了對方,經歷許多世紀後,他們真正的再次相遇。
「我現在才知道,何以夢裡總是看清兩個字菱南,原來它早已暗示我們的關係,只是我們無法理解……」詩南歎了一口氣,握著芝菱纖細的手。
「沒有人會相信,在這世上真有人與自己做了同樣怪誕的事,那是不太可能的事!」芝菱到現在仍舊無法相信,她覺得詩南只是背起她小說裡的對話而已。
「你的不可能害了你,我就是那個不可能的人。」詩南溫柔的在她前額輕吻了一下,「在我高中時,那個前世的夢就一直糾纏到現在,而我也一直追尋夢中的女孩,卻始終無法看清夢裡的女孩究竟長什麼樣?直到大四時認識了你,我才真切看見那個女孩居然是你,事實上,我也曾懷疑是不是我愛你太深,因而夜有所夢的將你嵌入我的腦波所呈現出來的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