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語綠
袁睿醒來時天已大亮,而雨也停了,背部傳來的劇痛讓他皺緊眉頭,他發覺自己躺在乾淨的地上,傷口已被纏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布條。
「你醒了?」雨脈從屋外走進來,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一身雪白的衣裳依舊織塵不染。
他真佩服她,不管在什麼情形下,她總能維持一派優雅從容的模樣。
「那些盜匪呢?」他四處張望,破屋裡沒有其他人,連屍體也不見了,若非他身上有傷,他還以為昨夜只是場夢。
「死了的那些呢?」他們也能「走」嗎?
「我叫沒死的把他們搬走了。」她聳聳肩。
袁睿忍不住莞爾。他能想像那個畫面——幾個受重傷的倒霉傢伙醒來,發覺自己面對一個狠毒潑辣的冷面羅剎,恐怕他們痛得要死也不敢違背她的命令吧?不,也許她還多戳了他們幾個窟窿。
「你笑什麼?」他臉上的笑容在她眼裡可是刺眼極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想不到這個動作址動了傷口,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笨蛋!別亂動好不好!」她冷傲的臉上首變出現焦躁的情緒。「你想失血而死是不是?」
「你說誰是笨蛋?」他從未受過這種污辱,更何況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你才笨手笨腳!你看你是怎麼包紮的,把我綁得像顆饅頭似的。」
雨脈臉一紅,嬌斥道:「你還嫌?要不是我,你早就沒命了!」
「我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
「少來!根本是你沒用!」
「我沒用?」這女人,她到底搞清楚了沒?要不是他護著她,她早被那些匪人給……
「說你沒用不對嗎?逞什麼英雄,我根本不用你多事的救我,最後還不是我把那些人打跑的?你呢?哼!早倒下了!」
袁睿瞠大眼,這……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
「你!」土可忍孰不可忍,他跳了起來,正打算好好跟她理論一番!!
「啊!」痛,痛死了,他的傷,
「你給我安分的躺著!」她高傲地俯視他,臉上得意的諷笑足以讓他氣爆,更過分的是,她居然一腳把他踹回去。
他惡狠狠地瞪視她。不過他殺人的目光絲毫傷不了她,她嫣然一笑,心情愉快極了。
「你到底會不會?」袁睿終於忍不住問道。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卻是狠狠的瞪視。
自雨脈捉回一隻野兔,然後開始生火,她已經弄得快一個時辰了。
「好了沒有?餓死了,你有沒有下過廚?怎麼連個火都生不起來?」
「你閉嘴!」她沾滿黑污的臉自柴火堆中抬起來,忿忿瞪著他。「不幫忙就別亂叫,」
他聳聳肩,果真閉上嘴。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塊黑漆漆、硬邦邦的東西丟在他眼前。
「這是什麼?」袁睿挑起眉毛。
「烤野兔。」雨脈鎮定自若地回答。
此刻她再也稱不上優雅,原本潔淨的白衣沾滿黑色髒污,賽雪的肌膚上也黏著幾縷凌亂的髮絲。
袁睿的唇忍不住彎起了一個弧度,那弧度愈來愈大,愈來愈大……
「你再笑我就打死你!」
「哈!野兔?好可憐的兔子,死了還要受這種凌遲……哈……哈哈……」他終於忍不住爆出震天的狂笑。
「夠了!」她暴怒狂吼,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我警告你,把它吃完,否則看我怎麼整你。」
他實在不甘心受她的威脅,無奈他身受重傷,況且眼見她「對付」那隻兔子的狠勁……算了,他拾起那塊黑黑的「東西」,咬了一口!!
袁睿的臉色倏地刷白,「天!這是什麼鬼?你又要毒死我嗎?」他驚恐地丟開。
雨脈瞇眼瞪他,拿起自個兒那份兔肉,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也皎了一口——
惡!又硬又難吃,根本咬不下去嘛!就連她也不能怪他不想吃。
雨脈頹然的坐在地上,想到她忙了一上午換來這種結果,不由得一臉悻然。
「我記得你在家裡不是還展露了一手好廚藝嗎?」袁睿歎息。
真的是同一個女人嗎?他還記得那個柔情似水、溫婉嫻慧的女人,她纖纖親手為他夾菜端湯,而現在——唉……
「我會做菜啊,我指揮下人們做菜一向很成功啊!」雨脈抗辯。
他的臉黑了半邊,嘴角微微抽搐,原來——她是「說」得一口好菜。
袁睿抬眼,突然瞥見她眼底不甘心的淚光。心一軟,想她畢竟忙了一個早上,而且她自小養尊處優,又何嘗受過這種苦?她第一次「親手」下廚,也是為了他……
思及此,他不禁怦然心動,一股熱浪湧上胸口。
「啊?你還吃,別吃了!」雨脈看袁睿撿起那兔肉吃了起來,忍下住驚訝道。
「其實,還蠻不錯的。雖說干了點、硬了點,可挺有嚼勁的,真不錯。」他邊「用力」地咬著兔肉,邊說。
「是嗎?」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連她也迷惑了。
真有那麼好吃嗎?她又嘗了一口——
惡!難吃死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是傻子還是根本沒味覺?
是了,他在騙她!雨脈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不禁怒氣填膺,抬眼看他——
他還在吃,如此專注、認真的咀嚼著,那不可思議的超硬兔肉……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眨著大眼,胸口似乎泛起一股熱流,幾乎就要融化她多年來築成的堅固心牆……
「你那份也給我吧!」解決完手中的兔肉,他抬頭對她說道。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死在她手中吧,也許這是命定的。
「不要!我寧可丟掉也不給你!」她突然生起氣來,把兔肉遠遠丟開,怒氣沖沖地跑出去。
她又怎麼了?生什麼氣啊?袁睿實在想不通。
這問題恐怕連雨脈自己也回答不了。
第七章
他——畢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的嘛!
雨脈默默凝視著沉睡中的袁睿,心跳相稱地加速到幾乎是窒息的痛苦感受。
至今她的手臂和肩膀仍殘留著他霸道的擁抱觸感,那強壯的大手和堅硬得不可思議的胸膛,曾輕易地把她守護在羽翼之下。
在大雨之中,在敵人圍襲的時候,他從沒讓她感到過一絲恐懼或無依。相反的,在他懷中,她只覺得安全和被保護。
腦中浮現他拚命啃著那塊恐怖兔肉的景象,她忍不住彎起了唇角,思及他這麼做的原因,她瞬間燒紅了臉。
雨脈獨自陷入奇特而複雜的思緒之中。突然,袁睿睜開眼睛。在火光中,她驀然與他清澈的目光相對——
她心跳漏了一拍。怎麼辦?他看見她臉紅的樣子了嗎?
「你醒來做什麼?快睡啦!」她板起臉嬌斥。
「你自己呢?怎麼不睡?」
對她乖戾的脾氣,他早已習以為常,是以他也不太驚訝。
「我……」糟了!她怎麼又臉紅了?「我哪像你那麼虛弱,我的傷早好了,可以負責守夜,萬一那些賊人又回來——」
「原來你在看護我。」他好像有些瞭解她的行為模式了,她總是嘴硬,而心軟……
「誰管你啊!我是怕馬兒被搶走。」果然,雨脈氣得大喊。
切!虧她想得出這麼爛的借口。
「你快睡啦!」袁睿似笑非笑的神情讓雨脈惱極。
他搖搖頭。「我醒了就睡不著。你睡吧,換我來守夜。」
不要,不要再讓她看到他溫柔的一面,雨脈在心底暗自懊惱著。
「你少囉嗦,也不想想自己受了傷,還逞什麼強?」
逞強的人是他嗎?袁睿心想。
「明早還要趕路,你睡一會兒吧。」他自嘲道:「我雖然受傷,可是嗓子沒壞,有什麼危險,我會叫你起來救我的。」
「我不睡!」哼!她才不要聽他的指揮呢!
「我也不睏。」他說。
「既然如此,我替你換藥吧。」
他不置可否,於是雨脈準備了金創樂和乾淨的布條。
袁睿主動坐起身來,她突然一僵。是了,她忘記了,上次為他包紮時他陷入昏迷之中,而現在他可是清醒的——
清醒的等她來將他胸前的遮蔽物都拆掉,赤裸地面對她……
「有問題嗎?」見她遲遲不動,袁睿問道。
「沒、沒有!」她當然這麼說。
算了,反正是背部,她又不用看他的臉,就當自己是對著一堵牆壁吧!
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攫住了袁睿。她的氣息和她遊走在他背上的柔軟指腹,彷彿過去曾經經歷過相同的情境,他坐著,而她在照料他的背傷……
不是這次的刀傷,是更早以前……一種古怪的念頭就要衝破迷霧,某個很明顯的事實就要……
「喂,好了啦,你在發什麼呆?」
雨脈的聲音喚醒了他。袁睿看著她絕麗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呼吸變得急促。
「你……」
「我怎麼了?」她輕蹙眉心,「你躺著休息!」
他看見她整齊的髮髻有一縷青絲散落在頰畔,一時衝動的伸出了手,輕輕為她將髮絲撥至耳後。
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暫停呼吸,心跳加速,幾乎分不清那怦怦的巨響是出自對方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