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楊眉
一陣規律而熟悉的跫音驀地逼近,雖然細微,她卻馬上感應到了,她翩然旋身,驚恐地發現遠處逐漸接近的人影果然是神谷光彥。「是光哥哥!」她輕聲驚叫,迅速推開任翔,「你快走。」
沒給任翔任何反應時間,她立即舉步奔向神谷光彥,「光哥哥。」她直奔他懷裡,意圖擋住他視線。
「怎麼回事?蘭,」他伸手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我聽艦橋的人說直升機又折回來了。」但神谷光彥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先停定在甲板上的直升機重新啟動螺旋槳,在甲板捲起一陣狂風。
他臉色大變,推開曉蘭,瞇起眼望著直升機像一條姣龍般升空,然後逐漸逸去。「是任翔?」
她默然不語,他轉過身子,陰鷙犀利的眼神狂暴地襲向她,令她脊髓一陣發涼。
「回答我!在上面的是不是任翔他們?」
「是。」
「是你的計策?你故意要我替你準備直升機就是要掩護他們逃走?」
「對不起。」
「你騙了我!」他厲聲怒吼,猛然用力甩了她一巴掌,「蘭,你竟敢騙我!」曉蘭吃痛,一手撫住熱辣辣的臉頰,「光哥哥,你放過他們吧。」她鼓起勇氣重新望向他,輕聲企求著,「別插手別人國家的戰爭。」
「你該死的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你和騎士黨的首領有往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光哥哥,為什麼?」
「這話問得可笑。」神谷光彥驀地仰頭狂笑,一面將冷冽逼人的眸光投向她,「自然是為了光大我們神谷家的事業。」
她淒然搖頭,一顆心比臉頰還要痛上百倍。「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你沒資格過問,蘭!神谷財閥一向由我管事,義父逝世後我更是理事會推選出的新任指導者,不是你!」
她楞住了,心臟像受了雷殛般劇痛。這話她彷彿曾經聽聞,而且,是以一種她不想憶起的方式。「光哥哥──」她視界朦朧起來,他和不久前溫柔撫慰她的男人真是同一個人嗎?
神谷光彥不理會她,對正於此時趕過來的貼身秘書下令,「英叔,聯絡我們伊斯坦堡的人手,想辦法攔住公主他們。」
「怎麼回事?」老人還摸不著頭緒。
「他們方才乘直升機逃了。」
「逃了?怎麼可能?」
「是我們大小姐的傑作。」神谷光彥語聲嚴酷,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
老人望向怔怔凍立一旁的她,長長的眉毛皺起。「小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默然不語。
「帶她下去!」神谷光彥厲聲命道。
「下去?」
「好好看住她,不許她離開房裡一步。」
他要軟禁自己?曉蘭驀地仰首望他,眸中滿溢震驚,又是傷心又是不敢置信。
「別這樣看我!」他冷冷地,「是妳自作自受。」
「光哥哥──」她輕扯住他衣袖。
「放開我。」
她不鬆手,反倒更加緊拽,「你聽我說──」
「滾開!」他毫不留情地用力將她往旁邊一推,她立時重心不穩,身子一軟,額頭恰恰碰上金屬船殼。她眼冒金星,神智一時陷入茫然,耳邊只聽見神谷光彥冰冷直透人心的語音。
「帶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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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終於來了,少爺等你好久。」
「他人呢?」
「在船艙裡面等你。」
「嗯。」她微微頷首,逕自穿過女傭,奔下樓。果然看見神谷光彥在裝潢雅致的小客廳裡等她,一手端著威士忌酒杯,一面透過透明艙壁凝望窗外。
「光哥哥。」她一直保持冷凝的美顏終於漾起微笑的漣漪,「等得不耐煩了嗎?」
光彥旋過身,第一次在迎接她的時候沒有面帶微笑,兩道形狀美好的眉毛微軒,一雙鷹眸綻出難以形容的光芒。她唇邊的微笑逸失,「怎麼了?」
「聽說你這次沒有完成任務。」
「對不起,我沒辦法制伏他。」她眉尖一顰,「他比我想像中警覺許多。」
「那就該直接開槍射殺他,以你的槍法不可能辦不到。」
「你要我暗殺他?」
「對。」
「只為了保護商業機密就殺人?」她揚高語音,不敢置信,「這又何必?義父也從沒這樣教過我。」
「那是很重要的機密。要是真被他傳遞到不該拿到的人手裡可大大不妙。」
「那又怎樣?值得用一條命來換?」光彥不語。
見他這般模樣,她真正氣上心頭,兩隻清亮星眸點燃火苗,「告訴你,我可不是殺人機器,義父訓練我竊取商業情報是事實,可沒要求我真的開槍殺人。」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不起,是我失言。」
「究竟是什麼樣的機密?」
「武器訂單。」
「武器訂單?」她警覺起來。若是跟軍火有關的情報被竊取確實嚴重,因為那層級是屬於國家紛爭的。「遠山財閥要那個做什麼?」
「不是他們要的。我們也是剛剛才收到消息,要這份情報的另有其人。」
「什麼人?」
他不答。
「什麼人?要那個做什麼?莫非有人想藉此估計他國實力挑起戰亂?」
「那倒也不是。」
「那會是為什麼?」
他眸子綻出無以倫比的激光,但只是零點零幾秒的瞬間,立即一斂,「沒事,你別管。」
「光哥哥!」
他瞥一眼腕表,微笑起來,那笑容讓他原就俊美的臉龐更加迷人,「已經過了十二點,是你生日了。別談這麼掃興的事。」
她也跟著微笑,「你準備了嗎?我的生日禮物。」
「秘密。」他聳聳肩,「倒是方纔你的造型師特地給你送來禮物,是幾套剛從歐洲送來的結婚禮服,要不要先進房試穿一下?」
「我不要試穿。」她撇撇嘴角。
「為什麼?」
「我又沒答應一定嫁你。」她撇過頭,神情嬌俏無比。
「喂喂,不會吧?」神谷光彥走近她,一把摟住她纖腰,將她整個人扣在懷裡,「婚期只剩一個月了,不會要反悔給我難堪吧?」
「你說呢?」她睨他一眼,「令關西眾女子傾心不已的光君若被人甩了,不知有多少人會自願來安慰?艷福不淺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這句話完全是用中文說的,字正腔圓,無一點遲滯,顯見神谷光彥對中文的駕馭能力並不輸給她。
她聞言,清清淺淺地甜笑,翩然旋出他懷裡,「我先進房看看那些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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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轉她私人艙房,她心底那股濃濃的幸福感仍未曾稍退,唇邊也一直漾著淡淡的微笑。她環顧房內,果然見到幾個模特兒人偶,每個身上都套著不同款式的白紗禮服,一套套都泛著珍珠般的美妙光澤。她伸手輕觸,一時間神思陷入夢幻中。不久,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喚醒她,她一整面容,重新戴上一張漠然的面具。
「請進。」
進來的正是方才在甲板上等她的女傭,捧在手上的托盤盛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小姐,這是少爺吩咐我送來的,剛剛從巴西運來的咖啡豆煮的。」
她微微頷首,心底流過一陣暖流。光哥哥知道她一向最愛喝產於巴西的藍山咖啡,每回見面都會讓人特別為她煮上濃濃的一壺。「謝謝,擱著吧。」
從前的她一定馬上就端起來喝的,但今晚她卻更迫切想做一件事。「真知子,來幫我試穿一下這些禮服。」她隨手先挑一件,「就從這一套開始吧。」
五分鐘後,她站在長長的穿衣鏡前凝望自己。這套古奇的薄絲禮服,線條乾淨俐落,簡單卻不失獨特的優雅,服貼她窈窕的曲線,就像專門為她設計的一般。
「好漂亮!」真知子讚歎著,眸光流露著欽羨,「小姐,這套禮服很適合你呢。──要不要先讓少爺看看?」
要讓他先看過嗎?她半猶豫地,一股難得的欣悅驀地攫住她,霎時衝動起來。「好,就讓他看看。」她雙手提起禮服長長的裙襬,甚至連鞋都未穿就翩然飛出房,悄悄攀上樓梯。
轉角處,一個低沈而蒼老的語音止住她腳步,是英叔,他今晚不該出現在這艘遊艇上的啊?今晚,該是只屬於她和光哥哥的。
「小姐喝了嗎?少爺。」
「應該喝了吧,剛才我已經請真知子把咖啡送過去了。我想她現在應該已經睡了。」
「那就好,可以出航了。」
「英叔──」神谷光彥的嗓音似乎充滿猶豫。
「不能再猶豫了,小姐已經正式滿二十五歲,明天律師就會來宣佈老爺的遺囑。」
遺囑?她輕輕蹙眉,對啊,明天律師就會來宣佈義父的遺囑。兩個月前,義父因意外死亡,一直替他處理相關事務的律師告訴他們,義父曾要求過若他在她二十五歲以前去世,就必須等到她生日那一天才能公開遺囑。但,這件事值得用如此神秘的語氣討論嗎?為什麼英叔會叫光哥哥不要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