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玩弄亞洲騎士

第5頁 文 / 楊眉

    曉蘭深吸一口氣,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她知道他還是一心一意想趕她走,但她真的無處可去。離開這裡,她又能上哪兒呢?她低垂螓首,語聲幽微,「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任翔瞪她良久。「算了!」他終於開口,「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好了。」

    她驀地抬首,眼眸晶亮,「你願意收容我?」

    「隨便你!」他丟下一句,大跨步往臥房走去,「我要準備出門了。」

    「那白襯衫怎麼辦?」

    「我穿另一件米黃色的!」

    「可是,不是規定要穿白的嗎?」

    「去他的規定!」

    他終於出門了。曉蘭軟倒在客廳的沙發上,忍不住一股心情放鬆的感覺。不知怎地,在那個男人面前她時常陷入呼吸困難的境地,他似乎總有辦法輕易挑起她的怒火,輕易讓她失去理智。

    是他讓她變得暴躁易怒,或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她不清楚,一直到現在,失去的記憶仍然沒有回歸的跡象,她對自己的背景、過去、個性、甚至長相依舊一無所知。她沒有過去,未來亦是茫茫然,能把握的只有現在。她不認識任何人,只除了那個救她一命的男人。但他似乎急於擺脫她。

    曉蘭以手覆額,長長地歎息。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哪一點讓任翔看她如此不順眼,就因為她達不到他心中的美女標準,他就對她如此不屑一顧嗎?一個人的美醜真如此重要?雖然他口中唸唸有詞,但總算還是答應繼續收留她了,或許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絕情,或者他還是有善良的一面。

    對曉蘭而言,自己的身世背景是個謎,那個男人也同樣是個謎。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在他救了自己的隔天,立刻弄來一本假護照以便帶她回台灣,普通人會如此神通廣大嗎?

    天曉得他怎麼弄到護照的?照片上女子的輪廓簡直與她一模一樣,他還編了她不小心落海以至臉部割傷的故事,甚至出示了她在東大附屬醫院的急救記錄。

    「我必須馬上帶她回台灣給一位醫生朋友整容。」他氣定神閒地對通關人員解釋,露出恰到好處的焦慮神情。

    她實在佩服他的演戲天分,以及他花不到兩小時就弄來一本護照的能力。

    唯一不滿的,大概只有那本護照上她的名字了。陳曉蘭,他給她取一個如此俗氣的名字也就罷了,幹嘛還非得配上這樣通俗的姓?她敢打賭全台灣至少有數十位女孩叫這樣的名字。唉,算了,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關係?自己覺得這名字不好聽,那傢伙卻嫌自己配不上這個名呢。她站起身,伸了個大懶腰,晶亮的眼眸環顧四周。她決定了,就從現在開始她管家的生涯,她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績向他證明自己並非是米蟲。

    反正就是打掃、洗衣、煮飯而已,這有什麼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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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小時後,曉蘭瞪著眼前一鍋在瓦斯爐上熱鬧滾滾的湯。這是第三次實驗了,不可能連續三次都失敗。她關上瓦斯爐,掀開鍋蓋,小心翼翼地舀起一湯匙,吹涼它,然後仔細地品嚐。

    太鹹了!怎麼可能?她明明照食譜標明的調味量加的鹽和醬油啊,為求精確,她甚至還找出附有刻度的量杯呢。她不敢相信!

    第一次不小心將湯煮干,第二次雞肉又太老,第三此居然味道太鹹!曉蘭坐倒在地,她從不曉得烹飪竟如此困難,只一道香菇雞湯就折磨了她五小時!有一件事可以確定,她大概毫無料理天分,或許從未下過廚呢。

    從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洗個衣服會將白色洗成黃色,煮一鍋湯連續三次失敗,過去自己真的從未做過家事嗎?如果不會做這些,那自己又會做些什麼?總要做些什麼事來養活自己吧?她一定有某種專長,這個社會的每個人都該有某種專長,他們總要工作賺錢餬口。那我的工作是什麼?

    她不知道,完全想不起來。她緩緩站直身子,深呼吸數次以平抑忽然來襲的頭痛。然後,她聽見車輛疾駛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呢噥軟語。

    任翔回來了。而這一次,他真的帶回一個女人。

    她連忙收拾廚房的一團混亂,將方纔預先煮好的咖啡再加熱,找出盛咖啡的骨瓷杯和托盤。還有糖罐和奶精?曉蘭慌亂地在一扇扇關著的櫥櫃裡找尋,為什麼找不到?那傢伙難道只喝黑咖啡嗎?終於,她在一大堆瓶瓶罐罐中辨認出細糖和奶精,取下它們,連著托盤端入客廳。

    一進廳,她便發現自己出現的不是時候──任翔正與一個女人吻得如火如荼。如果要自己評論的話,那簡直不像正常男女熱情的親吻,兩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情慾的交歡這種形容比較適合他們。曉蘭別過頭,忍住一陣猛然湧上心頭的不舒服感。

    直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迴響於整間廳內。「天啊!翔,這女人是誰?」

    曉蘭勉強自己帶著從容笑意回轉螓首,「兩位,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吧。」雖然你們的身子早熱得不像話了。她在心中暗念,面上卻依舊掛著甜甜微笑,輕悄悄在一張八角型茶几上放下托盤。她端起其中一杯,「黑咖啡嗎?或者要加糖或奶精?」

    女人瞪她,畫得精緻的五官顫動著,「你究竟是誰?」

    「管家。我為任先生服務。」

    「管家?」女人轉向任翔,「你什麼時候請了管家了?」

    任翔聳聳肩,「也不算正式的,她還在試用期。」

    女人望向他平靜的表情,忽然笑了,「原來是管家,我還以為你金屋藏嬌呢。」她收拾起滿腔醋意,認真打量起曉蘭來,「不過看她的長相實在也不合你口味,滿臉疤痕。」她蹙起兩道翠眉,「你從哪裡找來這只醜小鴨的?」

    醜小鴨?曉蘭挑起眉來,這女人竟叫她醜小鴨?她自以為是優雅迷人的天鵝嗎?她轉向任翔,後者只是漫不經心地望著這一幕,眸子躍動著嘲弄的光芒。別期望他會幫忙。曉蘭收到了他眼中流露的訊息,只得重新面對那不知是何方神聖的女人,嗯──姑且稱她為A女吧。「喝咖啡嗎?」她對A女微笑。

    A女伸出一隻手,似乎有意接過瓷杯,卻在最後一刻讓它落了地。

    曉蘭怔怔望著碎落一地的瓷杯,「皇家哥本哈根。」她喃喃念著。

    「你也知道這杯子價值不凡。」A女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皇家哥本哈根呢,打碎一個你一天的薪資就沒了。」

    曉蘭悚然一驚。讓她震驚的不是那杯子值她一天的工錢,而是她知道那是皇家哥本哈根!為什麼?沒有任何人告訴她那組咖啡杯的來歷啊,為什麼她一眼就可以認出?她勉力排去震驚,彎腰拾著碎片,冷不防被尖銳的邊緣刺了一下。

    「該死的!」這一次提高語音的是任翔,「沒人教你別用手去碰碎片嗎?就算它是名牌瓷器又怎樣?值得讓你這樣緊張兮兮的?」他用力拉她起身,盯著她被割傷正流著血的手指,「你全身上下夠多傷痕了,你還想再添上幾個不成?」

    他非要像這樣時時刻刻提醒她的難看嗎?她用力抽回手,「我才不是因為打碎杯子而緊張,就算它再貴我也不在乎!難道這杯子還真值我一天的薪資不成?」

    「是嗎?」任翔凝望她,語調再度恢復一向的玩世不恭,「它是不值你一天薪水,正確地說,它的價值比你一天的工資還高。」

    比她一天工資還高?曉蘭瞪他,他打算整她?無妨。「沒關係,只要任先生肯讓我住在這裡就行了,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

    「她住在這裡?」A女再度拔高嗓音。

    任翔還來不及解釋,曉蘭已搶先開口,「所以我薪水才那麼低啊,你知道,要抵房租嘛。」

    「你讓她住在這裡?」A女憤怒的眸光射向任翔,「你從不讓任何女人住在家裡的?竟然讓她住這裡?」

    「這是因為──」

    「因為我無家可歸嘛,」曉蘭再次搶先回答,「所以任先生好意收留我。」她讓晶亮的黑眸對準A女,視一旁的任翔如無物,「任先生人真的很好,很體貼呢,今晚為了參加你家的宴會,還千辛萬苦特地想把你送他的襯衫找出來穿哦。」

    「我家的宴會?」

    「對啊。你就是盛揚的大小姐吧?他臨出門前一直不絕口地稱讚你呢。」

    「我不是盛揚的大小姐!」A女咬牙切齒地。

    我猜也是。因為那傢伙換女人比換襯衫還快。但曉蘭卻只是淡淡一聲,「哦。」然後一副做錯事的表情,「對不起,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告退了。」

    她迅速閃身回到廚房,一面偷聽著自客廳傳來的斥罵聲。基本上那不算偷聽,因為A女的分貝高得她想不聽到都不行。她靠著牆,唇角愈挑愈高、愈挑愈高,甚至連那高分貝的噪音消失了都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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