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沈郡
任行雲看著幾步之外的手足,掛著不在乎的淺笑,「好,你這麼想要,我就把她讓給你。」
芊雪聞言,全身倏地僵硬,感覺血液似乎凝結,少爺竟然把她當成沒生命的物品,毫不在乎的轉讓他人,她強忍下到口的嗚咽,小手握成了拳。冷酷的笑掛在他薄薄的唇角,「只要你自己斬斷手臂成了廢人,我就讓芊雪服侍你一輩子,肯嗎?你聽好,只要是屬於我的東西,就不准有人覬覦,我要絕對完全的屬於我,懂嗎?」
用力握緊纖柔的小手,借由大步行進,他緩緩沉澱下因任行雷出現而產生的怒意。
「少爺,您可以放開我了。」她把腳釘在地上,不肯再走。
「還叫我少爺?」他沒放開手的打算,偏頭研究她的表情。
耳邊還迴盪著他毫不在乎的說要把她讓給任行雷的言行,她忍不住委屈的問:「在少爺的心中,我到底算什麼?」
「別再叫少爺,叫我大哥吧!我給你的雪魄溫玉,紫麟宮的人見玉如見人,人人都得聽從你的命令。」這就表示她是半個主人,也標示出對她的不一樣。
芊雪呆愣的掏出懷裡的溫玉,這些年來,兩人相處的點滴快速閃過她的眼前。
「你今年十五歲,剩下三年讓你學習醫術,然後我會帶你回宮。」這是他的計劃。
「少爺真要娶我?」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任行雲的語調中開始透著不耐,從來沒人質疑他的決定。
「為什麼?」她困惑的問。
「你的問題太多,我很不喜歡。」他冷下臉,希望可以阻斷源源不絕的疑問,「還記得你的允諾嗎?我是主人,你屬於我,現在我要你跟在我的身邊一輩子。」
「可是剛剛二宮主說,您已經訂了親?」
「不關你的事,不用管。」他輕聳肩膀,「那是我爹口頭允諾的婚事,不必擔心你的地位受到動搖,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只要對紫麟宮有利,納妾有何難。」意思是她會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其他的人都算侍寢的妾。
「原來如此……」原來在少爺的心裡,娶妻只是利益,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內心,「為什麼是我?」她身上並無任何利益可圖。
「范家的醫術不傳外人,而我沒時間習醫,要不認定你,外婆不可能答應讓舅舅傳你醫術,我不想他一生的心血失傳,未來,你還要學習看帳,打理松月山莊。」他的語氣中淨是一派的理所當然。「如果不是為了要我承繼師父的醫術,您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是嗎?」她無限酸楚的問出口。
他退開一步,眼神高傲譏諷,語調涼涼的說:「當年你跪在雪地哀求我救人時,你說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多看一眼?」
是啊!當年如果不是遇見少爺,她早死了。她該感激少爺願意娶她的,但是,心頭的屈辱感卻是怎麼也撫不平,芊雪輕晃螓首,淚滴滑落臉龐,她想起師父說的話——
「如果你沒有把握對方給予你同等的回應,那就不如不要,要學習遺忘和放棄。」
看著垂淚的人兒,他難得溫文的說:「只要你乖巧聽話,我就喜歡你。」他喜歡看著她以單純得如幼鹿的溫馴眼眸信賴的看他,宛如他是她生命中的惟一支柱。
「就像喜歡一隻聽話的狗對不對?」一股反抗的心情沖上心頭,她難得堅定的開口,「芊雪願終身為婢,在少爺身邊伺候一輩子。」
任行雲的黑眸散發出狂怒的氣焰,冷冽的吐出話語,「你再說一次。」這個小丫頭居然有膽拒絕他,寧願為婢也不願意嫁給他!
縱然心底竄起寒氣,但在反抗意念的支持下,她清晰說:「我的命是少爺救的,您隨時可以取回。」
看著她閉上眼、仰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更是激起任行雲心頭洶湧捲來的怒氣,好一會兒他終於怒極反笑,用大拇指很輕很輕的撫摸著她緊閉的細緻唇瓣,冷冽如冬霜的俊臉變幻著陰暗不定的神色,他突然彎下腰靠近她。
感覺到陰影,芊雪驚訝的張大水汪汪的大眼,他那如雕刻般的五官近在眼前,濃重的呼吸吹拂上她蒼白的臉頰,讓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任行雲的嘴抵住她菱形小口,陽剛男性的氣息透若輕哄與勾引,「你是我選上的人,這輩子我們注定是要糾纏不清,你要也好、不要也罷,這件事不會改變。」隨著他的說話吐息,薄唇若有似無、輕若蝶撲的觸著她小巧豐潤的唇。
宛如中了魔咒的芊雪動彈不得,只知道從腳底竄燒起的熱度幾乎要灼燒透她。
滿意於她眼中湧現的慌亂掙扎,任行雲放開她直起身,語氣從容的吩咐,「記得,三年後我會回來。」
一手捉握住衣襟,芊雪目送任行雲的背影,耳朵還聽得見自己響亮的心跳聲。
五調教
三年後
一輪圓月掛天空。
從位在山巔的望月石看過去,月光下的溪水宛如一疋銀緞閃爍點點光芒。
靜謐的夜色中,身穿黃袍的僧人和一位面貌俊秀男子不說話的對弈,棋盤上白子和黑子的數量眾多,看來兩人在月下對弈已有一段時間。
半晌,年輕的男人輕啜一口茶,微笑的說:「大師的蘭花茶果然淡雅清香,今日拿來招待我這位不請自來的俗客倒是糟蹋了。」
僧人舉手緩緩的落下白子,「任施主踏月而來,一杯小茶待客不成敬意。公子統領紫麟宮,跺一腳天地動,這樣的霸主平常人想見上一面也難,說什麼不請自來,您言重了。」
「哪來的霸主?我只是個渾身銅臭的商人,多虧明心大師不棄下交。」任行雲黑子落下,狠狠的圍殺著右上角的白子。
明心大師聞言,訝異的搖頭大笑,「任行雲,你果然心裡有事,否則,不會和我扯上這堆言不及義的廢話。謙虛,向來不是你的風格。」豪邁的笑聲遠遠傳出,聽得出來內力精湛。
任行雲不答話,逕自陷入思考,他從沒習慣把心裡的盤算告訴人。
「還是紫麟宮步上軌道後,反倒讓你沒了挑戰?不過,你不是個能閒下來的人,你瞧,事情可不是主動來找你了。」明心大師暢快的補充,盯著山道上飛掠而上的身影。
「打擾大師清修了。」任行雲客套的道歉,明知大師根本不會在意。
在陡峭的山道上挪騰飛掠,前進毫不受影響,可見來人輕功深厚。
「參見宮主。」兩名高壯的男人身穿夜行衣屈膝拜見。
「這趟下蘇州,事情辦得怎樣?」
「稟宮主,時間經過太久,重新打探有些困難,不過,我們已經掌握到可靠的線索,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私下進行追查,在沒有結果前,我不希望有其他閒雜人知道此事。」任行雲順手再下一子,站起身笑著說:「看來這局棋又要下次再分勝負了,任行雲俗務眾多,就此別過。」他拱手道別。
明心大師望著踏入夜色的背影,別具深意的說:「有決心是好事,但是,凡事太過執拗卻容易傷人,你好自為之吧!」
芊雪提著藥箱,跟著小男孩在狹窄的巷弄裡奔跑。
「讓開,莫姑娘來了。」大雜院的其中一間屋子擠滿了人。
「怎麼回事?」芊雪看見桌椅東倒西歪,有幾個婦人正在幫忙收拾,躺在床上的婦人臉色蒼白,右手拿著塊布捂著額頭,臉頰以及前襟都沾滿血。
「那個沒良心的臭男人又回來要錢,要不到就打人。」幫忙收拾的婦人憤恨不平的數落。
「劉大嬸,讓我看看。」芊雪安撫的說,坐上床沿拿開布,血正不斷的流出,看來額頭的傷口挺深的,臉頰還有些零星的傷痕。
「小狗子,你去打盆水來。」清洗、上藥、包紮,芊雪利落的處理著傷口。在她動手處理傷口的同時,身邊的婦人一人一句的告訴她事情發生的經過。
看著劉大嬸,芊雪忍不住的歎息,眼前的婦人不過年近三十,但在貧困生活的折磨下,卻讓她有副滄桑衰老的外表,她嫁了一個好賭成性又脾氣暴躁的丈夫,每回賭輸錢就打她出氣,而她只能為了孩子忍耐,這就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女人永遠要不斷的容忍,擁有比男性更多的韌性。
「莫姐姐,我娘要不要緊?她流了好多血!」小狗子焦急的探問。
「外傷不要緊,內傷就比較麻煩。」下手怎麼這麼重?芊雪淺皺眉心的把脈。習醫多年,一年前,她開始每個月抽出幾天時間,到城裡的范家藥鋪免費看診,藉機累積自己的經驗。
「別擔心,姐姐開張藥單,按時服藥,一個月就會痊癒。」不忍看見小男孩擔憂的眼神,芊雪溫柔的摸摸他的頭。
「我們沒錢抓藥。」小狗子難過得快要掉下眼淚。
「沒關係,跟掌櫃的哥哥說是我要你去的,你先抓藥,錢以後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