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陳希槐
「可是……你這樣蒼白的臉,我怕他看了之後只會更增添煩惱,你不妨再等些時候。」
「不打緊的,你只要再讓我戴上金色面具就可以了。」恕堇知道若是拿她現在的這張臉去見季敖,準會嚇跑他的,這點,她可是有相當的自知之明。
韓平忍不住一把抱緊她,為她一心只為季敖著想而忿忿不平,他不知道這年頭還有一心只顧著別人、而不顧自己生死的人,她太傻,太讓人心疼了。
「你這又何必呢!急也不用急在這時候,你把身體養好才是當務之急。」
「你不懂的,我現在已經失去一個妹妹,也失去了一個知心好友,在親情和友情上我已經失去太多,要是再不把握季敖,我還能有什麼呢?所以我求求你,讓我在他身邊照顧他,好嗎?」恕堇的話帶著不可否定的堅決,雖說臉上的憔悴顯而易見,然而眼中閃熾的光芒,卻讓韓平沒有辦法說出任何拒絕她的理由。
「那好吧!待會兒我幫你去跟秦醫生說說看,你現在可不是我負責的,不能由我決定喔!」韓平打趣的回應了她,他當然能體會那種想見情人的心情,自是願意傾力相助。「你先再睡一會兒,我去一趟醫務室,很快就會回來。」
韓平才拉開門把,恕堇便又想起什麼事似的叫住了他。「我能不能去看恕蕊?」
「什麼?你要去看恕蕊?」韓平一臉驚詫,像是聽錯了什麼似的看著她,她要去看恕蕊?
恕堇一臉寬恕平和,彷彿一切的災難都已遠離,她怕韓平沒有聽清楚,又說道:「我知道恕蕊現在很孤單,基於姐妹一場,我覺得去看她是有必要的。」
「你瘋了不成?她害得你害得還不夠嗎?不但造成你和季敖差點天人永隔,還狠心害死駱小姐,這種壞女人只能讓她一輩子待在監獄裡懺悔,根本不需要同情的。」同樣是一個娘胎生的,韓平搞不懂,兩人為何性情會差了這麼多。
「我也知道自己該恨她,不過,這樣彼此仇恨下去,又有什麼好處呢?只會讓我和恕蕊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對我也沒有益處,還不如主動去跟她把所有的恩怨情仇做一個了結,讓她下半輩子心靈上能寬慰些,這也就夠了。」所有的天倫悲喜劇到此也該是落幕的時刻,恕堇只想盡快結束這種風雨飄搖的日子……
韓平聽了恕堇的這番話,也能贊同她的想法,畢竟是親姐妹一場,恕蕊可以不顧念血濃於水的親情關係,恕堇可就做不到。
「好吧!那等一下我去聯絡洛斯組長,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
韓平走了之後,恕堇閉目養神,體內緊繃的神經全在這一刻得到紓解,她相信,今後該是風平浪靜的日子,可以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
換上一身樸素的灰色囚衣,恕蕊的神情看來有些慘澹,未施脂粉的她,臉上隱約浮出淡淡的小雀斑;所染的一頭黑髮也漸漸的褪色,又變回原來的酒紅色。自從那天被季敖狠狠的一巴掌將面具拍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一切都完了,她再也無法從恕堇的身邊搶回季敖了;如今腦中所想的,就是希望趕快被引渡回台,痛快的給她判個死刑,讓她結束這罪惡的一生。
「梁恕蕊,有訪客要見你。」一名獄卒前來傳話。
恕蕊不知在這人人唾棄她的地方,怎麼還會有人來見她?莫非是季敖?他還想來見她一面?
抱著小小的渴盼,恕蕊還是強提起精神,將額前的亂髮撥了兩下,她要給季敖看到她最好的一面,給他留下她最美麗的影像。
「季……」一進了會客室,恕蕊才喊了一個字,立即又縮了回去。「你……你來這邊幹嘛?」
「你在這裡一切還好吧!」恕堇遠遠的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很平和。
恕蕊側過臉。「你不用在這兒假惺惺,我用不著你來可憐我,季敖是你的,我不會再和你爭了。」
「我們姐妹之間一定要這樣針鋒相對,不能和平相處嗎?」恕堇想走向前,可是恕蕊的腳步卻往後挪移,紿終和恕堇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現在贏了一切,當然會說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好讓人家知道你是多麼的慈悲。哼!梁恕堇,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今天會有這樣的局面,是我自己沒有計劃好,要不然,你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來可憐我。」恕蕊心中仍舊有著深深的心結,她輸了,但不要人家來施捨同情心。
恕堇大膽的跨步將恕蕊逼進角落,她張著大眼睖視著她,要恕蕊仔細的看清她的臉。「我真的贏了嗎?失去品蓉、失去我的臉、也失去了一個妹妹;你說,我贏了什麼?就一個季敖?但失去的那些東西卻再也找不回了。」恕堇提高嗓音,她不懂,恕蕊活著就為了意氣之爭,而罔顧其他更珍貴的情感。
「那我呢?」恕蕊又想起從小到大,她過的是怎樣不受重視的童年歲月。想著,彷彿一把利刃劃過她心房,教她眼眶忍不住濕潤了,沒有親情照料、沒有朋友歡笑、更找不到一個愛她的男人,那種度日如年的生活,教她真是生不如死。「你為我著想過嗎?我一生不就是個血淋淋的悲劇,往後的日子,我注定是要老死在這幽暗的監獄裡,你還有季敖疼你,我呢?誰會來關心我、多看我一眼呢?我現在變成這副德行,不正是你朝朝暮暮期待的嗎?」
「只要你真心改過,我和季敖會請求法院從輕量刑;說不定幾年後你就可以假釋出來。而且我也只有你一個手足,自是不願見你在監獄裡受折磨。」恕堇還是願意原諒她的,但願這樣做,能融化恕蕊這顆冷冽的冰心。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從小到大,我是那麼的好強不服輸,倔強的個性讓我更加的充滿自信,讓我能一一擊垮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包括你在內。」恕蕊看向恕堇。「可是現在,唯一能贏過你的自信心已徹底的被你的堅強愛意所取代,我看到的梁恕堇已不再是以前那個怕事、懦弱、沒有主見的小女人;今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從你身邊將季敖帶走,放心過你們的生活吧!」
「恕蕊!」這是兩姐妹從小到大最為知心的一次談話,這樣的和諧關係為何來得如此的慢,她多想她們兩人可以成為別人眼中看到的親親好姐妹。
「等到季敖病情好一些,我們就回台灣去,把這裡當作我們結束紛爭的地方,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到這裡來了。」恕堇上前主動的握住恕蕊的手,那份情意交融的傳達,像是遲來的春天捎來的暖風,溫暖恕蕊枯死的心房,又乍現新意。
「再說吧!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恕蕊悄悄鬆脫了恕堇掌中的溫馨,不再多說一句便隨獄卒回到囚房,她的良心至今還不能原諒自己,更想不到恕堇是如此的不計前嫌。
看著逐漸消失在黑暗走廊的恕蕊,恕堇不知以自己的力量能如何去幫助她,只求她真的能自我醒悟,早日跳脫出這厚重如棉的陰霾。
***
第9章(2)
一個星期後的週末早晨,恕堇戴著金色的面具和季敖去接回品蓉的遺體,她始終不肯在季敖面前卸下面具,深怕季敖心中會有疙瘩。
自從面貌遭受重大創傷,她一直耿耿於懷,對自己的傷疤產生極大的自卑,雖說季敖並不嫌棄,可就一個女孩子的心理來說,容貌可是她的第二生命,在沒有痊癒之前,季敖只能隔著一張金色的面罩想像恕堇的容顏。
「品蓉現在是不是已經到天上去了?」看著烈烈的大火將品蓉的遺體吞噬,她心生無比的愧疚,只有默默偎在季敖的懷中,遙想過去的回憶。
看到恕堇那難過的眼神,季敖將她擁得更緊了。「她是一個這樣善良的人,上帝當然會帶她到天堂,你身體尚未復原,就別想太多了。」
「季敖,我已失去了品蓉,你不能離開我,我無法忍受再一次的打擊,答應我好嗎?」恕堇更加窩進季敖的胸膛,嗅著他身上那股陽剛的氣味,那是安定她惶惶不安的心靈的最好良方。
「我答應你,不管以後有再多的險阻,我也不畏縮,我們的感情無法再接受一絲一毫的破壞,我這一生就要定你一人了。」季敖感覺得出她內在的不安,他虧欠她太多太多了,今生今世都還不完。
「季敖,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回台灣?」
「等到泰國警方將恕蕊的罪狀做出一份完整的報告,我們就可以回台灣了。」他將下頷支在恕堇的發上,兩人像是相依為命的伴侶,寸步也離不了對方。
恕堇語帶疑惑,抬頭凝視著他深黝的黑眸。「恕蕊會不會被判很重的罪呢?」
「她是殺害品蓉的最主要疑犯,要是查出品蓉身上的刀傷是恕蕊所為,我想,她最輕也會被判無期徒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