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陳希槐
兩人在亮如白晝的診療室內來回不停的踱著步,季敖更是將煙一根接一根的往嘴裡送,看著進進出出的警方人員不停的回報狀況,可惜都沒有一丁點更新的消息。
季敖走入一處放著醫療器材的房間,看見鐵櫃上陳列著一張張金色的面具,他好奇的拿起其中的一張說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他頭一轉,看向韓平。
「那是為臉部受過傷的病人做復健用的。」韓平知道他又想起了恕堇。
季敖輕輕的撫著光滑的金釉表面,好像摸的是恕堇那張細緻的臉蛋,心中一酸,兩滴如朝露般的淚滴落在那弧狀的表面,順勢又滑下了手心的虎口處。那份思念焚心的情愫完全表露無遺。
「恕堇,對不起,都是我的疏忽,害你遭受這樣的苦難。」
他將面具緊緊抱進懷中,擔憂之心溢於言表,連一旁的韓平看了也紅了眼眶。
季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竟然還幫恕蕊對恕堇拳腳相向,而他這個大渾球,都沒有用心的去想為什麼一個身心受傷的人,還要不顧別人的眼光,執意要他離開恕蕊;原來那時她就感應到他的危險,忍受著恕蕊對她的辱罵也要點醒他,誰知他這個粗線條硬是沒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
「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我想,你們彼此都明瞭對方的愛,而且吉人自有天相的。」韓平也盼望著這樣的折磨能早點結束,上天不要再捉弄這對小倆口了。
就在一片哀淒的氛圍中,一名警員走了進來,那表情是興奮中帶著些悸動,此一情景,馬上燃起了季敖心中那團濕冷的火苗。
「有消息了嗎?」韓平劈頭一問。
「有一位戴著金色面具、彷彿有點驚嚇過度的女人跑到公路的中央攔下一輛車子求救,她慌慌張張的說要回醫院來。所以我想請兩位去確認一下,那個女人是不是你們要尋找的人。」
不等警員說完,季敖早就飛也似的衝到一樓,他思盼、渴望已久的恕堇終於平安歸來,這一定是上天的保佑,真情感動老天的結果。
韓平也尾隨在季敖的後頭,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兩人團圓溫馨的畫面,他相信這將會是多麼感人的一幕,一個令人皆大歡喜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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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喬裝成恕堇模樣的恕蕊,驚懼害怕的坐在沙發椅上,她雙手還止不住的抖顫著,一個頭像綁了鉛塊似的垂落在胸前,一雙手泛著慘白的顏色,讓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假冒的梁恕堇。
「恕堇——」季敖一衝進偵訊室,腳步便倏地停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憔悴人兒,不就是他癡癡戀戀的真心愛侶嗎?
「季敖,你終於想起我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恕蕊一見季敖,立即撞入他懷中。而她精湛的演技,讓一旁的員警也為之鼻酸。
季敖抱著一具瘦弱的軀體,心中的激動不可言喻。
但他作夢也想不到,即使他已查出恕蕊的底細,可還是擺脫不了她的糾纏;他更是沒發現自己懷中的可人兒,竟還是恕蕊這陰魂不散的魔鬼。
「恕堇,這些日子以來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你罵我、打我吧!我竟然糊塗到連你和恕蕊都分不清,我真是個大渾球。」季敖不停的對自己嚴聲喝斥,恨不得拿個鞭子給恕堇,好讓她將他全身抽個痛快。
恕蕊陶然於季敖的溫暖胸膛,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不知不覺地,竟將季敖胸前的衣服沾得濕潤;但這樣的濃情蜜意還能維持多久,她沒法去預估,多希望時間就停留在此刻,她願將靈魂賣給撒旦,來換取與他一生廝守。
「回來就好了,怎麼哭了呢?」季敖從那面具後的瞳眸中看出濡濕的水光,他著實不懂,一切的陰霾都過去了,她為何還這麼傷心?
「季敖,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我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們回台灣好不好?」恕蕊一心想要逃離這充滿著危機的地方,她害怕自己若再不採取行動,很快就會被拆穿身份。
季敖扶她坐回沙發上,語氣柔和得宛如平安夜的誦詩聲,讓恕蕊紛亂的心獲得了平靜,但是一想到恕堇還在船屋上,極有可能被人營救出來;而到頭來,一切的努力將會付諸東流,想著想著她就越是心慌急躁。
「你不要急,警方還要為你作筆錄,想知道恕蕊是如何綁走你,還有你怎會一個人跑回來?而恕蕊現在人在什麼地方?這些都是要跟警方交代完後才能走的,還有,你別忘了,你的臉還要接受治療,我們暫時是不能離開這裡的。」季敖知道她仍心有餘悸。
恕蕊心猛地一跳,她哪能讓自己處在這隨時會暴露身份的險境中,她喪失理智的推開季敖,莫名的緊張佔滿她奔竄的血液;她無法和運氣賭上一把,情勢對她的不利已昭然若揭,她一刻也無法平息自己的情緒。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走,我的臉回台灣也可以醫治;至於恕蕊,我也不曉得她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溜走的。既然我平安回來,就不要再計較了,我們別理會恕蕊。」
她拉拉雜雜的說了些粉飾太平的話,在外人的眼中看來,她好像是驚魂未定,但是在韓平看來,這樣的現象不像恕堇這幾天來給他的感覺。
「你好,我是王醫師,你別擔心,警方會妥善處理這次的事件。」韓平故意撒了個小謊,來試探一下她的真偽。
恕蕊禮貌性的輕點一下頭,隨口回說:「謝謝你,王醫師,我真的沒有心情再待在這個地方了。」
她的話一出,不僅韓平嚇了一跳,連一向警覺性不高的季敖也微微將身子朝後挪移了兩大步,他看了韓平一眼,內心立即響起了警鈴;冷汗從兩額的髮際涔涔冒出,他彷彿看到了披著斗篷的魔鬼,正戴著天使的面具對他露出奸邪的笑容。
「你……你不是恕堇!」季敖困難的從喉間逸出了質疑。
頓時,恕蕊臉上那張金色的面具好像被人用武士刀,硬生生從中劈成兩半,真相已大白。所有人看她的眼光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間全改變了,那種鄙夷警戒的睖視,似乎在對她的自導自演提出了嚴重的譴責抗議。
「你是梁恕蕊,對不對?」韓平看了季敖一眼,想讓他自己處理這尷尬的殘局。
季敖的呼吸變得沉重,他又一次被耍弄於恕蕊的股掌間,那種挫敗與自尊的被踐踏,讓他有種狂放嘶喊的衝動,剛剛達到峰頂的快意暢達,一瞬間又跌落幽深的谷底,教他怎能安穩自己的情緒?
「你這個毀了我愛情的劊子手!」他一個箭步跨上去,一個響亮的巴掌將恕蕊臉上的面具甩個老遠,力道之猛,連她的嘴角也被摑出了血絲。
掉落的面具在地面上晃了幾下後才停止下來。恕蕊側著臉,像是被宣判死刑、靜待槍決的死刑犯那般靜默。
「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你,你竟用這樣毫無人性的手段對付我?恕堇又何其無辜,有你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妹妹。」季敖心痛的說出這些話,好好的一段平凡的感情,偏就被她搞得如此的毀天滅地,好似要所有的人都遭了殃才行。
恕蕊並沒有因為這樣猛烈的一巴掌而傷心難過,反而是解脫般的笑了出聲。「為什麼同樣是愛一個人,我的愛就這麼不受珍惜;我也是個女人,難道說愛一個人也有錯嗎?孫季敖,你摸著良心說說看,這些時日我是怎麼對待你的,我對你的這份愛意會輸給恕堇嗎?你就是一點機會也不給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的愛太過於激烈,而且根本沒有讓我喘息的空間。我也是個人,不是你的個人收藏品,這一點你要搞清楚。」季敖說出了她霸道強悍的一面,這也是讓他不能容忍的地方。
「你以為我這樣做好受嗎?成天提心吊膽害怕失去你的日子讓我什麼事也不能做,有哪個女人肯如此犧牲,把全部的愛都獻給你。恕堇從小要得到東西太容易了,她不懂得如何去珍惜你的,只有我會!」恕蕊幾乎嘶吼出聲,這年頭自主性的女孩何其多,誰能像她一樣對一個男人情有獨鍾。
「梁恕蕊,我求求你,我不是一個凡事都需要你來張羅的廢物,男女之間的交往也不是跟養寵物一樣;我是一個男人,不是你豢養的小白臉,別將你那氾濫變態的愛說得那麼的冠冕堂皇。」
「總而言之,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愛上我了,即使我說破了嘴,為你做了上千上百件的事,你還是不可能愛上我嘍」
季敖這回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不會因這壞女人的末日來到而對她有一些憐憫之心,她壞事做絕,合該是她受報應的時候,他不可能為她仗義執言的。
「你自己做的罪孽夠多了,好好待在牢裡反省反省吧!相信在你出獄的時候,會有洗心革面、重新開始的一日。」他只想讓她接受法律的制裁,用在監獄的這段時間來彌補她犯下的種種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