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昕語
尹晨撫著下巴，望著天際。叢林之王……一個青族領袖怎能襯托你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
天空何時才會明朗？星辰何時才會再現呢？
※※※
莎諾一整天都在泉水邊跟小狐玩耍，她把赤裸的雙腿泡在冰涼的水裡。尹晨說這對她的腳傷很有幫助，她很想趕快好起來——她想回到村子去看看。
只有在面對小狐的時候她才會露出笑容，其他不管是誰，她只能冷漠地防備武裝起自己；青族人只是對她好奇而已，不時在她背後偷看她，雖然他們都很友善，但，她只想趕快回到她真正的家。
「莎諾。」阿里興高采烈地跑來，手裡捧著用木盤盛裝的小點心，熱騰騰的還冒著煙。
莎諾蹙著秀眉看他。
「這叫芋糕，是青族領地才有產的東西哦，我阿爹是族裡最棒的廚師，野地裡的東西他都有辦法做成人間美味呢。」
莎諾不領情，逕自踢她的水。倒是小狐聞香湊向前，阿里推開它，小腦袋叫道：
「這不是給你吃的啦！」
沒想到莎諾一瞪眼，把小狐抱了起來別過頭不理他。阿里呆了一下，好生挫折地看著她。
「莎諾，這真的很好吃耶！你吃一口，一口就好了。」
見她還是不理人，阿里捧著盤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這個……涼了就會變硬，咬不動的，你應該沒吃過這種東西的……」
莎諾緩緩轉過頭看他懊惱地低著腦袋。懷裡的小狐直嗚叫，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我阿爹的廚藝很棒，翼少爺就是愛上他做的東西，幾乎住在我們家了，可是我不想當大廚，我將來要像翼少爺一樣當獵人。」阿里精神又一振，興奮地對她說：「你有沒有打過獵？下次帶你去打獵好不好？很好玩哦！」
她幾乎要對他笑了。這個小男孩心無城府、單純得可愛，但是，他怎麼開口閉口都是翼少爺的？好像把他當神一樣崇拜。
「有一次我跟翼少爺去追捕一隻大蜥蜴，好大，比馬還大！它在森林亂爬，我們一路迫，把它激怒了，它居然站起來，像恐龍一樣，有這麼高——」
他把手高舉起來，倏地一愣，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翼直接從他高舉的木盤裡拿了一塊芋糕塞進嘴裡。
「翼少爺……」阿里尷尬一笑。
莎諾別過頭，立刻瞪眼。小狐更是害怕得直往她懷裡縮，因為翼肩上那隻大鳥正以一種垂涎的目光不懷好意地盯著它。
「這是晚上祭典用的糕點，你居然拿來偷吃！」翼輕斥了阿里一句，吃的人卻是自己。
「沒……沒有啊，阿爹要做很多菜，他先試試這些野芋鮮不鮮嘛！」
他自己吃了人家好意拿來的東西，居然還敢罵人？！」而且……那本來是要給她吃的！莎諾氣不過，見他伸手又要拿，她忽然跳了起來，從阿里手中搶過整個盤子。
翼和阿里都愣了一下，莎諾狠狠地瞪他。
翼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笑得傲慢又神氣。
「你不是不屑一顧嗎？還敢跟我搶東西？」
「這是我的！」莎諾仰高了纖細的下巴叫道。
翼揚了揚帥氣的濃眉笑道：
「我以為你不會說話。」
「你自己還不是搶他的東西吃，這是他要給我的！」
莎諾還是怒氣沖沖。
慌了手腳的阿里急忙圓場：
「少……少爺、莎諾，沒關係啦，我……」
「就算你是少爺也不能欺負人，」莎諾根本不理一臉倉皇的阿里，一股腦只想對他噴火。「阿里又沒有做錯事，你幹嗎罵他！」
「莎……莎諾……」阿里都快腳軟了。只不過是幾塊芋糕嘛，他再去跟阿爹討就有了啊……
「你不想想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在這裡沒有人敢對我吼。」翼看著她生氣蓬勃的俏臉，笑中有一份促狹。
「那是你目中無人，我不是你的族人，不必看你臉色！」莎諾氣急敗壞對他吼。
翼沉下臉來低吼了聲：
「你是我的獵物！」
豈有此理！氣不過的莎諾忽地將手上的盤子連同剩餘的幾塊糕點直接往他臉上砸，然後立刻掉頭就跑，小狐狸嚇得趕緊隨她狂奔而去。
「啊——」阿里嚇得臉色發白。「翼……翼少爺……你沒事吧？」
翼瞪著寒目，揮去臉上的糕點細渣，瞪著她逃開的小小背影。這個無禮粗蠻的女孩，他非教訓她不可！
獵物？他把她當什麼了？！莎諾氣乎乎地往前跑，她才不想待在這裡，她現在就走，再也不要看見那個自大狂的嘴臉。
「碰」地一聲，她撞上一堵肉牆，猛地一抬頭，居然又是他？！她瞪大了眼。
「你以為你跑得過我？」翼憤憤地抓起她的手。
沒想到她居然俯下頭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臂上，痛得他不得不鬆手，她立刻推開他，彎下腰抱起小狐就奔人樹林內。
「這個大笨蛋！」翼按著手腕，咒罵了聲：「大將，追！」
肩上的大鳥立刻振翅而飛，瞬間沒人濃密的森林間。
翼低下頭看見手腕上清晰的齒印滲出了細細的血絲。這點小傷對他而言根本不感覺疼，倒是莎諾的勇氣再次教他開了眼界。他還沒遇過這麼刁蠻的女孩，呵！他非但褪去怒意，居然笑了，他覺得有趣極了！終於有個人不怕他了，終於有個人敢鬥跟他鬥了，他覺得好玩，刺激極了！
莎諾沒命地往前跑，一聲奇異的怪叫傳人她耳中，她驚懼地回過頭往上看，嚇得她又瞠大了眼，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摔跌在地。是他的寵物，她不知道那隻鳥展翅而飛時居然是這麼龐大！一雙利爪尖銳駭人，陽光灑落下來，它的尖爪就像刀尖一樣銳利刺目，幾乎讓她無法逼視。
大將低鳴了一聲朝她直撲而下，她嚇得抱頭撲倒在地放聲尖叫，大將攻擊的卻不是她，它直接抓住她懷中狂顫的小狐狸。莎諾震愕起身朝空大叫：
「小狐！」
小狐在半空中痛苦哀鳴，莎諾驚愕得跑了兩步，看見大鳥將小狐叼到另一棵巨木之上，而翼就坐在上面，以一種驕傲得勝的姿態對著她笑。
那笑容，她厭惡到極點！
「看來你很喜歡這隻小東西。」翼從大將的利爪間要抓回小狐，大將似乎不太情願放開到嘴的食物，翼瞪子它一眼，它才放開爪子，乖乖回到翼肩上。
「放了它！」她仰起頭怒氣衝天地對他吼。
「我是在保護它，我一放，大將會以為這是我賞給它的午餐。」
莎諾以眼代刀地瞪著他，翼攀著樹枝跳到另一棵樹，利落地縱身而下，來到她面前。
「眼睛那麼大，這樣一直瞪人不累嗎？」他笑得十分好看。當然，在她眼中只覺得厭惡！
莎諾直接伸手就要搶他手上的狐狸，翼很快地閃了邊去。
「跟我搶食物，現在又要跟我搶動物，是不是什麼東西你都要跟我搶？」
「那本來就是我的！」她生氣地叫道。
「它不是你的，是大自然的。」
「既然是大自然的，你為什麼獵殺它？」她握緊了雙拳，氣得雙頰通紅。她那盛怒的模樣，其實十分美麗。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它沒有能力反抗自然會被淘汰，我提供一個讓它貢獻人類的機會，好過它在野地裡被分屍慘死的下場。」
「你吃了它就不殘忍嗎？」
「你們碧族人就不吃肉嗎？」他反問了她一句。
她啞口無言，他們當然吃肉，但是他們是善良和平的民族，不獵殺、更不噬殺，他們吃的肉都是自己飼養的動物。
「你要在這種環境生存就必須遵從叢林的法則，要學會這個蠻荒世界教我們的生存方式，否則你就等著被大自然吞噬。」
他話語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她並不憎恨大自然的自然法則，但是……
「吞噬我們的不是大自然，是貴族！」她反駁。
「所以就要讓自己變強，而不是坐以待斃！」他大聲地吼了她一句，把她震退了兩步。
翼冷眼看著她那張倔強不屈的小臉。
「今天晚上我們有個跨夜的祭典，是慣例祈求我們狩獵民族的平安祭。如果你能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強者，我會在全族人面前證明碧族不是個敗弱的民族！」
他的一番話挑起她不服輸的鬥志，她毫無畏懼地仰視他。
「怎麼證明？」
翼輕蔑一笑，撫著手中小狐顫抖的身體。
「你敢跟大將關在一起一天的話，我絕對對你另眼相待。」
那只兇猛的肉食性大鳥？！她大眼睜得好大。
「我敢！」
好氣魄！他把小狐塞回她手中。
「帶著你的小東西，一個強者的寵物也不能是軟弱無用的廢物！」
莎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刻甩頭就走。
翼看著她仿若燃著熊熊怒火的嬌小背影笑了，從她吼出那句毫不退縮的「我敢」開始，他就對她另眼相看了。這麼倔、這麼傲，他對她的感覺……不一樣了。
「你給她上了一課。」尹晨的聲音，從樹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