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幸運
「澄碧,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在我面前還要裝……」聲音悶悶的從髮梢傳來。「你想和他同歸於儘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日延的眼睛深如幽潭。「澄碧,你怎麼捨得我難過。」
又一陣風吹起,將簾子吹到半空飄舞,將部下的催促吹到耳際。但卻已經沒有人在乎了,這世間彷彿只剩下這對彼此心靈相通的愛人。
「我,只要你幸福。」澄碧癡癡望著,不斷問自己是否身處夢境。
「既然這樣,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面對,刀鋒火海我們一起去闖。不需要誰再獨自犧牲,因為,剩下的那一個也不會獨活。」
「日延……」他怎麼可以輕易許下這種諾言,難道不知道自己身份尊貴、更肩負重大使命?他還要為父親報仇,要為虎嘯謀求和平,他怎麼可以……
「別再多想,我心意已決,再說什麼都是徒勞。澄碧,我們經歷那麼多危險,難道還不應該在一起共同面對?」
回答他的,是深深擁抱,以及無盡依戀的纏綿之吻。
室內似乎飄散著淡淡香味,幾乎讓人沉醉。
「日延,你是因為內疚我的犧牲,所以才喜歡我、對我好嗎?」幸福來得如此突如其來,令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竟有這等福氣。
「又在胡思亂想了。」日延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難道認為我是那種把恩情當愛情的人?」
「可是,我總覺得是自己非要纏著你的……」追逐愛情時的義無反顧,現在回首真有點心驚害怕。若是現在,也許就未必有當時的膽量與堅持。也許,這就是世事的奇妙怪誕吧!
「可是,我在溫泉那一夜……」澄碧陡然從日延懷裡抬起頭,美目圓睜,止不住臉頰上紅潮蔓延。
「很苦惱。」日延苦笑著搖頭。「這麼說,會不會讓你覺得不太君子?但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澄碧有些呆滯重複著低喃:「那晚,你不是喝醉了嗎?」所以她才放縱自己在那種情況下和他聊天。
「我確實喝了很多酒。可是,當我看到池水中宛如仙子般的你,酒就立刻醒了幾分。」
日延壞笑著,緊緊摟住懷中正小小掙扎的柔軟嬌軀。嗅著清淡髮香,他陷入了回憶,不禁喃喃說道:「你就站在那裡,用手輕柔地擦拭理順長髮。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堅強的,可看到那一幕,卻令我覺得你好脆弱,多麼需要人呵護……」
她羞紅了雙頰,想伸手緊摀住耳朵,卻被他緊緊的擁抱著,連動也不能動。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想找個人傾訴,就想把心中的不痛快全部發洩出來。可以說是鬼使神差,即使看到那樣的你,也不想刻意去迴避。所以,我選擇喝醉。」
「你根本是裝醉!」方澄碧掙脫他的懷抱,咬著唇使勁捶他的胸膛,嬌嗔道:「你這傢伙真的騙的我好慘!」
「那晚看到你緊張害羞,又力持鎮定催眠自己我喝醉了的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澄碧已經徹底無語了。虧她以前總以為他老實忠厚、溫文有禮,現在看來,也是頭披著羊皮的狼,而且還是小色狼。
「怎麼,覺得吃虧了?」日延抬起她的臉蛋,手指在上面慢慢滑動,來享受細膩柔滑的觸感。「被看光有什麼大不了,本王子絕對負責到底。」
她倏地抬頭。「你……」
他不知道這種諾言不可以輕易許下?還是,她在他心裡當真已如此重要?
「放心,我說到做到。等這段艱難的日子過去,我要你,此生成為我的人。」
第八章
仇邪一反常態,並沒有對方澄碧抗旨之事做出處罰。在歡慶親王登基之餘,寂靜溫和而沒有重大舉措。
兩人不在乎違抗新任虎嘯王的後果是什麼,他們在軍帳中謀畫後面的行動方案和策略。
撕破臉是在所難免的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這短暫的風平浪靜,正醞釀著未來的驚濤駭浪。
這天,日延軍帳內氣氛格外凝重,剛參加完庭議的部下陸續離開。有的人摩拳擦掌要建立功勳,有的人不捨家中妻兒神情複雜,還有的人埋頭深思另有打算。
造成這一切只有一個原因——戰爭的腳步越來越近。
方澄碧拿了件新袍子挑簾進來,看日延仍對著地圖發呆,不由搖頭,走到他身旁笑道:「還在憂國憂民啊,來,輕鬆一下。試著穿穿看,我新做的。天氣已經熱起來,你那些衣服早過季了。」
聽到她的聲音,日延覺得精神清爽不少,摸著衣服苦笑:「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試穿新衣服啊?」
這件衣服針腳細密、布料手感極佳,足見縫製之人一定花費不少心思。可惜,他實在沒那份情緒。
「怎麼了,仇邪到底開始發難了?」
日延拉著她一起坐下。「不是發難,而是要打仗了,真刀真箭的打仗。」
「打仗?難道是和神武打仗?」她憶起大家先前的傳言,該不是真的吧?
「是的。」
「這簡直太荒謬了!」澄碧驚呼。「你母親是堂堂神武國公主,前虎嘯王的皇后,他怎麼可以這樣?!」
「母親去世那麼長時間,也虧他忍著。現在父王也死了,自然沒有任何顧忌。而且聽說,神武拒絕了他登基成為新王時提出的和親條件。」
「拒絕?是因為即使公主和親也仍是受到騷擾,所以才不願意繼續屈服嗎?」
「確實如此,何況他還提出收取神武五座邊城的無理要求。」日延冷笑。「除了我母親的祖國,還有哪個國家會嫁出自己的皇室公主,和親甚至連用婢女代替都不敢?真是恥辱!」
不願意勾起他心痛往事,澄碧連忙轉換話題道:「僅僅因為這樣就兩國交戰,實在太不明智了。神武雖然軍事不如虎嘯,可說到文化、技術、禮教,每一樣都強太多了。」
「這只是他發動戰爭的借口之一。仇邪永遠是面子大於理智,顧全自己的利益甚於一切,但我相信他有其他用意。」
「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定是想派你當前鋒將軍。」澄碧憤恨。「勝了是他眼光好用人得當,如果失敗——日延,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死,我並不怕。」
「難道你忘記自己曾說過什麼?我們中如果有一人死去,另一個也絕不獨活!言猶在耳,你怎麼可以食言?!」
淚光隱約可見,她恨自己當日為什麼不殺死仇邪,哪怕同歸於盡也好,不然也不會生出現在這麼多事端。
「我當然記得。」日延歎息著將她攬入懷中。「你會錯意了。」
澄碧正賭氣將眼淚擦在他衣襟上,聽到此處不由安靜地伏在胸前仔細傾聽。
「我並不恨他故意讓我上戰場送死,而是,他竟殘忍到讓我去和母親的祖國自相殘殺。」
「我身上有一半虎嘯血統,更有一半神武血統。雖然神武辜負了母親,但我怎麼能去屠殺她的子民?」
「如果你當了虎嘯王,就完全不會有這種局面出現了。」澄碧摟住他的腰悶悶說道。
世事往往如此可笑,處心積慮反而失望之極。不擇手段的小人,也許更能蒙蔽眾人眼睛呼風喚雨。
「那接下去打算怎麼做?」
「投降。」
「投降?」她驚叫,想起隔牆有耳,她趕緊摀住嘴巴,只用清澈美目望著他。
日延微微點頭,在耳邊小聲說道:「是的。母親嫁過來就是為了阻止戰爭,雖然父王在位時仍不時對神武擾邊、掠殺,但像今日這種赤裸裸的宣戰行為,卻未曾發生過。」
澄碧由初時的驚訝,慢慢平靜下來聽他分析。
「我打算帶著忠心於我的部下,趁交戰時投降,讓他們不必平白枉送性命,讓仇邪的如意算盤落空!」
「那你呢?到神武?」
「不。」日延的眼神有片刻迷茫。「我對不起虎嘯臣民,也不願意用部下的屈辱換來富貴,更不想去見犧牲母親的親戚。澄碧,你願意和我浪跡天涯嗎?」
捧著他的臉頰,澄碧深深獻上一吻。「日延,我早就說過,無論你到哪裡我都會跟隨。以後不要再問這些問題了,這是對我的侮辱。」
日延微笑:「嗯,不會再問,不然我也招人討厭了。」
望著他久違的笑容,澄碧不禁怔忡出神起來。
「還有什麼事?一起說出來吧,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嗎?」看她似有心事,他問道。
「你……放棄復仇了?」他先前那些話只是說出自己今後的打算,並未說明是否還要對仇邪展開報復行動。
「復仇?」日延苦笑。「也許我們都太天真了,以為正義公理可以戰勝一切。澄碧,直到最近我才深深瞭解,仇邪早悄悄完成了重大改制,曾經支持過我的大臣有的獲罪、有的失蹤,我,幾乎沒有實力與他正面抗衡。」
「是不是很沒用?父王的仇報不了,連自己也被逼到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