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月惜
「他出去辦事,要我先過來陪你聊聊,他不會太晚回來。」丁季國照著燕寒的吩咐說道。
「這樣啊……」花紫凝的語氣突然怪怪的,「他……回將軍府嗎?」
最近燕寒都待在天香樓的秘密,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可是花紫疑心想,燕老夫人難道還會猜不出來嗎?
燕寒這一回去,不知又會對他們的未來產生什麼影響。
「不是啦,將軍只打算在迎娶儀式進行的當天才回到府裡,花姑娘不必多慮。」
丁季國連忙解釋,並且說:「他是去找人,展大俠也一道去了。」
「喔,可是,他不回去真的好嗎?」她很想再自私一點,但燕寒的心情她更在乎。
「對於老夫人,將軍已有安排,花姑娘你就別想太多。」
權勢放不掉,名利拋不開,老夫人如果只想要維持住這些,燕寒成全她。
婚禮過後,她將失去一個兒子,卻在同時得到一份彌補的終身榮耀。
「嗯,我知道。」
「不說這個了,花姑娘,我去給你端碗熱湯來吧!」
「不必麻煩,我還不餓。」
每日進補,她現在光聞到那些湯藥的氣味就想嘔吐,更遑論是暍了。但是,她的拒絕顯然是多餘的,因為另外有人已端著滿滿的一盤食物出現在門口——
「咦?將軍你回來啦?」
「又不聽話?」燕寒放下手邊的東西,對她的責備是憐愛多於怨怪。
「我不想喝嘛……」拉著他的衣擺,花紫凝撒起嬌來,燕寒見了她甜美的笑容,哪裡還捨得多說她一句。
「那就等會再喝吧!」燕寒寵溺地捏捏她的粉頰,隨後才轉過頭對丁季國說道:「錫文在前廳,有事要請你幫忙。」
「我走……走了!」終於注意到他還在房裡,他們恩愛的也未免太忘我了吧?丁季國尷尬的紅著一張臉,逃命似地衝出門外。
剛才他看到那個笑得柔柔的男人,真的是他們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嗎?活見鬼了,丁季國在剎那間覺得寒毛直豎。
還是找別的事做好!
而房內——燕寒已抱起花紫凝讓她半躺在他懷裡,拿著一塊酥餅送進她嘴裡,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連瞎子都看得出。
「你去找誰?」
「你猜。」燕寒笑吻她一記,整個人柔和得像是變了個人。
「嗯……」她認真地想了想,不過,這實在很難猜。「想不出來,你快點告訴我嘛!」
知道有個人可以讓自己盡情耍賴,而不怕誤解或是爭吵的感覺,真好。
「是梁大人。」
受人點滴,當泉湧以報。在離京前,燕寒還想到要去找他,當面答謝他對花家的盡心盡力,的確是很周全的一個考量。
「他怎麼說?」花紫凝著急地問。
梁大人待她就像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花紫凝很擔心他反對他們幾人荒謬的做法。
「為避免橫生枝節,他說他先不來看你,可是他要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
「他祝福你。」燕寒說道,並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交到她手心上安放。「這是梁大人給你的賀禮,他說等他過兩年卸任後,就要到邊疆去找我們,問你肯不肯?」
透明的淚液滑落,花紫凝感動的說:「我怎麼不肯?他老人家說笑了。
她何德何能得到這麼多的關懷與愛?曾經以為失去的,她都在他們身上找回來了。
除了感謝,她還是只有感謝。
「他還答應……可能的話,偶爾會替我去探望我娘。」母子情分已斷,但血濃於水的天性卻是不能改變的事實,縱然他娘最無可赦,燕寒依舊期望她有醒悟的一天。
「燕大哥,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心,不如……」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但他不允。燕家欠她的,要由燕家來還,他不能利用她的善良,而作出非分的要求。
即使他很為難。
「凝兒,告訴我,你會不會後悔跟我走?」這個問題重要得多。
這一走,再度回京已不知是何年何月,而他們要去的地方,又是人人望之卻步的邊疆……燕寒不敢確定,她是不是能夠接受這樣的安排?
「我為什麼會後悔?燕大哥,只要你不嫌棄我,無論天涯海角,凝兒都願意跟你走啊!」她不怕吃苦,只怕燕寒又拋下她。
「傻丫頭!」
不需要再多言語證明、誓言點綴,他們在彼此的愛裡找到一生棲息的位置。
轟轟烈烈的愛情太傷身,他們都平凡,只求一份穩定、一顆真心、一個家。
第9章(2)
「今晚的月色很美,我們回飄雙院去散散步吧!」活動活動筋骨,也有助於她的復原。
「展大哥呢?」交握的手始終沒有放開,花紫凝一邊走,一邊央著他說話。
「他辦完事,應該又到晨平那兒去了。」想到這個就好笑,展錫文對晨平熱絡得過頭。
「展大哥對公主有意思嗎?」要是有,那也算是意外的收穫呢!展錫文的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好姑娘定下來才是。
「那要問他才知道。」
「咦?可是你不是說,展大哥並不想讓晨平跟在他身邊嘛?」花紫凝發現了問題,隨後又自己加以解釋:「我想展大哥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其實他很欣賞晨平公主吧?」
沒聽展錫文說過,他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姑娘?肯定不是那種以夫為天的大家閨秀啦,那麼晨平公主的活潑開朗,或許真的會是他迷戀的特質之一囉
如果展大哥的奶娘知道有這回事,一定會很高輿。
「瞧你開心的,錫文有中意的姑娘,你倒比他這當事人還熱衷了。」推動石門,一束月光便直洩而下,撒得他倆滿身銀粉。
「哇,好美!」花紫凝喟歎道。
明月如霜,好風似水,踏著小園香徑的落花而行,彷彿走入一幅絕美的擬物畫中。
「接近晚春了,飄雙院的梅花竟還盛開著。
「嬤嬤說這是因為飄雙院的土壤性寒,故而梅花會開得遲些,花期也較長。」當初一進來天香樓,她就對這片梅林深深著迷,於是才選擇住在距離這兒最近的飄雙院,以便她欣賞梅景。
「塞外有一種花,名叫擬梅,就是因它酷似梅花而得名。不過擬梅一年四季皆開花,是種生命力極強的的植物,倒是與梅花有了分別。」古來爭戰幾人回?上了沙場的將士,只是不敢讓自己放縱於思念,可是大部分的時候,像他們這樣的異鄉遊子,還是相當容易借景懷鄉,引發濃重的感觸。
擬梅只是一隅。
中土之外,雖然比不上關內的富庶豐饒,但「梅需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擬梅的生存,不正說明了此番道理?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偏偏大多數不得已遠行的人,都太拘泥於世俗的形式,以至於悲歌迥想不斷,徒增遺憾。」可不是嗎?自古以來,多少騷人墨客流芳百世的作品內容,在在都是機器哀戚的思鄉懷遠之作。
「我們不會的。」
「錫文說你時常在屋外坐上一夜?」她的心亦離家遠了,所有的不快樂,才會一刀刀刻畫在每天的生活裡。
而花紫凝只是微笑著,把被他溫熱的手伸出,拾起一瓣花朵放在鼻間輕嗅。「長久以來,我都活在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懷念往日美好,便成為我唯一的寄托。」
他們以前做過的事,想過的夢想,在夜裡,在夢中,她都一一反覆溫習,不能淡忘。
而小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燕寒陪伴著她在深夜的戶外,吹整晚的風、看滿天的星星。
這在後來變成她的習慣,像她喜愛雨天那樣,戒也戒不掉。
「從現在開始,無論你想做什麼、上哪兒去,我都會陪著你,不准你再胡思亂想。」撥開她被風吹亂的發,燕寒說出他的諾言,在她唇上印落一個見證的吻。
海枯石爛是如此漫長,他不求。當下,他還有時間愛他所深愛的,這已是他能想到最幸福的事了。
皇城內外處處張燈結綵,大紅的喜字無處不在,燕寒將軍與晨平公主的婚禮即將在今日盛大舉行——
「公主,奴婢們要進來替您梳妝更衣了。」被鎖在門外的宮女們個個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為何他們通報再三,晨平公主卻一概不應。
這樣下去,若是耽誤了良辰吉時,那可就不好了。
宮女們又等了一會兒,才決定冒犯的前去推門。
「進來吧!」她們的手還沒碰到門板,門卻自行彈開了。
晨平端坐在床榻上,喜帕已蓋,鳳冠霞披也都戴得整整齊齊,讓一干侍女不禁瞪大了眼睛,當場愣在原地。
「我閒著沒事,乾脆自個兒打理,你們都看到了,就甭站在那裡礙眼,都下去伺候吧!」
喜帕一蓋上了,為避免晦氣,就只能等著新郎官取下,所以她們就算把腳站成化石,一樣啥事也沒得做。
「這……」公主分明是刁難她們嘛!誰曉得喜帕下她的瞼蛋兒會不會畫成個千年老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