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岳盈
「應該是我配不上公主。」風強不想惹惱她,只好採取低姿態。
「我選了你,就代表認為你夠資格。」
「承蒙公主錯愛,不過我真的不適合。」
「為什麼?」姒都蘭嚴厲地審視他。發現風強有意無意地瞄著旁邊的人,她這才注意到小兔的存在。
乍看之下並不是如何的讓人驚艷,只覺得那雙水杏般的眼眸不笑而媚,坦率得如孩童般的天真,吸引人想再多看幾眼。
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纖巧的五官,飽經陽光洗禮的膚色光彩照人,與她對視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是為了這女人?」姒都蘭無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可愛是可愛,但瘦小的像未發育成熟,哪能跟高大健美、尊貴非常的她比?
「公主,這不關其他人的事。誠如我說的,你太好了,我高攀不上。」
「她是誰?」姒都蘭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注意力全在小兔身上。
「公主不認識。」礙於必須保守鳳族在此做客的秘密,風強避重就輕地回應。
「我要知道她是哪一族的。她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這種事是用身份可以決定的嗎?」小兔薄薄的櫻唇似笑非笑地掀了掀。
高傲的姒都蘭哪被人這麼頂嘴過,手中的馬鞭立刻揚了過去。
風強眼明手快地抓住馬鞭,一張俊臉氣得鐵青。「都蘭公主,你太過分了!」
去除掉鬍鬚後的風強,瘦削、緊致的臉容另一有番男性魅力,線條分明的下巴氣憤地抽動,高聳的眉宇流露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看的姒都蘭一時屏住呼吸。
「風強,我一定要你答應婚事。」她意亂情迷地低喃。
「辦不到!」他堅定地拒絕。
「你……你是為了這個女人對不對?」她氣得淚花亂轉。「你為了她而拒絕我,我不會放他干休的!」
風強臉色一變。「你最好不要打這種主意!」他憤然甩開她的鞭子,轉向小兔道:「我們進去。」
「風強,我不准你走!」在姒都蘭一聲令下,她所帶來的隨從立刻圍過來。
守門人看情況不對,立刻譴人去找風雲。
「都蘭公主,你講理點。」風強將小兔護在身後。「以你的好條件,想找個佳婿一如反掌,何苦相逼?」
「我要知道她哪點比我強?」
「她並沒有強過公主,只是我高攀不上。」
「這些都是你的托詞,你是為了她。」姒都蘭不因為他的低姿態就放棄。
「這是我們兩人間的事,跟她沒關係。我一直對公主很尊重,希望你瞭解。」
「我沒辦法瞭解!」
姒都蘭大吼一聲,朝風強打了一鞭,風強狼狽地避開,姒族的侍衛跟著圍攻過來。混戰之中,小兔舉起彈弓防衛,彈丸不小心射中姒都蘭的馬,馬匹受驚地揚起前蹄,嘶鳴聲中姒都蘭被摔下。
在她附近的風強立刻跳下馬,在馬蹄踐踏姒都蘭前救了她。姒都蘭在他懷裡呻吟,一群人頓時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風雲匆匆趕來,眼前的情況讓他頭痛起來。「她要不要緊?」
「她不要緊,應該只是腳扭到了。」風強雖是這麼說,懷裡的姒都蘭卻緊緊捉住他不放,圓睜的眼裡凝聚淚水。
「既然這樣,我跟你一道送她回去。」風雲一瞥之下便明白姒都蘭是不可能輕易放開風強了,何況她在這裡跌傷,為了兩族的友誼,他和風強都有必要親自送她回去,向姒族長解釋。
在離開之前,風雲轉向小兔道:「你先進去。」
儘管不願舍下風強,但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沒用,小兔只好乖乖聽命。
姒都蘭就在一群人的護送下,歡歡喜喜地賴在風強懷裡,被送回姒族營地。
小兔滿心憂慮,胡思亂想著風強和姒都蘭的事。
那麼高傲又美麗的女人,風強一點都不動心嗎?
隨著日落月升,小兔的思緒越發混亂,就像透過樹葉隙縫落下的清冷月光,被風一吹,光影凌亂紛紛,終至不可收拾。
第八章
晚風掀動層層碧葉,月華從枝椏隙縫間穿透進來,獨自漫步於空寂的林內,風聲樹影變成幻夢迷離,顯得不真切。
下午的那幕情景,片段地、破碎的,不停在小兔腦海重複,彷彿不真實,又深刻的不容她忽視,擾得她身心無力,不能安眠。
從和鳳族姊妹們共住的屋裡走出,她的雙腿似有自己的意志般不斷前行,直到風強常帶她來的樹屋出現在頭頂,我小兔才意識到她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樹林裡了。
她站定原處,猶豫著是否該爬上去。
還是不了。憂悒的輕歎自她唇間吐出,裡頭有太多兩人親密的記憶,只會讓她的心情更紊亂。
但記憶有時候就像風一樣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邀請,即使她有心轉換思緒,也饒不過她。
小兔倚著粗大的樹幹坐下。
風強還沒有回來,她甚至沒把握他會回來。
以姒都蘭的驕蠻個性,不達目的豈肯罷休?她看起來是那麼驕傲,不認輸,對風強又是勢在必得,還不把握機會降服他嗎?
風強會屈服嗎?
往昔的甜言蜜語彷彿在耳畔迴響,他真摯的眼神,沙啞的呢喃,無不打動她的心。他是除了父親外,第一個讓她牽掛的男性。
晚風颯颯,拂過她臉上的輕柔像極了風強的愛撫。一股酸甜苦辣結成一氣的滋味洶洶湧動。那樣的愛撫還能屬於她嗎?除了記憶外,她還能擁有他嗎?
她想要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卻揮不去腦海裡他瀟灑的身影,恣意的笑容。那鑲嵌在兩道不馴的濃眉下,繾綣著萬縷柔情的眼睛,像星光一閃一閃地放送情意,無論如何努力都抹消不去。
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被姒都蘭困住,回不來了,甚至連跟她道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她要如何安置自己為他傾倒的心?
晚風蕭蕭,散發一股難耐的淒涼。從樹林深處湧出的黑暗一點一滴地吞噬向她,小兔覺得好寂寞,滿腔愁緒不知找誰傾訴,只能哀哀低泣。
那攏不起也拂不去的悲苦愁思,酸酸澀澀的自胸口往喉頭冒,沿著鼻管,嗆得眼睛一片熱辣。
一聲嗚咽幽幽飄蕩在靜寂的夜之樹林裡。
小兔掩住嘴,那嗚咽仍是飄來蕩去,她很快領悟到發出聲音的不是她,頸背一陣抽緊。樹林裡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嗎?她決定不要自己嚇自己,但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像她一樣在這種時候跑到林子裡傷心?
那聲音不像動物發出的,也不是男人的聲音。整個營地除了她們鳳族外,沒有其他女人。
會是她的族人?
左猜右想仍找不出對像來,小兔大著膽子,循著哭聲找去。
白日裡綻放的鮮艷花朵,在夜色下也會黯然失色。在開著星光似白點花朵的灌木叢裡,一道模糊的身影隱約浮現,深色的衣裙隨夜風翻飛,搭配幽怨的哀泣,好不淒涼。
如果不是那身影過於熟識,小兔還真會被嚇到。
她搔著頭,自己的悲傷早不知拋到哪去了,滿腦子都是問號,同時也覺得不知所措。
想要裝做沒遇見這樁事,偷偷跑掉,卻又不忍心。夜這麼深,這麼寂,留她一個人在這裡總是不好。
但要出言安慰,只怕人家不領情,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正當小兔猶豫難決時,那道身影突然一僵,倏的轉身向她,佈滿濕氣的眼眸和她對個正著。
混雜著不敢置信與羞憤的眼神湧進那對淚光盈然的眼眸,朝顏時時映著驕傲優雅的美麗臉龐被一層慘白覆住,在光線微弱的暗影深處,看起來像個鬼似的。
駭人的死寂橫互在兩人之間,除了風聲樹聲之外,小兔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有短暫的片刻,她完全不知所措,兩眼無助地四處張望,想尋求一點幫助,卻只能徒勞無功地籠罩在朝顏的怒氣下。
「你……」她咬著粉白的唇,身體氣得發抖。「是來看我笑話的?!」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小兔感到啼笑皆非,但仍試著解釋:「我聽到哭聲,走過來才發現是你。」
不過,她誠摯的語氣並沒有減緩朝顏的火氣。
「你有這麼好心?」她尖銳地叫道,不斷自眼眶裡湧出的淚水洩露了她的色厲內荏。
「這跟好心不好心沒有關係。任何人在黑夜的森林裡聽到哭聲,都會好奇地一探究竟,換成是你也一樣。」小兔心平氣和地回答。
朝顏瞪視她,不答話。
「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裡,我這就離開。」小兔旋身欲走。
「你……」朝顏欲言又止地喚住她。
她心情矛盾,一方面想趕走小兔,一方面又想她留下來陪伴。
滿腹的酸楚無人可訴,連最親的妹妹夕顏都幫著外人指責她,從小被她認為對頭冤家的小兔,能識得她的苦嗎?
可是正如夕顏說的,小兔從來沒有惹過她,是她一直找她麻煩。即使是現在,佔到上風的小兔,也沒有藉機嘲弄她、欺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