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岳盈
「請假?為什麼?」春天兩顆圓滾滾的眼珠子,幾乎要跳出眼眶,貼到盼男臉上查個究竟。
「你那麼好奇幹嘛?」盼男不自在地推開她,自顧自地往臥房走去。
春天還不死心,跟在後頭。
「哪個作家不好奇?這可是我們賴以為生的職業本能之一喔!教我不好奇,不是要讓我去喝的北風嗎?」
「我以為好奇是記者的職業本能,怎麼變成作家的?」盼男不理會她,當著春天的面關上浴室門。
「作家必須要有敏銳的觀察力,如果沒有一顆好奇心,怎麼有心情主觀察人事物?托爾斯泰就說……」
隔著門傳來春天響亮清澈的嬌啼,盼男可不想聽她長篇大論下去。
「春天,你讓我安靜上個廁所好不好?」
「好嘛。」隔著門傳來她委屈的應答,活像個閨怨甚深的黃臉婆。「可是等一下不可以再推托,要老實告訴我喔。」
「好啦。」
「那我去幫你準備一些冰飲。」她甜蜜又體貼的聲音漸去漸遠,得到一些清靜空間的盼男,坐在馬桶上莞爾。
真拿她沒法子呀!
如廁過後的盼男,覺得那部位又癢了起來,只好沾了些止癢的軟膏擦了一下。跑了醫院一趟,問題還是沒解決,真是令人沮喪呀。
走出臥室,果然在客廳發現她親密的同居人兼密友春天已準備好清涼消暑的罐裝飲料。
「怎麼不是紅甘蔗蘆筍汁?」盼男納悶。昨天還見到冰箱裡滿滿都是,今天卻換了牌子。
「二嬸送來一箱蘆苔汁。我中午喝時,覺得味道不錯,不但清涼降火,還養顏美容晴。」春天在兩隻擦洗得晶亮的水晶杯裡放了幾個冰塊,把蘆登汁易開罐遞給盼男。
後者想也不想地接過來,運用其蠻力打開拉環,才送回給她。
春天真的很奇怪,說她沒力氣嘛,平常一些重的東西又難不倒她;追根究柢就是她的手指太纖細了,才會拉不動拉環吧。盼男嘲弄地想。
「加冰塊更好喝。我就覺得紅甘蔗蘆筍汁太甜了點,下次咱們也加冰塊喝。」春天絮叨地念著。
盼男希望她繼續念她的飲料經,最好念得忘了她的事,可惜天不從人願。
「盼男,你說你為什麼請假。」
盼男咬著吸管的嘴僵了一下,警戒地看向春天那最優閒中透著精明的模樣。
「沒什麼。」
「沒事你會請假?你這個連特體都捨不得請的工作狂,會為『沒什麼』而請假?」春天的臉上大大寫著不信。
「你就一定要追根究底嗎?不能體諒我有難言之隱?」那部位還癢得難受,盼男實在沒心情跟她哈拉。
「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對我說?」春天的聲音溫柔下來。「我們是朋友,任何事你可以告訴我,讓我幫你想辦法。」
「春天……」對上好友真摯的眼眸,盼男一時語塞。
好吧,春天那個鬼才,說不定真的有法子。總比她再去找醫生,面對另一個陌生人說那種事要好。
「我是去醫院……」
「醫院?你生病了?」春天緊張了起來。
「你別急……」盼男輕歎口氣。「我是去婦產科……」
「盼男,難道你……」
見她一臉曖昧,盼男歎的氣就更大聲了。
「你別想歪好不好?」
「誰教你不一口氣說清楚。」她倒怪她。
「是你一直打岔。」盼男沒好氣地道。決定光說較不感到尷尬的那一段。把她想找個女醫生,卻遇到個男醫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什麼?張德女是個男的?」春天笑得直打跌。「天哪,怎會有男生叫張德女的?」
「所以啦,也難怪我會誤會是不是?」盼男為自己辯白。
「可是話說回來,就算是男醫生有什麼關係?」春天收斂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問。
「才不要呢!」盼男羞紅臉。她無法想像讓張德女碰她那個部位。好羞唁,只要想到他……唉,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呀!
「沒想到你這麼保守。」春天取笑她。
「換成是你,難道願意讓男人檢查?」
「檢查哪裡?」春天好奇地問。
「就是……」盼男羞的無法啟齒。「總之……不方便啦……」
春天再遲鈍也約略捕捉到是哪個暖昧部位不方便讓男性看。
「盼男,你到底有什麼毛病?你該不會是去檢查子宮頸吧?話說回來,你又沒性經驗,好像也沒必要……」
「不是啦,我……」
「到底怎樣?我都快急死了。」
「我……我那裡……癢……」
「哪裡癢?」
「就是……就是胯下啦!」
「喔——」春天恍然大悟,怪不得盼男一張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似的,烏溜溜的大眼也不敢看向她,原來是這麼令人難以啟齒的事呀。
「陰都搔癢症。」
「陰部搔癢症?」盼男眼裡的羞澀稍稍褪去,替代的是一抹期望。「你知道?」
「我在報上的醫學專欄裡看過。」春天一副專家的口吻。「最常見的原因是遭白色念珠菌感染。它是征菌的一種,溫暖潮濕是它的溫床,只要天氣開始變熱,白色念珠菌就會發威。它會長在外陰部及陰道內,引發極度的搔癢,而且不分男女老幼、已婚或未婚,只要適合它生存的環境。都會感染。」
「那……該怎麼……怎麼……」
貝她未語臉先紅,難得地竟有靦腆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春天的嘴角忍不住直往上揚。
「你……別顧著笑嘛!」盼男彆扭地道。
春天好不容易忍住唇上的笑意,清了清喉嚨。「預防是最好的治療方法。洗完澡後應完全擦乾才穿上衣褲,少穿緊身牛仔褲,還有……」
「可是我現在已經……癢的難受,有沒有………有沒有……」
「可以塗擦藥膏及放陰道塞劑治療,如果全身多處遭感染,還有口服藥物,不過那需經醫生……」
「我不要再去看醫生了。春天,沒別的法子嗎?」盼男哭喪著臉問。
「如果不是很嚴重的話,我那條擦富貴手的藥膏先拿去用。」她慷慨地道。
「擦富貴手的可以治療這個?」盼男快昏倒了,不禁後悔向春天這個無牌的蒙古大夫求診。若不是穎嘉到大陸旅行去,她也不用病急亂投醫了。
「當然可以。」春天還回答得理智氣壯。「還可以治療香港腳、濕疹、蚊蟲咬傷……功效多的很呢。這可是穎嘉推薦我買的,你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穎贏吧?」
「好吧。」既然經過事業藥劑師認可,盼男就勉強死馬當活馬醫。
春天回房拿了藥膏,再三囑咐:「用棉花棒沾少許塗抹,最好一有空就擦,療效才會快。最重要就是保持乾爽……」
「你是不是有經驗,這麼瞭解?」盼男狐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膚容易過敏。」春天瞪了她一眼。「我還送了一條給我大弟。他那些軍隊裡的袍澤常亂拿他襪子去穿,害他穿到別人的,結果感染了香港腳。他擦了有效哦。」
盼男啼笑皆非,她是胯部癢,怎麼被扯上香港腳?這個真的有效嗎?如今只能祈禱上蒼保佑了。
「真的不住我家?」勞斯萊斯房車在一排老舊的公寓房子前停下來,春天拉住拿著隨身行李要下車的盼男,眼裡盈滿關心。
「不了。」她搖頭。「難得回來一趟,又去住你家,我媽會念我。」
「那好吧。『明天早上六點來接你。」
「嗯。」盼男點頭,下車朝春天揮揮手,目送轎車消失在夜色裡。
她和春天是為了參加穎嘉的婚禮才回台中。兩人從台北搭客運在朝馬下車,就有春家的司機等在路旁。
有時候盼男會覺得春天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就算春伯父有萬般的錯,對唯一的掌上明珠卻是捧上了天,千依百順的,春天實在不該老跟父親作對。
然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到自己和父親的關係,從劍拔彎張到相敬如冰,盼男便覺得沒資格勸春天。
走進公寓,踩著沉重的腳步蹬蹬蹬地爬上階梯。從樓梯間。盼裡隱約聽見鄰居客廳裡傳出來的電視節目聲音。終於走到三樓,還來不及將鑰匙插進門鎖,裡頭的木門已被人拉開。小妹清秀的面容揚著一抹歡迎的淺笑,甜甜地叫道:「大姐。」
芷梅去年才從商專畢業,目前在台中一家中小企業工作。
「芷梅。」盼男朝她點頭,拉開外層的鐵門人內。
一進門便對上父親冷淡的蹬視,她僵硬地喊道;「爸。」
江父哼了一聲,將眼光調回電視螢幕,盼男神色賂顯尷尬。
她從小就和父親處得不好,這跟父親的重男輕女觀念有關,她本身剛強的個性更是推波助瀾的原因。
不管她在課業上的表現有多優秀,脾氣暴躁的父親從未稱讚過她,反而處處打壓她。身為長女的她,從有記憶以來,不是要照看弟弟、妹妹,就是要幫忙母親做家事,任勞任怨的辛勤代價,卻是動輒得咎,成為父親盛怒下的替罪羔羊。